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暗藏殺機

百里婧醒來時,頭疼得厲害,睜開眼,頭頂的紗幔是熟悉的顏色,連牀榻和錦被也都是熟悉的感覺,而幾個月前她從鹿臺山回來,卻因爲這大牀太過舒服而有些睡不着。

她第一天醒來便出宮去找韓曄抱怨,在城西的晉陽王府中,韓曄聽罷笑道:“丫丫,難道還是鹿臺山上的硬板牀更好?”

她毫不知恥地撲進韓曄懷裡,笑嘻嘻道:“鹿臺山上的硬板牀是不舒服,可是,能偷偷爬上韓曄的牀啊,師父他們都不知道,特別好玩……”

韓曄笑了,眉目如畫,忽地又嘆道:“丫丫,要是有一天我走了,你怎麼辦?”

她有恃無恐地瞪着他,不滿道:“你要是敢走,我就去追,天涯海角,上天下地,你跑不掉的!我纔不怕!”

韓曄輕笑,炙熱的脣吻上她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丫丫,你不用去追我,只需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找你,知道麼?”

“好!”她滿口應下,心想,韓曄真好,他這麼寵着她,從不讓她難堪,從不讓她勞累,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她半點懷疑都沒有。

然後呢?

韓曄說,我愛她。

從前的世界坍塌得太快,一眨眼就土崩瓦解。

太極殿上,他站在她身邊,手執白玉杯,向她的父皇敬酒,然而,他代表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有那麼一刻,她很想問問他,韓曄,如果我也傷得很重,比她還要重,你會雄麼?

不用問,她已經知道答案,連一眼都不願看向她的韓曄,再不會雄她了,於是,她自己也再不雄自己。

左手腕很痛,她稍稍擡起一看,發現上面纏了一圈白色的布條,而那串珊瑚珠不見了!

百里婧大吃一驚,陡然坐了起來,視線對上身邊的男人那雙與世無爭的黑眸,她長久的深埋的底線突然被赤果果地撕開,好脾氣完全消失不見,冷聲道:“是你給我包紮的?誰讓你多管閒事?!”

她這麼確定是他,是因爲墨問白色中衣的衣角少了一塊。

她沒有對他們同牀共枕持任何反感憚度,也沒有對昨天喝酒失態作任何解釋,張口就是這麼一句。

墨問說不出話,沉靜的黑眸垂下來,似乎不敢再看她,手抵在脣邊,大力地咳嗽起來,咳得整個胸腔都在震動,顯然痛苦不堪。

見此情形,百里婧的火氣一點一點平息下去,像赤紅的烙鐵被放進冷水裡,只聽見“哧”的一聲響,火熱立刻退了。與一個病秧子有什麼好計較的?她的氣對誰發都好,對他發有用麼?見她的手受傷了,替她包紮不是正常人應該做的麼?她憑什麼怪他?

宮女們聽見響動,忙進來問道:“公主,您有何吩咐?”

百里婧煩躁不堪,沒有應她們,反而探過身,溫柔地拍了拍墨問的背,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柔聲軟語,與剛剛判若兩人,墨問側身面向她,她未受傷的右手探過去幫他順氣,看起來像是將他摟在了懷中,三千青絲垂下來,頗爲嫵媚撩人。

墨問雖還在咳嗽,卻似乎好多了,他小心地握住她的左手,攤開她的掌心,溫涼的指尖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着。

百里婧一個字一個字感覺出來,他說:“你開心就好。我,沒有關係。”

心裡陡然一軟,什麼責備都沒了,百里婧看向他的眼睛,笑道:“宮裡住不習慣吧?我們回相府好麼?”

墨問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仍舊是在她掌心寫着,他似乎特別喜歡這種交流的方式,讓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指尖,百分百地用心去感知。

他說,好,都隨你。

層層的紗幔隨風飛舞,從外只能看到裡面兩個人影疊在一起,似乎……公主還在上面……

宮女曉月和暗香對望了一眼,頗驚愕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暗香口快,忙出聲道:“公主,皇后娘娘說,您若是醒了,就過去和娘娘一同用早膳。”

百里婧扶墨問起身,掀開紅紗帳下牀,道:“暗香、曉月,你們伺候駙馬爺更衣吧,我洗個澡就去見母后。”

……

未央宮中,司徒皇后端坐鳳榻之上,一老嬤嬤站在她身側,只聽福公公稟報道:“娘娘,公主已經洗漱好,正往未央宮而來。”

司徒皇后聽罷,卻並未露出開懷的神色,思慮了一番,道:“福公公,本宮身子不舒服,讓人把孫太醫找來。”

“是,娘娘。”福公公忙領旨退了下去。

司徒皇后看向身側的老嬤嬤,道:“應嬤嬤,怎麼說?”

再無宮女太監在場,那老嬤嬤纔開口道:“據陪嫁的女官起居記錄,除新婚之夜外,婧駙馬都宿在相府偏院,至於昨夜,駙馬和公主雖然同牀共枕,可早上替公主更衣時,發現公主手臂上的守宮砂完好,證實婧公主與婧駙馬並未圓房。”

司徒皇后冷笑:“不管圓不圓房,他都是一樣的下場。”

老嬤嬤問:“既然如此,娘娘當初爲什麼還要答應公主這門親事?公主這一嫁,名聲可就徹底壞了。”

司徒皇后銳利的眸子閃過狠絕:“準婧兒下嫁也不過是緩兵之計,等她死了心,本宮再替她另謀良配。名聲算什麼?只要她好好活着,大興國的嫡公主誰敢說三道四!無論下嫁於誰,誰都得敬畏三分!”

“那,婧駙馬呢?”

司徒皇后嗤笑:“他?不值一提的病秧子,聽說渾身煞氣,還剋死了三房夫人,本宮倒要看看,這一回是誰克了誰!”

忽然有太監在外高聲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司徒皇后眉一皺:“出什麼事了?”

那太監連滾帶爬地跌進來,“嘭”的一聲跪倒在地,戰戰兢兢道:“徵北大將軍未經陛下召喚私自回京,還……還騎馬佩劍直闖宮門,罔顧御林軍的阻攔,直……直奔錦華宮去了!”

“赫兒?!”司徒皇后驚得從鳳榻上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