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揚武功不低,真要打崔氏的話一巴掌便也夠了,只是來之前明雲裳就有交待,不能就這樣一巴掌打死崔氏,所以他用的力道並不大。
崔氏在謹府裡的住的時候,平日裡都帶着幾分囂張的味道,自從明雲裳給了崔氏一千兩銀子之後,崔氏就更加的囂張了,謹府裡的丫環侍衛們沒少被她罵。雖然崔氏不敢罵莫揚,但是莫揚卻早已看不慣崔氏的嘴臉,今日得了明雲裳的吩咐,倒覺得明雲裳對崔氏留了情,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愚婦,還不如一巴掌打死了事。
只是有明雲裳的吩咐,莫揚也不敢違逆,卻覺得打死人容易,這般留着人性命玩着打倒不太好玩了。
只是當他想到這個的時候,突然有些明白明雲裳爲何要留着崔氏的性命了。
容景遇早前就知道明雲裳在明府的時候就沒少受崔氏的折磨,明雲裳如今這般對崔氏倒有幾分報仇的味道,他看了明雲裳一眼道:“謹相何必跟一鄉中村婦計較,莫非還放不下世子妃?”
明雲裳的眉毛微一揚後道:“容太傅這句話是話裡有話,只是這婦人今日若是不教訓一番,吃些苦頭,日後怕是連皇上也敢罵。”
容景遇的眸光微冷,明雲裳卻又斜眼道:“早知道容太傅和世子妃有些交情,怎麼,如今想用這件事情去討好世子妃嗎?若如此,本相倒可以看在容太傅的面子上,饒了這個愚婦一命。”
容景遇淡淡地道:“這是謹相的事情,遇不插手。”
明雲裳看了他一眼道:“容太傅果然是個多情的種子,也是個好名聲的人。”
崔氏被莫揚打得頭暈眼花,明雲彩沒料到昔日那個軟骨頭在如今當上了一國之相之後,整個人也有了變化,她的心裡莫名的泛起了寒意。而崔氏若是再這樣被打下去,怕是連命都會送掉。
她看着明老爺道:“父親,快救救孃親!”
明老爺早已被明雲裳嚇破了膽,他看到明雲裳那斜過來的眼神時,便知道自己這段日子是錯估了明雲裳,依她如今的地位,若要殺了他們幾人,那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而在明老爺的心裡,其實也恨着崔氏,這些年來崔氏把明府也算是弄得一榻糊塗,還發賣了他的兩個美人。他的心裡存了這些想法之後,倒實不願意去爲崔氏求情。
明雲彩看到明老爺的目光之後,她的眼圈一紅,她已經明白了明老爺的心思,她心裡不由得暗恨,她怎麼就有這麼一個父親。
她扭頭跪倒在明雲裳的面道:“相爺,我母親信口胡說,求你大人有大量,放她一條生路!”
她的話一說完,便睜着一雙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明雲裳。
明雲裳微微一笑,伸手將明雲彩扶起,卻伸手摸了摸她那又雪白而又柔滑小手,然後纔不緊不慢地道:“方纔你母親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本相是那樣的人嗎?”她摸到明雲彩的小手時,還衝她眨了一下眼睛。
明雲彩看到她的樣子愣了一下,對於她的輕浮有些意料之外,卻又明白了她的心思,在京城裡,哪個男人沒有個三妻四妾。謹夜風爬到這一步,只怕是什麼樣的女子都玩遍了,而面上卻又頂着一國之相的樣子,擺着譜,讓人看起來似乎還很高雅,但只怕連骨子裡都是壞的。
明雲彩頓時有些明白今日明雲裳爲何要請他們到這裡來吃飯了,明老爺爲何會去賭,爲何會把崔氏輸在賭坊,說到底也不過就是想讓他們知道她的厲害,然後再把她拐到手裡。
明雲彩這麼一想心裡也就明瞭了,頓時明白如今的謹夜風早已不是昔日的謹夜風,依她如今在京聽權勢,若要他們一家死,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縱然他們頂着是世子妃的親人,可是他們進京後連明雲裳的面也沒有見到,明雲裳不認他們,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個死。
“相爺自小就是個重孝道守禮數的人,又豈會做那樣的事情,是我母親心思不正。進京之後,相爺又對我們百般照顧,是我們得寸進尺!”明雲彩大聲道,她說這句話時已經認爲她自己徹底明白了明雲裳的心思。
而她原本就已是殘破之身,這一生再想要嫁人是極難的,就算是嫁也只能給人做妾,給什麼人做妾不是做,若是做了謹夜風的妾,那也比一般的人要風光得多,她又爲什麼不做?
她這樣一想,心裡原本對明雲裳還存有的一分惱怒,剎那間也散得乾乾淨淨了。
明雲裳笑了笑道:“你這般一說百姓們還以爲本相是仗勢欺人,只是這件事情,你們可以到皇上那裡告御狀,讓皇上爲你們評評理。”
“不敢!”明雲彩忙道:“是我們錯了!”
明雲裳輕嘆一口氣道:“好了,莫揚,給她一些教訓便夠了。”
莫揚的手停下,崔氏的臉已腫得不成樣子了,賭坊的一看到這副樣子倒有些不樂意了,只是畏懼明雲裳的權勢也不敢多說什麼。
明雲裳卻道:“她本來年歲已大,就算是賣到了勾欄裡去也只能做個打掃的婆子,你們也賺不了幾個錢,這樣吧,本相出一百兩銀子給他贖了身,你們就放了她吧!”
她這句話一出口容景遇倒愣了一下,早前他以爲明雲裳是想借這件事情殺了崔氏,好斷了以後的危機,不想明雲裳竟是隻打了崔氏一頓竟還要替她贖身,她行事果然也是不拘於常理。
容景遇看了她一眼,卻見她的表情淡漠,一雙眸子更是沒有多餘的情緒,他突然覺得他是越來越不懂她了,而她和鬱夢離在一起之後,對於權謀之術,馭人之術更是用的遊刃有餘。
賭坊的人一時間倒不敢再多說什麼,取了銀子便走了。
明雲彩也沒有料到她竟會這樣做,明老爺就更加弄不清楚她的意圖,不由得擡眸看了她一眼。
她淡淡一笑道:“本相只是想給她一些教訓,省得日後你們在京中再惹出什麼禍事來。只是謹府你們以後就不要再去住了,那裡不適合你們。這裡有一百兩銀子,足夠你們回宜城的盤纏了,你們就回去吧!”
她的話一說完,扭頭就走。
她身後的百姓讚道:“宰相肚裡能撐船,那婦人那般辱罵謹相,謹相只是教訓了她了一頓,不但替她贖了身,還給銀子讓他們回家,這肚量,真真是了不得!”
“可不是嘛,謹相平時爲人處事都是極大氣的。”
“這婦人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來京城之後住在謹府,仗着是同鄉對謹相百般訛詐,根本就是個品德低下之人!這種人真該送到勾欄或者大牢裡,好好折磨一下!”
“……”
明雲裳對於身後那些人的議論紛紛,她絲毫都沒有放在心上,有了今日的事情,明老爺和崔氏說的話就再也沒有人信了。
容景遇在她的背後道:“謹相的度量真讓人佩服。”
“過獎。”明雲裳淡漠地丟下了這一句話後便揚長而去,她走過街角的時候,看到琴奴滿臉不屑地看着她,她淡然一笑,笑得溫和無比。
琴奴看着是雲裳的樣子心裡滿是不屑,不過是披了別人的皮,又有什麼好得意的。
明雲裳卻在琴奴面前站定道:“琴奴姑娘想來是跟着容太傅來的。”
“那又如何?”琴奴冷着聲道。
“不如何。”明雲裳的眼睛微微一擡道:“琴奴姑娘對容太傅的心思固然極好,只是這般巴巴地跟在他的身邊,一無身份,二無名份,不知道琴奴姑娘圖的是什麼?”
“能陪在二少爺的身邊我就知足了。”琴奴冷冷地道。
明雲裳“哦”了一聲後道:“世上也唯人動了情的女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是容太傅未必就和琴奴姑娘想的一樣,琴奴姑娘若是信我的話,我倒有法子替你贏昨容太傅的歡心。”
“滾!”琴奴冷着聲道:“你少在我的面前擺譜,別人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卻如明鏡般清楚,我告訴你明雲裳,把你的那些花花心思全給我收起來,你騙不了我!”
明雲裳倒也不惱,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指着還站在那裡抹淚的明雲彩道:“說到底是琴奴姑娘根本就不信我,那也沒有關係,反正有人信我。”
琴奴看了明雲彩一眼,明雲裳淡笑道:“明六小姐,雖然是殘破之身,但是她卻比琴奴姑娘識大體得多,琴奴姑娘對容太傅敢愛不敢說,背地裡做了一大堆的小動作,可是明六小姐卻敢愛敢恨。她早前央我在容太傅的面前說情,要與他重續前緣,我應下了。”
“我呸。”琴奴冷冷地道:“你是什麼東西,容太傅又豈會聽你的話,你不要忘了你是什麼身份。”
明雲裳淡淡一笑道:“我就是太清楚我是什麼身份了,所以纔敢答應明六小姐,要不我們打個賭,三日之內容太傅必定會將明六小姐收房。”
琴奴原本有些鄙夷的眼神有些不安了,她怒道:“這不可能!”
“這世上的事情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明雲裳淺笑道:“只有願不願意去做,肯不肯去試,但凡做了,總有一分的希望,但是做都沒做,便說不可能的話,那麼永遠都是沒有希望的。琴奴姑娘是聰明人,這個道理肯定明白。”
琴奴的臉色微變,明雲裳笑了笑,話也只是點到即止,她便帶着一行人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容景遇看到明雲裳今日的舉動,倒有多半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麼,只是轉念一想,明雲裳若想對付明才爺和明夫人的話,如今的她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她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又約了他今日過來觀看,必定是想對付他。
他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想了一番,又覺得明雲裳布的局也不算太高明。如今的明雲裳早已不是宜城裡那個任人欺負的女子了,她的心思和手段不知道比以前要高明多少倍。
而她如今的心智,也是極爲堅忍的,再則明老爺和崔氏根本就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完全可以排除她對他們手下留情。
明雲裳這麼一鬧,明老爺和崔氏的名聲便已沒有了,他佈下的棋子的威力已散了一半,但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心裡突然有些發怵,鼻子裡也隱隱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容景遇冷笑一笑,她這樣對他叫陣倒也有趣,他隨時奉陪。
明老爺沒料到竟是這樣的收場,心裡倒有些擔心,卻還是把崔氏扶了起來,崔氏被莫揚打得頭暈眼花,此時被明老爺扶起來時嘴巴早已歪了,牙齒更是掉了大半,她原本保養的若花信之年的女子,此時容貌盡毀,早已沒有往日的風情,明老爺瞧着心裡覺得噁心,倒也不願意再扶她。
好在是明雲彩扶着崔氏的另一隻手,崔氏纔沒有倒在地上。崔氏心裡恨到極致,對明老爺也失望到極致,她站穩之後顫抖着就給了明老爺一巴掌,然後口齒不清地罵道:“人渣……”
明雲彩也看了明老爺一眼,眼裡滿是不屑,卻沒有說話,只扶着崔氏前去投店。
三人安頓下來明雲彩找來大夫給崔氏看了過之後又去藥店抓藥,等她回來的時候明老爺卻不見了,只餘下崔氏坐在地板上大哭。
崔氏一見明雲彩回來,頓時哭訴道:“你爹那個殺千刀的,把銀子全拿走了,想來是又去賭了!”
明雲彩心裡頓時大恨,卻又問道:“娘,我們身上如今還有多少銀子?”
“只有十兩了。”崔氏哭着道:“還是我的私房錢,若不是我留了這一手,這些銀子都會被你爹拿去地賭了。”
明雲彩合計了一下,十兩銀子就往是住店也住不了太長時間,更何況還有兩人的吃喝拉撒,若如此一直下去,在京城裡呆着只有死路一條,她想起了明雲裳方纔將她扶起來的樣子,然後咬了咬脣道:“娘,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弄些銀子回來。”
“你去哪裡弄銀子?”崔氏不解地道。
明雲彩淡淡一笑道:“這個娘就不用擔心了,我若是傍上了她,從今往後我們母女便再也不用爲生計發愁了。至於父親……”
她冷哼一聲後又道:“他那副樣子又哪裡配做我的父親。”
崔氏看她眼裡滿是狠絕,一時間倒有幾分擔心,明雲彩卻又寬慰道:“母親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在我回來之前,母親可要把銀子放好,不要讓父親把銀子搶走了。”
崔氏抹了一把淚,卻觸動了被莫揚打腫的臉,痛得她抽了一口氣,明雲彩卻沒有再說話,一發狠便走了出去。
明雲彩來到謹府的時候天剛擦黑,她扣響了大門,門房一見是她便將她轟了出去,卻在轟她的時候在她的耳畔輕聲道:“先回去,子時後到偏門去敲門。”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卻已被門房給推了出去,然後便聽得門房罵罵咧咧地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就想往謹府裡撲,謹府是相府,是你這種人能來的地方嗎?”
明雲彩看了門房一眼,只得緩緩爬了起來,看到明雲裳布的這一局,心裡滿是不屑,這人如今倒是真壞了,面上說得好聽的不得了,骨子裡卻是壞到了極致,不過只要她能進到謹府便可以了。
明雲彩依言回了客棧,卻沒有回房,她實在是不想看到崔氏那雙眼睛,也不願看到她那張被莫揚打腫的臉,再看下去,她自己都不確定還能不能去找明雲裳。
更夫敲響了更號,明雲彩從客棧的柴房裡走了出來,然後徑直去了謹府的偏門,她一敲,那門便開了,莫揚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後帶進了謹府的一間客房。
她才一進去,便進來兩個侍女替她更衣沐浴,她的心跳頓時有些厲害,卻沒有說話,只在心裡告訴自己,若是這一次的事情能成,那麼往後她將不再爲生計奔波。
至於今日崔氏被打之事,她也應該選擇忘記。
她洗漱好之後,莫揚便帶着她去了明雲裳的房間,她到達時,明雲裳正在那裡看書,莫揚只輕聲道:“相爺,人給你帶來了。”
明雲裳擡起頭來,見明雲彩比之在宜城的時候成熟了不少,就那般站在那裡倒有萬千的風情,她的嘴角微微一勾,走到明雲彩的面前道:“早前就知道明六小姐美貌,這般湊近了一瞧才知道美貌二字又豈能形容得了明六小姐的風姿。”
明雲彩輕聲道:“風哥哥過獎了。”
她的聲音輕輕軟軟,當真是極好聽的。
明雲裳壞壞一笑便欲過來摟明雲彩的腰,不想正在此時,大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女子風風火火地闖進來道:“你當真讓我失望至極,竟真的和這個賤人勾勾搭搭!”
明雲裳還沒來得及解釋,紅依卻已撲到明雲彩的面前道:“賤人,敢勾引我相公,我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