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古樸的小木屋內,乾淨整潔的小牀上,睡相沉穩的夏婉,緩緩睜開雙眼。
她一臉陌生的打量着周圍,從敞開的房門眺望過去,發現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海域,便頓覺視線開闊,心境祥和。
下牀從房子裡走了出來,她看到海灘上有幾個小孩在追逐打鬧,幾個漁民裝扮的大人也有說有笑,便覺得心頭一暖,臉上揚起舒適又恬靜的笑容。
“姑娘你醒了啊!”隨着一道略微訝異的聲音響起,一位面容友善的婦女走向她。
夏婉一臉懵懂,目光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對方大約四十多歲,給人一種慈眉善目的感覺。
“你是?”眉頭一皺,她試探性的詢問道。
女人展露笑顏,親切的挽着夏婉的手,“外面風大,我們進屋說話。”
來到屋內,女人倒了一杯涼白開遞給夏婉,“你可算是醒了,先喝口水吧。”
道謝以後,夏婉適才接過杯子輕啜一口,“阿姨,你是誰啊,我這是在哪裡?”
“你叫我張嬸就好,這裡是個偏遠的漁村,你是在海上,被我家爺們兒救回來的!”張嬸話語通俗,性格直爽,一看就是個善良淳樸的人。
“對了姑娘,我還不知道你叫啥呢?”
原本就一臉迷糊的夏婉,此時更加困惑。
她叫什麼?對啊!她是誰?爲什麼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絞盡腦汁琢磨着這個問題,可夏婉的腦部卻像是被電擊了似的,一陣頭皮發麻的感覺過後,便是劇烈的絞痛。
無奈只好放棄回憶,她的臉皺成一團,無可奈何的說道:“我不知道……”
從表面上看,夏婉一點事情也沒有,張嬸就非常疑惑,“你連自己是誰,家住哪裡都不知道嗎?”
大腦一片空白,夏婉再一次嘗試回想之前的事,大腦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她便有點懊惱的捂住前額,“對不起,我想不起來,什麼都想不起來!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家住哪裡,張嬸,怎麼辦?”
瞧出夏婉很可能是顱內受到損傷,忘記了一些事,張嬸拉過夏婉的手,輕嘆一聲安撫道:“沒事的,想不起就先不要想了,說不定過會就能想起來呢。”
“張嬸,我睡了多久啊?”
“整整三天,你要是再不醒來,我都準備借錢送你去醫院了。”耐心的爲夏婉解釋,張嬸笑容親和。
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夏婉十分感激的說道:“張嬸,謝謝你們的大恩大德了!雖然我不清楚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麼,可張叔把我救回來,您又費心照顧了我三天,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們了!”
見夏婉如此體己,乖巧又懂事,張嬸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瞼,“丫頭你別放在心上,我們家條件不好,都是靠捕魚爲生,賺到的錢只夠日常開銷,現在拿不出錢帶你看病,根本沒幫上什麼大忙。”
回握住張嬸的手,夏婉衝對方粲然一笑,“您這是說哪裡的話,救命之恩還不算大忙嗎?暫時想不起一些事不打緊,又不影響正常生活,所以我該請您放寬心纔是!”
目光欣慰的舒展眉頭,張嬸拍拍夏婉的手背,“那你先在我家住下,有什麼不習慣的跟我說,沒準兒哪一天,你的親人就自己找上門了,你也能想起自己是誰了。”
“好!”夏婉眼圈泛紅,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在漁村安定下來後,夏婉不想白吃白喝,給恩人增添負擔,便經常去幫漁民家幹活。
因爲人機靈,做事也勤快,沒多久她就和小漁村的人們打成一片。
發現這裡的孩子大多沒錢上學,她便自發的教孩子們讀書識字,也算爲漁村做好事。
被大家親切的稱呼爲“老師”,她這才感覺自己對漁村來說還有點意義。
但縱使每天都過得極其充實,且能住在風景這麼美的海邊,夏婉卻覺得心裡總是缺點什麼。
偶爾閒下來的時候,她會沿着海岸漫步,試着去想一些事——自己叫什麼,親人是誰。
可屢屢失敗的她,每次都因頭痛而被迫停止回憶,心情便沮喪不已。
慢慢的,夏婉的話變得越來越少,內心深感無助和茫然的她,只能盼着自己的親人早日找到自己……
五天過去了,夏婉還是杳無音訊,唐少楓就變得頹廢不堪。
夜晚,他來到酒吧,喝了個酩酊大醉。
無意中看到一個身形像夏婉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把拉着女人的手腕,“夏婉,是你嗎?”
女人轉過身來,甩開唐少楓的手,不悅的皺起眉。
但發現唐少楓氣宇不凡後,她臉上的氣惱消退不少,只心平氣和的解釋說:“先生,您認錯人了。”
看清女人的正臉,唐少楓自嘲一笑,接着便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酒吧,腳步跌跌撞撞。
站在街頭吹着冷風,他自以爲能清醒一些,卻依舊擺脫不了看誰都像是夏婉的夢魘。
被這種無處寄託的思念給折磨到崩潰,每天還要提心吊膽的處在煎熬中,在絕望與希冀的邊緣遊走,唐少楓完全失去理智了。
回到車裡,他面色酷寒,說出的話也十分森冷,“老六,從現在開始,那兩個女人的三餐只提供水。”
聽到對方一口應下,他這才牽起邪笑掛斷電話,然後繼續沉浸在孤苦中……
與唐少楓心情相似,夏奶奶和肖慧每天都在擔心夏婉的安危,她們成日唸經祈福,只求夏婉能早日被找回來。
凌晨時分,唐少楓才從外面回到家裡,並且身上醉醺醺的,一看就知道去買醉過。
這段時期他整個人越來越陰鬱,肖慧和夏奶奶皆看在眼裡。
兩個長輩對視一秒,肖慧鼻頭髮酸,想勸說又怕唐少楓反感,被誤以爲不擔心夏婉。
但夏奶奶就不同了,夏婉是她的親孫女,因而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不忍心看着唐少楓一蹶不振,她終是開口嘆道:“少楓,倘若夏婉還在這裡,她一定會心疼你現在的樣子,你要相信,她絕對會平安無事的回家!別再自暴自棄了好嗎?”
“奶奶我沒事,就是心裡煩,想去喝一點。”漫不經心的敷衍着夏奶奶的好意,唐少楓真的沒有心情去體諒別人了。
此時的他,可謂是自顧不暇,能守住心智,已算不錯。
見此,夏奶奶的眸光一點點黯淡下去,無奈作罷的她,只得轉身離去。
目送夏奶奶背影淒涼的上樓,肖慧望向唐少楓欲言又止。但心裡全無自信的她,認爲連夏奶奶都勸不動,就更沒信心去開導自己的兒子了。
回到臥室,唐少楓又一次沒有懸念的失眠了。
凝視着窗外星光慘淡的夜空,他苦澀一笑,不由喃喃自語道:“老婆,你到底在哪裡?哪怕託夢告訴我一聲也行啊,我好累,好想踏踏實實睡一覺,卻做不到……”
佇立良久,依舊了無睏意的唐少楓,能感覺到身體正在被透支。
突然蹙起眉頭,他告訴自己必須得休息,否則哪來的力氣找夏婉。
無計可施,他又想起酒精的作用,便下樓搬出一箱黑啤,一瓶接一瓶的往口中灌下去,直到意識逐漸模糊,他才沉沉闔上眼皮。
次日中午,唐少楓宿醉未醒,家裡卻來了客人,並且是找他的。
原來,季雲通過高漸得知唐少楓和夏婉破鏡重圓後,便特地登門祝福。
當季雲一走進唐家,便察覺出氣氛不對,發現肖慧和夏奶奶一臉的心事重重,他心存疑惑的維持着臉上的微笑,靜靜等候唐少楓下樓。
不一會兒,面容滄桑又清瘦的唐少楓便出現在他眼前,讓季雲更加納悶兒,“少楓,你這是怎麼了?和夏婉和好了爲什麼還是死氣沉沉的模樣,鬍子也不刮,不修邊幅,一點都不像你。”
淡淡掃了季雲一眼,唐少楓的眼底晦暗不明,“夏婉出事了。”
“什麼?夏婉又出事了?”
清楚的捕捉到季雲口中的“又”字,唐少楓擰擰眉,神色痛苦而自責。
蹙起眉頭,季雲臉色嚴峻的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拿不拿我當兄弟,有事也不告訴我?覺得我幫不上忙嗎?”
聞言,唐少楓沉沉呼出一口氣,認爲季雲說得有道理。
多個人多雙眼睛,他找到夏婉的可能性豈不是更大一些。
“前幾天,她一個人跑去紅海附近,然後就失蹤了。她的戒指在斷崖邊上,手機在斷崖下的海底,但警察說她很有可能還活着,否則被打撈上來的,就是屍體了……”
聽了唐少楓詳細的解說,季雲面色凝重的把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會找到的,要相信奇蹟!”
知道唐少楓沒心情寒暄也沒精神待客,季雲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由於心疼唐少楓好不容易和夏婉重聚,卻又一次面臨失去,他便給高漸打去電話。
“小漸,你知道嗎,夏婉又失蹤了。你職業特殊,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幫着找一找夏婉的蹤跡?”
電話那頭沉靜了好久,才傳來高漸艱難的應答:“我知道了……”
也許,高漸和唐少楓一樣,都接受不了夏婉再度出事的事實,便震驚心痛,半天反應不過來。
聽出高漸的聲音中夾雜着異樣的情緒,季雲語氣無奈的問:“小漸,你沒事吧?”
“沒事。”強作鎮定的高漸,努力表現得語氣平靜,可他聲音的韻律卻還是暴露了他原本的心思。
那輕微的顫音,帶着埋怨的口氣,似乎都顯出他對夏婉的在乎,和對唐少楓沒能保護好夏婉的苛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