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尚禹希心裡一直很矛盾,一方面因爲遲瑞不是自己親身父親的事實而高興,一方面又因爲前路充滿了太多的未知而躁動不安。
她一向是個憊懶的性子,從不去主動探究什麼,但媽媽和爸爸實在瞞了自己太多事,她甚至懷疑當年爸爸生意失敗,尚家孤立無援的絕境,也是有人在背後故意爲之的結果,那麼爸爸消失後的那段時間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爲什麼會走的那麼突然?
尚振華年輕時曾經還是國家運動員,對健身有着不一般的偏愛,怎麼可能會突然變得瘦弱不堪,以致多發性神經炎症而死亡?
“希希!”
身後傳來一疊聲的叫喚,尚禹希回頭,遠遠望見沐宇大踏步朝自己走來,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希希你去哪兒了?怎麼手機一直打不通!你們醫院的同事說你早就下班了,可是我到處找你都不見,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嗎,希希!”
沐宇一番話像是炮珠兒似的,尚禹希聽得怔愣,一時間竟是沒反應過來。
“你,找我什麼事?”尚禹希問。
“你,”沐宇被噎住,尚禹希一臉無辜疑惑又摸不着頭腦的樣子就像一盆冷水迎頭而下,“也沒什麼事,就是到處見不着你,我心裡慌而已。”末了,他強作淡定,若無其事道。
“哦,”尚禹希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繞過他朝公寓樓走去,鬧了一天,現在她的腦子已經嚴重超負,混混沌沌的。
沐宇見狀哪裡會輕易放過她,仗着身高優勢,眨眼間就搶先擋在了尚禹希前面,尚禹希腦子糊塗,低着頭就撞上了一堵人牆,輕易被沐宇給抱了個結實。
溫香軟玉入懷,一時間沐宇所有的浮躁不安都被安撫住了,他伸出雙臂牢牢地將懷裡的人抱住,甚至還低頭埋進了尚禹希的脖頸裡。
嗅着尚禹希身上隱隱傳來的馨香,沐宇滿心歡喜,“希希,不要再到處亂跑了,找不到你,我很害怕。”
尚禹希一時沒有動,只說:“哦——。”
“你都哦兩次了,是幾個意思?答應還是不答應?”沐宇輕輕搖晃着懷裡纖細的身體,帶着幾分大男孩的不依不饒。
尚禹希奇怪地看着他,“你今天吃錯藥了?我不是說過最近都不要再見面嗎?”
沐宇一僵,他哪裡忍得住。
“希希,你能不能……。”
“不能,”尚禹希直截了當道,從沐宇懷裡跳到地面,“我並沒和你開玩笑,我和你之間的事,等你將陳玲解決好了之後再說吧。”
“等等,希希!”
“你還有什麼事?”尚禹希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他,“今天已經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很累。”
“好”
沐宇垂手站在原地,尚禹希的背影漸漸消失。
他很無奈,對這個女人,他幾乎是用了此生最大的耐心和溫柔,然而收穫的總是太少,人們都說喜歡是一個人的事,然而他呢?
他太貪婪太霸道,在她身上,永遠想要掠奪,佔有,一直以來,他都隱藏得很好,在她面前不露出一絲一毫的馬腳,但,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假象他還能堅持多久。
也許是一輩子,也許就連明天也撐不過吧。
轉身,沐宇坐進車內,不過,他並沒又立即回家而是去了公司。
陳玲那個女人,現在是不能留了。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沐氏集團大廈下,甫一停車,他邊大步流星朝自己的專用電梯走去。
大廳裡,剛吃完晚飯還在鬧嗑的小助理一驚,快步追了上去。
“宇少,您來了,是有
什麼緊急情況要處理嗎?”沒收到張特助的通知啊!
沐宇腳步不停,冷着臉,罷手道:“用不着你,我只問你,陳玲現在還在不在辦公室?”
“陳姐?在啊!”小助理立馬道,小心地覷着沐宇的臉色。
叮咚一聲,電梯聲響,沐宇大步邁了進去,只留下年輕的小助理心驚膽戰,宇少這表情,怕是不得了啊!
果然,沐宇到達頂層總裁區之後,徑直衝到了陳玲辦公室。
今天上午,陳玲又在沐宇父母面前成功演繹了一回懂事聽話乖乖女的角色,並得到了沐家上下的一致讚許,要不是沐宇全程的臭臉色,估計他們家當場就要和她陳家拍板下訂婚宴請日期了,上次的訂婚那只是個口頭之約而已,她現在想來還是耿耿於懷。
而如今的形勢大好,陳玲心中得意非常,似乎拿下沐宇和整個沐氏,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當然,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天真愚蠢,以至於遭遇沐宇上演了出甕中捉鱉而混沌不知。
辦公室裡,氣氛十分融洽,今晚陳玲豪爽地請了所有辦公室的成員的客,大家興奮之餘十分八卦地問是不是和宇少的好事將近了?
而陳玲滿臉通紅,嬌羞非常的顧左右而言他,將欲擒故縱演繹得淋漓盡致,使得大家都信以爲真,她就是沐氏鐵板釘釘的少夫人!
正當討論熱烈的時候,嘭——!
辦公室的門被粗魯地一腳踹開!
沐宇陰沉着臉,站在門口。
一瞬間,大家紛紛作鳥獸散,裝作忙忙碌碌地埋頭工作。
“陳玲,到我辦公室來!”沐宇冷冰冰道。
陳玲維持着最後的體面,笑着說:“是有什麼急事嗎?好,我這就來!”微微側身她對周圍的人笑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和宇少走開一下,可能有點急事需要處理。你們繼續,不用理會我。”
其他工作人員笑笑,心裡有些忐忑,待久了的老員工心知,宇少這表情可不多見,通常每一次出現之後就有一場大事要發生,他們心中忐忑,這飯碗估計是難保了。
陳玲進來的時候,沐宇正站在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燈火輝煌,聽見背後咔嗒的腳步聲響起,他側過身,冷冷地直視她。
陳玲心裡哀嘆,就是這樣的表情,這表情自她少年時站在他面前時幾乎就從來沒改變過,無論後來她在他面前怎麼鬧,怎麼哭着求着,他就是不肯回頭多看她一眼!
“心情不好?還是尚禹希又給你氣受了?”陳玲笑得溫柔,她知道現在的沐宇滿身冷刺,她不能硬碰硬。
沐宇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冷冷一笑,“陳玲,你知道我爲什麼答應讓你來我公司嗎?”
陳玲一愣,“難道不是你父母的要求?他們想讓我和你多相處相處,溝通一下感情。”
“也就你相信而已,”沐宇冷笑,“你真以爲你陳家那點資產我會看在眼裡?當初之所以會答應你,不過就是你陳家背後的顧家而已,但是如今……。”
“顧家的賄賂官員的事是在你在背後搞鬼?”陳玲失聲驚叫。
“搞鬼?”沐宇輕蔑道:“你以爲在S市顧家依舊能呼風喚雨?他顧家只是一介跳樑小醜而已,內部大廈將傾,哪裡還需要我動手?我只是買通了一個人就輕輕鬆鬆得到了我想要到東西。而你,”沐宇上前掐住陳玲的脖子,眼裡陰狠盡露,“你不過是我擺在顧家和陳家面前的花瓶,唯一的作用也就是麻痹對方而已。”當然,還有關於尚禹希的事情,他並不打算告訴她。
“沐宇!”陳玲失去理智,用力甩掉沐宇的鉗制,“你卑鄙!”
“我當然卑鄙,”沐宇毫不猶豫承認,“要得到想要的就應該不擇手段,你看,從前天開始,顧氏的股票就開始大跌,要不了幾天,它就會徹底冠上沐氏的名字!而你們陳家,甚至都不用我親自動手。”
“你!”陳玲痛心地眼裡淚水直冒,“你不能這樣沐宇,你不能這樣對我!我陪伴你整整四年,從十五歲起就喜歡你,你不能這樣對我!”
“陪伴?”沐宇極其厭惡道:“收回這個字眼,你也配?你以爲你當年勾引尚振華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以爲你們陳家曾處處針對尚家,而你在意大利多次陷害希希,將她丟進精神病院的事情我不知道?”
“不,我沒有,我只是一念之差,我知道錯了沐宇!求求你別,我愛你啊,只要我嫁給你,陳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你陳家的東西,我還看不上。”沐宇扯開陳玲糾纏的手。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沐宇”陳玲傷心欲絕,“如果從一開始你不愛我,爲什麼從不說拒絕我的話?爲什麼會默認我在你身邊這麼多年?爲什麼?”
“爲什麼?”沐宇嗤笑,繼而無所謂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那時誰也不愛吧!”
“所以,你就利用所有人?”陳玲失神地看着他,“所以你就可以這樣作踐我?我傻乎乎的以爲總有一天你會回頭看我一眼的,就算你不愛我,我們這樣平平淡淡相守一輩子也很好啊!原來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忽然,她想起了什麼,哭着癱坐在地上,“可憐我還爲你流過一個孩子!沐宇,真的,在意大利的時候,那一次你失控之後,我懷孕了,可因爲急着跟你回國,後來因爲摔倒就流掉了,沐宇,我曾經有過一個你的孩子,嗚嗚……。”
這一刻,陳玲所有的驕傲與自欺都消失無影,只剩下一個失去孩子的無助而絕望的母親。
可惜,沐宇仍舊無動於衷,“呵,孩子,我的孩子只有尚禹希能生,你確定那是我的?別開玩笑了。”說完他轉身從衣帽架上取下大衣準備朝外走,“今晚之後,你就老實待在你陳家,別再出現在我和希希面前。”
“沐宇,你沒有良心!你會遭報應的!”陳玲坐在地上大呼。
“那又怎樣?與你無關”說完沐宇消失在走出門去,很快便消失在辦公室走廊的盡頭。
陳玲怔怔地看着,一動不動地僵住,然後整個人趴在地上,身體劇烈抽搐起來,絕望如排山倒海,淹沒了她。
“陳小姐,宇少吩咐,讓即刻辭職,你的手續也可免了,並額外補助三個月的工資。”特助張珂走進辦公室,見陳玲倒在地上,身體抽搐,口中還吐着白沫,面上一慌,“陳小姐,陳小姐你還好嗎?來人,叫救護車!”
陳玲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眼珠子一絲也不曾移動,好像整個人癡傻了一般。
誰也不知道,她就是那樣的性格,不頭破血流不回頭,剛纔和沐宇的對峙中,就算是傷心絕望她仍然想要挽留住沐宇而不說出實情。
實際上,那個孩子是真實存在過的,不過並不是在意大利,而是更早的時候,彼時,沐宇還沒有遇上尚禹希,他在一次醉酒後讓她懷了孕,然而她還揹着所有人隱瞞了自己患有癲癇病的事實,那一次,她病情發作失掉了孩子,那一次她在病牀上足足躺了一個月,對沐宇,失去了所有理智。
現在,好像什麼都晚了,晚了,也完了……。
幾天後,陳玲躺進了加護病房,開始還有人念着她曾經的大方,過去看望過一兩次,後來就再也沒有聽說過她了,她移居去了海外,具體哪裡,誰也沒告知。
陳家在一夜間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