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暑。
洪武二十年,盛夏蟬鳴,哪怕四季如春的昆明,也變得燥熱起來。
但天熱也不全是壞事兒啊,比如可以戲水。
朱楨命木器所的匠人,打造了一個有一間屋子那麼寬敞的超大澡盆,注入從西山上運來的清冽泉水,然後抱着兩個兒子噗通跳進去,爺仨便開心的玩耍起來。
小孩子還是好哄的,朱楨每天陪着他們玩耍,變着花樣給他們好吃的好玩的,父子間很快就不再生疏了。兩小隻被父王的一雙大手託着屁股,在水面上盡情的撲騰,咯咯咯的笑聲一直不停。
一直玩到傍晚暑熱盡消,朱楨才把意猶未盡的兩小隻遞給宮女,將他們擦拭乾淨,穿上衣服,帶去吃飯。
他也從水裡出來,活動着痠麻的雙臂道:“兩個臭小子真沉呀。”
“那是,孟燦生下來九斤重,孟炫也有八斤。”劉璃一邊給他擦頭,一邊苦笑道:“當初孟煵出生時七斤八兩,居然還是最輕的。”
“哈哈,沒辦法,本王的兒子嘛,個頭肯定要大一些。”朱楨炫耀的抖動着他的雙開門,膀大腰圓,體型十分巨大。
“再說,虎頭虎腦的多稀罕人啊。”他一邊說,一邊平舉雙手,好讓妙清給他穿上特大號的的道袍。
“是招人稀罕,可生起來多難啊。”妙清嘆氣道:“我們當初都難產,要不是張真人在,王爺還能不能見到我們都兩說。
“是啊,真是多虧了張真人。”劉璃也深有同感道。
“那找機會可得好好謝謝人家。”朱楨便故作自然道。
“還需要找嗎?她的玄妙觀就在滇池邊上。”劉璃便笑道。
“是嗎,她還住下來了?”朱楨彷彿剛知道一般。
“不會吧,玄妙觀不是王爺下旨修建的嗎?”劉璃反問道:“王爺怎會反倒不知?”
“哦,玄妙觀當然是我建的,不過可不是專爲她建的。”朱楨便尬笑道:“我只是跟她客氣了客氣,說若來昆明可以住在那裡,沒想到她還當真了。”
“行了王爺,別裝了。”徐妙清都聽不下去了,擰他一把道:“想去就去吧。反正已經有什麼香、什麼珠了,也不差多一個真了。”
“就是,王爺若非口是心非,我都要替張真人不值了。”劉璃也似笑非笑道:“去看看她吧,我們沒意見。”
“真……”朱楨忍不住脫口道,但話只說了一半,便又機警的改口道:
“真沒有那個想法,本王現在就想將兩位王妃伺候好,其它什麼都不想。”
“王爺,我們沒跟你開玩笑的。”
“我也沒跟你們開玩笑。”他便笑擁着兩位王妃進去閣中。同時暗暗抹一把汗……這要是沒懸崖勒馬,今晚指定有他的好果子吃。
二,立秋。
天蔚藍,滇池碧藍,平靜如鏡,倒映出潔白的流雲,還有湖畔那座紅牆碧瓦的玄妙觀。
這座道觀雖然建成時間不長,但是在昆明百姓心中卻有着崇高的地位,蓋因此中居住着一位被他們稱爲‘送子娘娘’的女真人。
這位張真人據說是馬皇后的義女,張天師的嫡妹,他們王爺的……紅顏知己,總之身份貴不可言。但百姓不是因爲她的身份崇敬她,而是因爲她那高超的婦產醫術,以及不分貴賤、濟世的仁慈。
這些年,雲南正趕上嬰兒潮,僅僅一個昆明,一年就有好幾萬產婦分娩。而昆明的產婦難產率居然比江南還低,張真人和她的玄妙觀,絕對是居功至偉的。
朱楨一身便服,來到古鬆和竹林掩映的道觀門口。
得知王爺駕到,守門的道姑趕忙打開中門,又要進去通稟,卻被朱楨擺手攔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後朱楨一撩錦袍,邁步進入了觀中。
繞過刻着太極圖案的影壁,朱楨來到三清殿前。
便見許久未見的張尋真,正盤膝坐在蒲團上,向殿前一衆女冠開講。
她外穿一件天青與淡粉色相間的水田衣,內著道袍,攏住青絲的妙常巾下緣垂着珠珞,儀態優雅的端坐在那裡。她的容顏,彷彿是大自然最精緻的傑作,既有凡塵女子的柔美,又透着超脫的出塵之氣。眼中還比當年多了幾分慈愛之色,讓人感到親近。
朱楨便靜靜立在檐下,聽她輕啓朱脣,對衆女冠道:
“婦人難產,重在預防,孕期要時常步履,勞動搖肢,無使定止,動作屈伸,以運血氣。不可多睡飽食,過飲酒醴雜藥……”
女冠們聽得十分認真,她們在玄妙觀學醫實習出徒之後,未來便要分赴雲南各府州縣,開設婦產科,造福一方百姓。責任十分重大,不好好學習,可休想出師。
待到早課終了,便有師姐帶她們去觀摩問診和接生。畢竟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親眼所見。
張尋真也彷彿沒看見老六一樣,翩然起身就要進殿,朱楨這才趕緊上前,笑道:“真人留步。”
張尋真依然沒聽到一般,繼續向前。
老六見狀,忙甩開大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看你哪裡逃。”
“原來是王爺駕到。”張尋真這才站住腳,神態清冷道:“三清看着呢,別動手動腳的。”
“這不簡單,來人,給三清老爺蒙上眼。”朱楨便流氓氣十足的吆喝道。
“朱老六,你敢!”張尋真急眼道:“對三清不敬,是要遭雷劈的。”
“不怕不怕,本王有避雷針。”朱楨哈哈大笑道:“再說,本王還答應你哥在海外修一千座道觀,把道教弘揚天下哩,三清老爺怎麼會爲這點小事怪我呢。”
“你以爲三清老爺跟伱一樣俗氣啊,有用的就當個寶,沒用的就當成草?”張尋真無奈的嘆息一聲,卻也沒再讓他鬆手。
朱楨便拉着她柔軟的小手,沿着鮮花錦簇的石板路往後走,笑道:“本王把你當成寶,可不是因爲你有用哦。”
“不是纔怪呢。”張尋真嬌嗔一聲,又幽怨道:“再說你若把貧道當成寶,會幾年不聞不問嗎?”
“我不是身不由己麼?”朱楨便苦笑道:“被父皇往死裡使喚,是哭着喊着才放我回來的。”
“那你回來也有倆月了吧?”這纔是張尋真氣他的原因。“還以爲你把我忘到九霄雲外了呢。”
“怎麼會呢?”朱楨忙笑道:“豈不聞‘攘外必先安內’乎?再說我不是讓人給你送禮物來了嗎?”
“一看就不是你準備的好麼?”張尋真憤憤氣笑道:“不過王爺說的是,貧道不過是個區區外人,王爺當然要先濟着內人了。”
“這是自然嘍。”朱楨屬於渣得比較講究的一類,聞言居然點頭道:“本王肯定得先顧着內人,誰讓你不肯當我的王妃呢。”
“我纔不稀罕當什麼王妃呢。”張尋真被激怒了:“放開我!”
說着便運勁想要掙脫老六,可惜朱楨早非吳下阿蒙,在草原上又練了一手摔跤絕技,仗着體型和力量的優勢,居然讓她掙脫不得。
當然張尋真的武藝還是比他高不少,朱楨也休想降服她。
結果兩人八爪魚似的手腳糾纏在一起,誰也奈何不了誰。
“你這娘們怎麼這麼想不開?從了本王不就是本王的內人了麼?”朱楨氣喘吁吁道:“王妃之位我也能幫你討來!”
“誰稀罕當你內人?誰稀罕當王妃!”張尋真香汗淋漓,分外誘人。
“那你幹啥來昆明?”朱楨問道。
“我是來給你老婆接生的!”張尋真怒道。
“我老婆都生完兩年了!你還留在這裡幹啥?”朱楨追問道。
“我不是爲你留下的!”張尋真哼一聲道:“我是稀罕這裡的山清水秀!是爲了那些被你強行拉郎配的女人們!”
“你就嘴硬吧!”朱楨終於忍不住,重重吻下去。
“你才……硬,唔!”張尋真抗拒的緊閉雙脣,但還是被朱楨鍥而不捨的撬開了小嘴,然後她便熱烈的迴應起來。
朱楨便將她打橫抱起來,大步往香閨走去。
守在張尋真臥房門口的女冠趕緊爲王爺敞開房門。天師道是不禁嫁娶的,不然一代代的張天師是打哪來的?而且她們也太清楚自家觀主的心了……
待二人進去,女冠們又立馬關上門,掩口嬉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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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閨房中的情形,正有一首《唾窗絨》爲證:
小帳掛輕紗,玉肌膚無點瑕,牡丹心濃似胭脂畫,香馥馥堪誇,露津津愛煞,耳邊廂細語低聲罵,俏冤家,顛狂忒甚,揉碎鬢邊花。
待雲收雨歇,張尋真慵懶無力的靠在朱楨粗壯的臂彎中,似喜似嗔道:“你這是要吃了人家麼?”
“嘿嘿,誰讓你躲了我這麼多年?”朱楨得意的摟住她圓潤雪白的肩頭道:“你說你,早從了我多好,耽誤咱兒子打醬油了都。”
“去你的。”張尋真擰他一把。又靜靜的在他懷裡躺了一會兒,方小聲道:“當時我害怕。”
“還有你張真人怕的事兒?”朱楨好奇問道:“你怕什麼?”
“還不都怪你,非要我個黃花閨女給人家接生?!”張尋真一陣氣苦道:“而且找我的都是難產的,看了那麼多婦人受苦的場面我能不害怕麼?”
“這麼說,還真是怪我。”朱楨恍然道。
“而且你個頭那麼大,萬一孩子隨你,生起來肯定困難。”張尋真嘆氣道。
“還真是。”朱楨不禁慚愧道:“我三個孩子都虧了有你接生。”
“當時我就想,我能給她們接生,可誰給我接生?”張尋真又嘆了口氣道:“所以嚇得我連夜跑回了龍虎山。”
“這樣啊。”朱楨聞言一陣心疼,使勁摟住張尋真,問道:“那你現在不怕了?”
“嗯。”張尋真點點頭,聲若蚊蚋道:“我教出徒弟了……”
說着便將一雙驚心動魄的大長腿,緊緊盤住他道:“道侶,我們得把耽誤的時間補回來!”
“哈哈好……”朱楨的笑容卻有些發緊,心說看來本就不富裕的腰力,這下徹底要不堪重負了。
他忽然想起一句話——高端的獵人,往往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不過都這時候了,誰是獵人,誰是獵物,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