“那就去吧。”
說完這話,見張琪一愣之下急忙點了點頭,提起裙子就跑了過去,顧銘則是慌忙追上,趙王妃不禁笑了起來,轉身往馬車走去。臨上車之前,她卻對親自伸手攙扶她的陳善昭說:“顧家三姊妹我前幾年也見過,雖說都生得如花似玉,看上去也情分還好,可終究不如顧家這一雙外姓姊妹真心。須知情分易求,真心難得。”
“若不是因爲當初覺察到她那決心,我也不會把章家父子薦給父王。”嘴裡這麼說,想起和章晗的數次相見,陳善昭不禁微微一笑,隨即便一本正經地說道,“有其女必有其父,必有其兄,母親既然誇獎她們,看來我沒看錯人。”
“你呀,誇你一句你便順杆爬上來了!”
趙王妃啞然失笑,見那邊廂章晗已經抱着母親哭成了一團,而張琪則是在那邊死命勸着,她再看陳善昭那只有少許惘然的臉,有心嗔怪兩句,可最後還是覺得不要去勾起兒子的離愁別緒,因而便強笑道:“好了,你在京城也多多小心,有什麼事儘管寫信來說。”
“是,母親放心。”
儘管知道趙王妃一行人是從外金川門碼頭坐船北上,而章晗卻知道,今次太夫人能放自己出府那麼久已經很難得了,再調轉城內去外金川門碼頭不啻是奢求,因而最終別過母親和弟弟之後,擦乾眼淚的她又到趙王妃車前道了謝,正迴轉身朝顧家馬車走去,她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了一個彷彿是自言自語的聲音。
“看那情形,顧家表小姐似乎和顧家四公子兩情相悅?”
章晗聞言一震,轉頭往那邊看了一眼,卻見顧銘正在哄着兩眼腫得幾乎和自己沒什麼兩樣的張琪,她忍不住莞爾,但隨即便沒好氣地低聲說道:“這似乎不關世子的事!”
和章晗隔着兩步的陳善昭漫不經心地往那邊又斜睨了一眼:“怎麼不關我的事?看這情形,至少不用擔心顧家還一廂情願地提你和顧四公子的婚事。”
他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章晗不覺得自家父兄是那樣管不住自己嘴的人,一時對陳善昭的消息渠道更覺得毛骨悚然。誰料背後那人卻說出了一番讓她始料不及的話。
“是你家長兄滿心不忿告訴了趙破軍,趙破軍那小子又生怕此事真成了。便到我面前來原原本本稟報了。我雖是趙王世子,可別人家的姻緣又不是我能管的,可如今看來,他是瞎操心了。”說到這裡。陳善昭微微一頓,卻是似笑非笑地說道,“結果他爲了你,竟然放下父王和三弟對他正寵信的大好契機,心甘情願地請命陪我留在京城。”
什麼!
章晗這纔想到今日那袍服盔甲幾乎一模一樣的大軍之中。自己根本沒法找到父兄,更不用說趙破軍了,沒想到他竟就此留在了京城。心頭激盪的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把心一橫就大步往顧家馬車走去,上了車坐好。她抱着手爐烘烤着幾乎凍僵的手,忍不住又打起了窗簾,恰是看見那邊廂小弟正幾乎整個人趴在車窗。眼巴巴地看着她。她生怕自己看了忍不住。連忙一把摔下了窗簾,整個人都癱軟在了位子上。
不多時,張琪終於登上了馬車。放下了厚厚的棉簾子,聽到外頭車門關嚴實了。她見章晗把捂得暖暖的手爐遞過來,她連忙抱在懷裡。隨即小聲說道:“對不起,明明是你送家人,我卻在那露出了不爭氣的樣子……”
“別說了。”章晗一下子打斷了張琪的話,將其摟在了自己懷裡,這才低聲說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你只是觸景生情罷了。”
張琪一下子覺得喉頭哽咽了起來,忍不住又往章晗的懷中擠了擠。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方纔低聲說道:“四哥勸我,說是你遲早都能和家人團圓,讓我不用這麼傷心。對了,你爹婉拒了婚事的事,我也已經對他說過了,他有些意外,可緊跟着就喃喃自語說什麼怪不得……”說到這裡,張琪突然一頓,旋即擡起頭看着章晗道,“你說,若是他或者我去老祖宗面前表明心意,能不能……”
“千萬別貿貿然行事!試探試探太夫人的態度也就罷了,但這種事情表明心意的話,他一個男人也就罷了,你一個女人,卻免不了爲人看輕。”
見張琪愣了片刻就點了點頭,旋即心不在焉地垂下了腦袋,章晗想想剛剛陳善昭都能看出端倪,顧家下人又不是都是瞎子,興許也能看出來,她忍不住暗自苦笑了一聲,心想這一對雖看似姑表兄妹門當戶對,可真要成功,不但得先過了太夫人和王夫人那兩關,而且終究不能繞過張昌邕這個當父親的。
可相對於張琪的事情還有不小的期望,她的將來卻彷彿籠罩在一層迷萎中。竭盡全力讓父母兄弟得以擺脫桎梏的她,能不能握住自己的將來?
乾清宮重地,等閒妃嬪素來是難以踏進一步,即使是顧淑妃這樣權攝六宮的高位嬪妃,也是幾年都難能踏入一步。此時此刻,她在太監引路下進了東暖閣,見皇帝一身便袍坐在那張紫檀木大案前,她連忙上前行禮。
“起來吧。”
皇帝指了指書案前的椅子讓顧淑妃坐下,這才饒有興致地問道:“這是和惠妃敬妃商議之後列出的人選?”
“是,既有世家千金,官宦小姐,也有我們聽說過的一些姑娘。”顧淑妃說到這裡,又頓了一頓,這才欠了欠身歉然說道,“只是,咱們深居宮中,自然比不上禮部那邊查問周到。再加上各家王妃想來也會有自己的心意,這單子只不過是羅列了一些姑娘備選而已。適婚的皇子皇孫總共不到十個,這上頭卻有二三十個姑娘。”
皇帝不置可否地伸出手去,接過顧淑妃躬身雙手呈上來的那份摺子,翻開來隨便掃了一眼,見上頭果然是一些自己不甚熟悉的名字。雖有一個顧氏,可後頭卻標明是已經被除了爵的顧振的妹妹,因而他只是眉頭微微一挑,看着看着便手指點着一個名字說道:“這個章氏,就是你之前召入長寧宮的那個章氏?”
“是。”顧淑妃連忙低頭答應了一聲。覷了一眼皇帝的臉色,這才婉轉答道。“是惠妃聽嘉興公主提過,覺得她聰慧機敏,人又大方得體,所以倒是想過留給韓王。”
“哦?”皇帝愣了一愣。隨即啞然失笑道,“想不到一介民女居然成了香餑餑,敬妃還說秦王妃算計,惠妃也不是同樣在算計人家姑娘?”
皇帝雖只是狀似打趣,但顧淑妃仍然嚇了一跳。訥訥正要解釋什麼,見皇帝擺了擺手,她方纔稍稍安心了些,忙賠笑說道:“皇上說笑了,秦王妃是明知道自己的庶子深恨章氏。卻非得促成了這樁婚事,這心思自然就不比惠妃一心爲子了。韓王天性靦腆,惠妃想找個精明強幹的兒媳。又怕世家千金傲氣。夫妻難以和睦,所以纔有那一重心思。”
已經瀏覽完了整個名單的皇帝哂然一笑,隨即漫不經心似的說道:“惠妃的心思是好的,但十八郎看似靦腆。實則傲氣,給他選個出身高些的王妃也無妨。那你打算給十七郎挑的人選又是誰?”
今天受惠妃之託。在皇帝面前把那一茬揭了出來,豈料皇帝似乎不以爲然,此時此刻皇帝又問淄王,顧淑妃便字斟句酌地說:“十七郎素來愛讀書,女色上頭並不留意,臣妾原本是有私心的,想把亡妹的女兒留給他,也好讓亡妹泉下安心。只是後來仔細斟酌,十七郎雖然非嫡非長,可終究是皇家血脈,臣妾的外甥女身體孱弱,萬一爲了臣妾的私心卻讓他子嗣艱難,不但對不起唯一的兒子,更對不起皇上,所以就作罷了這個念頭。”
說到這裡,她偷瞥了一眼皇帝的面色,這才沉聲說道:“十七郎並不是挑剔的人,只要是性子和順賢惠的女子,哪怕出身尋常也不要緊,還是等禮部選一選,或皇上斟酌再做定奪。”
“你是母親,總不至於害了他,你自己定就是了。”皇帝不以爲然地擡頭看了顧淑妃一眼,見其連忙答應,他這才用手指輕輕敲着椅子的扶手,又若有所思地問道,“老三和老三媳婦臨行之際,老三媳婦來見過我,恰是爲了他們那個書呆子的世子。老三媳婦對朕明言,出身名門的媳婦未免傲氣,也許異日和那呆子過不到一塊去,至於民家女,未免不識進退沒個見識,還是從四品以下官員中挑。你替他留心留心,這呆子確實得有個人管一管,聽說過年這些天文華殿暫不講學,他也不知道從哪裡淘到了一套《太平廣記》,天天看到半夜三更!”
說到這裡,皇帝便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這個呆子,除了看書,其他的事情也是一股呆氣!
爲了個絲毫不相干的崔氏和王廣,先是硬頂了滕青,然後跪在乾清宮前求情,頂着日頭就是兩個時辰,緊跟着抄書抄得險些手斷了,也不知道找個人模仿字跡。再然後,這呆子聽了下頭人說那家書齋有好書畫,興沖沖去那邊淘澄,最後花了大筆銀子買了下來,又轉手把最貴重的一幅獻給了自己這個祖父,竟是絲毫不知道那下人消息是從秦王府那邊來的!
老三那樣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偏生養出了這麼個兒子!當初滕青就回報過,趙王府在京城經營的那些網絡,還是那些人員,全都是越過這個世子直接往北邊呈報。可雖說呆了些,陳善昭性子頂真宅心仁厚卻是真的,在宗室裡實在太稀罕了。
顧淑妃自然不知道皇帝心頭的想法,記起淄王陳榕對自己順嘴提過的那一茬,頓時苦笑道:“回稟皇上,趙王世子那套《太平廣記》,就是和十七郎一塊去書肆裡頭淘回來的,還爲此借了十七郎一千兩銀子。這些畢竟是雜書,十七郎說堆滿了大半間屋子,足足數百本。聽說他借錢是因爲之前淘畫把趙王留給他的銀子都用光了,爲此趙王劈頭蓋臉訓斥了他一通,吩咐帳房只能讓他按月支取供給。”
“十七郎雖說也是愛讀書,可至少看的都是經史,哪裡像他博覽羣書到這些神咕怪的書都愛不釋手,這個呆子!老三和老三媳婦都是儉省人,留給他的錢他全都用在買書上頭,上次買那幾幅畫又是不惜重金……”
皇帝沒好氣地搖了搖頭,隨即說道:“善昭一直和十七郎頗爲投契,既是留在京城,你就多多看顧他一些。之前查抄滕青家的那些書畫,朕回頭命人去挑十幅八幅值錢的賞了給他,你到時候告訴他,別隻顧着買東西,賣了東西也是能換錢的!”
顧淑妃聞言頓時錯愕難當。皇帝居然會特意提醒人賣了御賜書畫換錢,這大概也就是陳善昭這個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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