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動

文康不想把事情揭開,搞得大家下不了臺,於是,這場類似鬧劇的陰謀就含糊過去,但是追殺昭華的侍衛一死一傷,按律殺人應當償命,昭華犯的是該判五馬分屍的死罪,太后哭鬧起來,不飲不食。皇帝下令將昭華打一百鞭以示懲罰,分兩天行刑。

蒙放對這樣的處置十分不滿,可是心裡發虛,也不敢強烈反對,左相國袁子益經常收受燕國的重禮,也不好咬定要處死昭華,右相國出使外國不在朝中。其他大臣有意見,文康搬出太后要尋死覓活的話來,殺昭華會氣死太后,把不孝的大帽子壓下來,衆臣見皇帝的意思分明是袒護這奴隸,再見位高的大將軍和相國都沒有堅持,更不敢和皇帝對着幹,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經此一劫,昭華愈發謹慎小心,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四處暗藏的殺機。養好刑傷後,每天在御苑內小心翼翼地呆在皇帝眼皮底下,不敢有絲毫大意。這次劫難能保住性命,全虧了皇帝最後能相信他,想到這裡,居然心底有了一分感激。一念到此,又恨自己腦筋有毛病,他落到這一步,還不都是這個魔王害的。

文康最恨別人耍花樣,拿他當傻子,後來找個機會旁敲側擊,警告了蒙放一頓。蒙放暫時不敢再有異動。一場風波暫時平息。

時間悄然流過,天氣越來越熱,御苑中百花盛開,一片花團錦簇,生機盎然。

四月二十六日這天是荷花節,文康和宮裡后妃重臣們在御苑朝陽湖賞花。

十里蓮池,清風送爽,湖內荷花盛開一望無際,如一羣絕色美人在碧波上輕舞,一眼望去,令人心曠神怡。

皇家宴會,說不盡錦繡盈眸,脂粉溢香,一派富貴風流景象。

酒席上是流水般端上來的美酒佳餚,玉盤珍饈只在案上待一盞茶的功夫就撤下去換新的。餐具都是金銀精瓷,璀燦生輝。旁邊是奉樂署的待詔們吹笙彈琴,進獻歌舞。兩旁案上陳列着令人眼花的金銀珠寶和錦緞絲帛,預備賞給獻藝優秀的人,在重賞刺激下,獻藝的藝人和待詔們愈發賣力,使出渾身功夫。

亭裡一個歌女在獻歌,唱的是讓人面紅心跳的淫豔曲子,極盡挑 逗之意。周圍的鶯鶯燕燕是奉樂署的舞女,穿着極爲單薄的透明紗衣,雪膚若隱若現,胸前只圍着一隻肚兜,□□只有一小塊織錦,大腿以下□□露出來,個個肌膚勝雪,容貌嬌美,神情更具挑逗意味,再加上曖昧的舞姿,只把衆人看得眼睛發直,血脈賁張,有的人甚至口水直流,醜態百出。

昭華看不慣這等淫靡奢侈,更瞧不慣如此傷風敗俗的歌舞,自始至終頭也沒擡,只是站在文康身旁不停地爲他添滿酒杯。

酒喝得盡興之際,文康看見低着頭侍立一旁的昭華,故意問道:“燕國的荷花節是怎麼過的?吃些什麼?玩些什麼?你說說。”

昭華垂着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哀傷,很快平息了情緒,恢復了平日裡漠然謙恭的樣子,恭敬地答道:“在燕國的荷花節,所有的吃食都用荷葉蓮藕製成,有荷葉餅蓮篷糕,還有蓮子羹花香藕,食器也是荷花荷葉形狀。案頭擺荷花陳設,衣裳也繡着荷花圖樣。晚上在河裡放荷花燈,裡面藏着姑娘寫給心上人的詩句,如果有男子收到,就是有緣人,女子會對心儀的男子對歌……”

聽他娓娓道來,聲音清潤溫和,帶着南國人特有的軟糯和平舌音,極是好聽,象低吟的洞簫一般,文康閉了眼聽着,居然覺得很舒服很放鬆。

聽到他講荷花節上,姑娘們唱曲獻給心目中的情郎,文康來了興趣,道:“你也唱個情歌小曲給朕聽聽。”

昭華一驚,真的把他當成招引情郎的懷春女子,或是獻藝賣笑的歌妓嗎?居然讓他和這些賣弄風情的歌女舞姬一樣上場獻藝,以博在座衆人一樂。

昭華垂下頭,狠狠地咬咬牙,道:“奴才不會唱這種情歌。”

“哦?”文康頗有興致地盯着他。“那就挑你會的唱。”

森冷的語氣中帶着不可違拗的堅決。

昭華擡起頭來,眼中的悲傷一閃而過,取了一隻牙筷,擺好席上幾隻空杯,輕輕敲擊,大小不等的瓷杯在他輕重不一的敲擊下竟發出清越悠揚的聲音,他緩緩而唱:

“君臣留歡娛,冠纓映霞光。

美人獻歌舞,華彩□□長。

彤庭陳絹帛,寒女夜織忙。

席上列珍饈,耕者餓道旁。

鞭撻催租稅,聚斂入宮牆。

家產皆蕩盡,拾菽充飢腸。

榮枯咫尺異,難述心惆悵。

哀民多艱辛,涕下忍悲傷。”

聲音溫潤低沉,一股黯然和悽愴,從歌聲中隱隱透出。舉座之人莫不被這悲愴之音感染。

文康沒說話,眼光一直落在湖上迎風起舞的蓮花上,好象根本沒聽見他唱的什麼。

旁邊的皇后卻發話:“陛下賞花飲酒正在興頭上,你爲什麼不唱令人歡喜的調子,是不是存心給陛下添堵?”

昭華跪下回道:“奴才只會這種調子。”

皇后卻不信:“胡說,做奴才的就要想法取悅主子,哪有不會歡喜樂調的道理?分明是有意藐視皇威。”

下令:“來人,把這不知進退的奴才拉下去打四十刑杖。”

身邊侍衛應聲答應,準備好刑具,把昭華按在刑凳上用粗繩緊緊捆綁起來,高舉粗大沉重的刑杖。

“啪……”

手臂粗的木杖毫不留情的打在脊背上,昭華頓時眼前一黑,差點慘叫出聲,刑杖和鞭子不同,是一種彷彿骨頭被打碎的鈍痛,入齊宮以來,他還沒受過這樣的重刑。

正等着第二杖巨痛襲來,卻聽皇帝發話:“慢着。”

掌刑的人停下,不知道皇帝想幹什麼。

文康開口:“節日裡唱這個很敗興,朕給你個機會,唱支採蓮曲,朕可以考慮饒了你。”

採蓮曲是民間流行的小調,以一女子口吻,盼着情哥上門歡愛的曲子,很多女子都會唱,勾欄中也拿來招客,屬於淫詞豔曲一類。

昭華咬着下脣不吭聲。

“唱得不好也沒關係。”文康又放寬一步。

“不會。”昭華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又閉目等待着刑杖第二次落身。

旁邊的人都吃了一驚,在齊國上下還沒有人敢這樣拒絕皇帝的,先前有個小國的俘虜不肯爲皇帝彈琴,被下令砍了雙手,不知道皇帝會怎麼處罰他,有的人不禁爲昭華捏把冷汗。

文康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一笑:“那就等你學會了再唱。”

這個人,平時溫順謙卑,可是有時犯起倔來卻是寧折不彎,傲骨錚錚,倒是有意思得很,文康愈發用興趣濃厚的眼光瞧了他幾眼。

一打手勢,掌刑的內侍給昭華鬆了綁縛。旁邊的人簡直不敢相信皇帝會這麼輕易放過忤逆他的人,以他的性子,這樣的處置太不正常了。

皇后冷冷地打量昭華。瞧他一張消瘦蒼白、清秀的臉,一雙澄澈平靜、無畏的眼睛。一頭被剪斷隨意用布帶束着的烏髮,額前幾綹頭髮垂下摭着眼睛,卻摭不住那高雅脫俗的氣質,雖然是罪囚裝束,鐐銬加身,卻寵辱不驚如謫貶人間受罰的仙子,清雅純淨如池中一塵不染的白蓮,難怪美姬豔舞當前,皇帝的眼角卻總是時不時瞥向他。

皇后嘴角帶着一絲冷笑,仍是輕搖紈扇,一副賢淑優雅的樣子。

清風吹過碧湖,搖動湖上荷花綠葉沙沙作響,濃濃花香撲面而來,眼前美景令人沉醉。。

文康無心觀賞眼前美景,命后妃大臣和侍從待詔們都退下,只留昭華一人伺候。

等到人都退下後,文康望着池中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呆呆出了會兒神,然後在水榭內一邊乘涼一邊拿本書隨便翻翻,又命昭華爲他捶腿。

正值夏天,天氣炎熱,文康喝了酒,腦袋發暈,手裡的書一直沒有翻頁。四周靜悄悄的只有蟬鳴更顯得寂靜。昭華跪在他身邊爲他捶腿,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又累又困,腦袋直點。

一陣清風捲着花香吹來,文康清醒過來,睜開眼,書已經掉在地上,捶着腿的昭華居然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文康被他壓着腿居然不敢動,有些驚訝的怔怔地看着他,見他長長的睫毛垂下,眉頭輕蹙着淡淡哀愁,烏黑的髮絲粘在蒼白憔悴的臉頰上。

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輕輕拾起一縷握在手中把玩,柔滑的烏髮摸上去很舒服,一點點撩撥着他的心。

不可察覺地輕嘆了口氣,文康的眼神變得柔和,又帶着幾分痛苦和掙扎。

很快,昭華從迷糊中醒來,睜開眼看見文康正盯着自己,心知壞了事,趕緊伏地請罪:“奴才伺候不當,請皇上降罪。”

他每天半夜起來挑水擦地板,還要擦傢俱掃院子修花木,再在文康跟前伺候一天,只能睡兩個多時辰,每天吃不飽睡不好還要挨二十鞭子,實在是倦到極點,好在他會點氣功,可以見縫插針利用短暫間隙養神,今天雖然只捱了一杖,卻全身痠疼得厲害,忍不住趁文康睡着的時候閉眼小休一會兒,不料過了頭居然在他身上睡着了,還被發現了,一頓責打肯定是逃不掉了。那睜開眼後看見的一抹柔情也許是錯覺,接下來的刑罰纔是現實存在的。

文康活動一下被壓得痠麻的腿,看着腳下跪伏的昭華,伸手擡起他的下巴,擺出一副可怕的樣子,用凌厲如刀的眼惡狠狠地瞪着他。見他嘴上說着請罪的話,眼睛裡卻沒有半點恐慌和乞求的意思。

虛僞的傢伙,文康心裡罵道。

令人膽寒的目光對他毫無用處,見他沒有半分懼色,讓文康覺得挺沒意思,鬆了手,大度地說:“算了,朕不怪你。”

昭華不敢相信自己逃過嚴厲的懲罰,近來文康待他比剛入宮時好了許多,雖然態度還是兇狠嚴厲,但是沒有再故意刁難責罰。儘管如此,他還是不敢相信文康真的轉了性,估計他還會有後招。他的溫柔和微笑背後往往藏着令人不寒而慄的狠毒,還是小心提防較好。

“謝皇上不罪之恩。”昭華嘴上說着極合規矩的話,面上卻看不出任何受寵若驚或感恩的樣子,這讓文康心裡又不痛快。

“捶個腿都能睡着,真是缺乏□□,從今日起由你來伺候朕的梳洗更衣,好好學着點。”文康用不滿的語調下了命令。

“是。”昭華畢恭畢敬地答應,心裡卻是惴惴不安。貼身伺候文康可比擦地板難多了,打水擦地板只要把活按要求做完了就行,可是伺候這個喜怒無常的君王卻沒有要求標準,只看他的心情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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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華自以爲看透文康,這回卻猜錯了,文康並沒有什麼懲罰的後招,要他唱採蓮曲的事也沒再提起,也遵守諾言允許他爲太后獻壽。剛入宮那些天挑剔他茶沏得濃了淡了,端水熱了涼了,捶腿輕了重了,以後再也沒怎麼挑。先前的“滾”“賤人”等字眼說了幾次也沒有再說過,昭華不知道是自己伺候人的功夫提高了,還是皇帝膩煩了,對摺磨他失去興致,又或是還有什麼其他陰毒的招術要找個機會使出來。

許多貼身伺候的活,文康也指使昭華去幹,在御前更衣梳洗的差事,向來都是身份高,有體面,最受寵愛的內侍們做的,如今居然讓他這個入宮不到三個月的下等奴隸來做,讓其它內侍又妒又氣,心裡不服,明地裡嘲諷,暗地裡使絆子,結果被皇帝一頓板子教訓得再不敢亂動,只得心裡暗恨。終於明白君王心意,昭華只能由皇帝一人欺負,其他人沒資格羞辱他。

除了晚上睡覺和早晨上朝,文康都要昭華待在身邊,無論在寢宮還是上書房逛花園飲宴玩樂都要他伺候。甚至要他梳頭。

伺候皇帝的所有活中,最難的不是泡茶端水捶腿,而是梳頭。

只要弄掉皇帝一根頭髮,他就會大發雷霆,把梳頭的人踹出去挨鞭子,這個活向來是落月來做,現在居然要昭華做,昭華知道自己又要倒大黴了,一邊梳一邊想着,弄掉一根和弄掉幾根頭髮,不知道受刑輕重是否一樣。

正想着,又梳掉了文康幾根頭髮,他曾看見落月梳頭時偷偷把弄掉的頭髮藏於袖中。昭華也想仿效,可惜他動作不熟練,根本來不及把頭髮藏起來。等梳完挽起髮髻,文康看着掉在地上的頭髮瞪了他一眼。

昭華默然等着他下令懲罰。

不料文康只說了句:“揀起來放好。”然後就去上早朝了。

文康掉的頭髮都收集在寢宮中的一座黃金塔中,昭華不知道他怎麼養成這樣的怪癖。

遵命把掉的頭髮揀起收在黃金塔內,好奇地看了看,意外的發現塔中還有一綹黑髮,不是文康的又粗又硬的栗色頭髮,而是象自己的,黑亮柔滑,還有一股梅花的清香,是他以前常用來養髮的發膏香味,很清雅,很少見,這是他獨有的香味。

皇帝不是下令以發代首,把他的頭髮供於齊國宗廟了嗎?怎麼會藏一綹在這黃金塔中,和自己的頭髮混在一起。

昭華眼神閃爍,不動聲色地把揀起的頭髮放了進去。

然後清理寢室,擦抹雕花傢俱陳設,等着皇帝下朝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告:曖昧才冒頭,就被皇后發現鳥

文康:呀呀呸,不就是吟了一手詩嗎?有嘛了不起。

yin溼誰不會?朕也會,聽朕yin來:

曲莖通幽蓬門開,春色滿園滾滾來,

擎天一柱日當空,呼嘯龍牀最自在,

銀瓶乍破水漿迸,蝌蚪遊曳尾巴擺,

從此君王不早朝,萬花只要一菊開。

衆卿表再潛水了,還不浮上來贊朕yin了一手好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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