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哥面無表情地喝着酒,胸口那根釵好像扎到了心裡,熾熱滾燙。
他望向迴廊拐角處,夏文燁和七把刀的身影正在那裡消失,騰地一聲,他也起身離開。
但喜宴仍在繼續。
老皇帝時日無多,這次太子大婚也是在爲太子穩固根基,氣派不輸皇帝大婚,文臣武將歡聚一堂。而且席間也不斷傳來陛下的聖旨,從對張家門人的任命上就能看出,陛下是在幫太子下一盤大棋。
張元卿面對一衆恭賀,恬淡自怡,沒有驕矜也不曾謙卑。
他的命都周御救下的,何況現在九妹還嫁給了周御,幫助太子穩固朝政自然當仁不讓。
所以早在周御找到九妹前,他就已經在廣陵王府幫襯,如今只是換了個地方而已。
倒是上官青冥一身寒氣,仍舊黑紗蒙面不理人。
她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自己還沒疼夠補償夠,就被別人捧去疼了,她當然心情不好。
何況周御這人什麼都好,就是身份太過高貴,一個帝皇,就是日後給了九妹皇后的位置又能怎樣,還不是要三宮六院,佳麗三千。
若非九妹與周御兩情相悅,周御也的確是個深情種子,她又怕阻攔會讓女兒厭煩,早就提出反對了。
皇帝的聖旨一道道傳來,席間羣臣爭相祝賀,唯有連相,表情越來越深沉。
張元卿雖然沒有爲官,但官場的事他可比誰都清楚,連相這神態分明是在等新的聖旨,只是遲遲未能等來。
其實不單是他,整個連候府都在等。
至於等什麼,在場的人不清楚,但張元卿卻能猜到個十之八九。
“連候,請。”張元卿向連相敬酒。
他們二人算是舊識,連相當年拜在老太爺門下,二人有同窗之宜。
“先師所料果然不錯,元卿賢弟當真是有鳳來儀,功在千秋啊,愚兄虛長賢弟十歲,這目光卻沒有賢弟長遠吶。”連相搖頭失笑。
張元卿擺手,向上指了指夜空繁星:“兄長謬讚,這些,是命。”
連相一怔。
“兒女姻親,都是命中註定,若強求,只怕會弄巧成拙。”張元卿道。
連相表情有些尷尬。
上官青冥卻敏感地回頭,兒女姻親,元卿提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元卿也收回酒盅坐到上官青冥身側。
“怎麼回事?”上官青冥蹙眉問。
“你都聽到了。”張元卿笑笑:“歷代太子娶親,都是一妃二妾,要同時迎娶兩位側妃過門的。”
“什麼!”上官青冥一拍桌子,她擔心的事這麼快就來了?!
張元卿虛手比劃,按住了暴脾氣的妻子:“別急,陛下沒下旨意,自然是不作數的。”
上官青冥眯着眼睨了連相一眼,冷哼道:“這老匹夫,原來是爲他那個刁鑽女兒找人家呢,竟敢打到我女兒身上,真是活膩歪了!你等着,今晚我就叫他那女兒突染惡疾一病不起,看她還敢不敢癡心妄想,做什麼太子側妃。”
張元卿拉住上官青冥,儒雅一笑:“這麼些年過去了,你還是這樣霸道。”
“都像你似得慢吞吞的,耽誤了女兒正事怎麼辦?”上官青冥不服辯道。
“咱們女兒是好欺負的?”張元卿挑眉。
上官青冥嗯了聲,坐回來。
“陛下沒下旨,可見是改主意了,畢竟咱們家九韻是神女,不比尋常女子,陛下就算想,也不好在今夜如此行事。”張元卿道。
“那就是以後了?”
“瞧連相的模樣,陛下似乎是與之通過氣兒的,不過依着陛下的脾氣,今夜不下旨就是過去了,所以連相纔會如此沮喪。”張元卿道。
上官青冥這纔將心放回肚子裡。
百官鬧至深夜才陸續出宮,東宮上下自有人安排一切,周御則全程沒再露面。
夜如流水,翻雲覆雨,他終於在既定的日子娶到了最想娶的女人。
紅紗帳間,酥臂半展,女孩依偎在男人赤**膛裡睡容甜美。
她終於在最美好的年華遇到了最正確的人,成了他的女人。
晨光灑入窗戶,在寢殿的金邊地磚上渡上一層光芒。
“殿下,娘娘,該入宮謝恩了。”門外恭恭敬敬地站了兩排十二名宮女,分別端着不同樣式的物事等候。
女孩子哼唧一聲蹭蹭周御胸膛,沒睜眼。
周御好笑地揉了揉她的頭:“寶貝,還不舒服?”
屏風後的十二名宮女都是見過世面的,可聽了男人這磁性又親密的稱呼還是面上一紅。
木青更是經不住,小臉漲得通紅,手裡的東西也差點沒掉在地上。
寶貝……
王爺,不,是太子爺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稱呼自家小姐的了?
“唔……還好吧,”女孩子的聲音很是慵懶,不過答得還算中規中矩,宮女們的臉色總算正常幾分。
木青正要開口請求進去。
“親愛的,我們要起這麼早嗎?”女孩昨夜睡得沉,迷迷糊糊地沒有弄清狀況。
啪嗒一聲,木青手裡的茶盞這一次終於粉身碎骨了。
親……親愛的?
這,這真是她家小姐說的話?
這裡面的人真是她家小姐?
木青差點就要衝進去捉姦了,就聽九妹懶懶散散地問道:“木青麼?沒傷着吧?”
“沒……沒有,小姐。”木青結結巴巴道,身後老嬤嬤清了清嗓子。
木青趕忙補充一句:“娘娘。”
“娘娘?”這麼彆扭的稱呼頓時喚醒了九妹所有的神智。
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那一點點的不適都被滿心的尷尬掩蓋了。
周御好笑地從腰後環抱過來,在她耳邊膩歪着道:“親愛的,別急着下去啊。”
九妹的臉騰地燒紅,沒好氣地推開他跳下牀。
“殿下與娘娘晨起。”門外老嬤嬤喊道。
一時間,宮女們魚貫而入,所幸太子寢殿修得寬敞,站了十二個人竟然也不嫌擠,反倒珠盈玉翠得,很是漂亮。
“小姐……”木青見九妹跳過來低低喚了聲,又道:“請娘娘更衣。”
九妹看到木青通紅的脖子,就知道方纔的一切都被聽得清楚,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她這是又驚世駭俗了一把。
不過她是什麼臉皮啊,很快就渾不在意地站在正中,任由宮女們擺弄更衣。
周御則穿好裡衣下牀,到另外一面由內侍們服侍更衣。
“請殿下和娘娘上輦。”
二人很快由宮人引着,前往皇帝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