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朵緩緩擡起頭來,額頭上掛着細密的汗珠,艱難地擡起龜裂的雙脣,低聲說,“不是端木銳,他根本沒有那個本事追殺到此。”
自在駐足她身前,鬆開雙手垂在身側,登時問道,“那姐姐你知道是誰抓了我們?”
焦急如焚的陸遠之將目光驚憂的落在她臉上,騰出一隻手輕輕搭在她肩上,輕問,“你還好吧?”
搖搖頭,語聲低沉無力回道,“沒事。抓我們的人,根本就只有那個北域公主。她是衝着我來的,她不想我把她的依郞哥哥搶走了。是我連累了大家,真的很對不起……”
陸遠之的手緩緩從她肩上落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示意她寬心,“何必要說這樣的話,我們都是同生共死的夥伴,誰也不會丟下誰不管的。沒有誰對不起誰,我們要團結一心。”
回眸望他時,傳來採青和自在不約而同的聲音,“是呀,我們要團結一心。”
自在旋即落坐在她身前,望着她滿面的蒼白和時而顫抖的身子,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反倒說,“姐姐,要怪就怪我沒有把你照顧好,害你一路都生着病。一會他們派人送飯時,我給你討些藥來。”
語音剛一落,頭頂上便響起一陣鐵鏈鐵鎖相撞的錚錚聲響。
衆人擡頭,鐵鑄的天窗被打開,一架黑鐵梯子緩緩垂落。
很快,便有身材魁梧,着了一身寒鐵甲冑,脖子上圈着一條又粗又長辮子的將士從天梯上走下來。放眼一看,不下十人,個個面目寒冷,一手手執着月彎寶刀,一手執着晃亮的火把,直將不足二十平米的囚室擠得水泄不通。
筱君冰涼的聲音自頭頂幽幽傳進來,復又在四壁空曠的蕩起迴音,“把那生了病的女人和小孩子帶到我的花園來。”
聞言,自在與採青不約而同地拔刀,卻也同時被手握月彎寶刀的侍衛降伏,一把把在焰火中閃着熠熠光輝的寶刀直架在她們的脖子上,饒是她們有替朱小朵去死的心,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天梯之上的筱君聽聞着這陣抽刀拔劍的聲音,
森冷說道,“你們不必擔心朵朵姑娘,本公主只是帶她和孩子去花園散散心,很快就會送她們回來的。阿炳將軍,如果誰不同意你帶她們走,直接賜個死罪,當場陣法。”
一個死字,立即讓他們屏住呼吸。
朱小朵望了望十餘個將大夥圍得水泄不通的北域侍衛,心中立即有了決定,陡然起身,挺直隨時都會倒下的病體,拉開嗓子道,“我跟你們走,但是請讓孩子留下來。”
不知此去,將是怎樣的結果,如若是一個死字,那麼斷然不能牽連到了孩子。垂眸望着陸遠之身前,小小身子的安安,心中千迴百轉,“安安乖,和爹爹在一起,聽爹爹的話,母親很快就回來。”
不待他們有任何意見,天梯之上的筱君又發難道,“阿炳將軍,孩子和這女人一個都不能少,誰要是攔着,殺無赦。”
這語音剛一落,名叫阿陋的將軍便上來搶人,直從陸遠之手中奪過安安。陸遠之不肯放人,那人直接拿刀在他臂上一砍,齜牙裂齒的模樣直迫得安安猛地躲在陸遠之身後。幾番對陣,阿陋將軍火冒三丈地又砍了他一刀,雖是砍在臂膀上,不傷及性命,卻登時鮮血淋淋的。趁此時機,另外的侍衛從身後將安安強行抱走。
混亂之中,朱小朵猛地揚聲,“筱君公主,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搶走你的依郞哥哥。我向你保證,我再不會在他面前提起靜歌了,只求你放過孩子,放過大家,我願意跟你走。”
沉默了半響,上頭忽而傳來一聲冷笑,“口說無憑,帶她們上來。”
朱小朵竭力爭取,她和孩子卻仍舊被又推又押地提出囚室。
筱君身着了一身華美的短裙,長至膝上的長靴上鑲着各色的寶色,在夜晚下的月光裡熠熠生輝,燦爛如霞的,還有她頭頂上那頂金冠。她不過是輕輕地擡了擡手,細細地端詳着十拾上套緊的那枚寶石戒指,手腕處的鈴當便震得叮噹作響。
本是美妙動聽,清脆悅耳。
聽在朱小朵的耳裡,卻成了催命音符。
沉沉吸了一口氣,不敢稍
錯地望定筱君,小心翼翼道,“你要帶我和孩子去哪裡?”
筱君一手輕握成拳,另一隻手悠然地挑起拾指來輕柔地撫摸在那枚戒指上嵌了珠光盈轉的寶石上,旋即擡眸望來,矜驕一笑,“朵朵姑娘何必這麼緊張,本公主是不會傷害你們的。只是要請你去我的花園賞賞月色,你們中原人不是有一雅緻,和親朋好友共坐月下,賞花觀景,把酒言歡嗎?我花園裡的紫櫻花開得燦漫如霞,又備了宮中御供的羔點瓜果,我是特意來邀請你們的。”
朱小朵只覺着一向果敢率真的北域公主,突然換了這副客氣腔調,又換了這副雍容姿態,立馬讓她想起那些深宮裡勾心鬥角的女人來。旋即起了一身的雞皮,心裡又亂又麻,慌亂地牽緊安安,亦覺着安安小小的身子也在不停顫抖。
待筱君俯下身來,纖細的手撫過安安的臉頰時,她小小的身子抖得越發厲害,“姐姐帶你去吃你從未吃過的,最最好吃的東西,好不好?”
安安縮往她身後,探出個小腦袋來機警地望着筱君。
朱小朵立即道,“你要我做什麼,我現在就答應你。只希望你不要傷害安安。”
突然想起那個身着單薄羊皮袿子,長長鬍須垂在胸前,又時不時地做唸佛狀的中年男子。
他曾預言過,平平不能活着走出喜爾哥登山,而安安則活不過三個月。
旋即望着筱君臉上深不可測的神色,越發讓她害怕,急忙將身後的安安抱在懷裡,儘管她自己都已經四腳疲軟,被這忽冷忽熱的打擺子折磨得毫無力氣了,可還是緊緊抱着安安,生怕一鬆手,就失去她了。
筱君幽幽一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傷害她了。”旋即朝衆人吩咐,“帶她們到花園來。”
繞了七彎八拐,走了許久的路,纔來到她所謂的花圓。而此時,筱君早已先乘坐着輦車到了,正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倚在竹椅上,翹着蘭花指一邊剝着青色葡萄皮,一邊幽幽開口,“朵朵姑娘,我就開門見山了。父王已經答應我,明日就替我和依郞哥哥舉辦婚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