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撥乾淨的雀兒拿釺子穿了,取過隨身攜帶的皮囊撒上些鹽巴,便在炭火燒烤。熱炭熊熊,不一刻的功夫,那鳥肉便溢出香味,滲出的肥油滴在炭上滋滋作響。
“兄弟也嚐嚐咱們虎水的秫秫酒,”完顏阿骨打將大肚子酒葫蘆遞於李二,李二接過便飲,卻是嗆的滿面通紅,咳嗽不止。
這女真人自釀的秫秫酒與中原的米酒果酒之屬大有不同,酒性極烈,基本已是接近後世的白酒,李二自然是吃架不住。
“這酒忒也勁頭大了些,”李二被那酒勁激的舌頭髮麻,說話也不大俐落。
“是漢子的就要吃這等酒,中原的酒軟綿綿的如水一般,忒也沒有味道,哈哈”完顏阿骨打暢快的大笑,挽着李二胳膊便要拼酒。
李二急忙說正題:“軍械武器一事,完顏兄弟有沒有個具體的數目?”
完顏阿骨打猛灌口酒說道:“大宋的槍矛於我女真人用處不大,還是大刀來的實在,要一千五百把長柄的大刀。再就是箭矢了的,大宋的箭矢箭鏃是極好的,就是箭桿短了些,及不得遠。我女真人最擅的便是射術,兄弟能不能弄些箭鏃來?要的是那燕尾箭,越多越好,最好弄十萬八萬的出來。”
宋軍士卒多用槍矛,除刀牌手外極少用大刀,所以弄些大刀出來應該不是很難。就是那箭鏃完顏阿骨打要的太多,李二隻怕自己官職太低,一時不好弄那麼多出來。
而且大宋軍中的箭矢主要是兩種,分別是魚尾箭和燕尾箭,那燕尾箭的箭鏃更加的尖利,雖不似魚尾箭那般的能夠造成更大的創傷,卻最能射透敵人的鎧甲,是對付裝備精良之敵地主要武器。
小小的箭鏃雖是毫不起眼。製造過程卻是極其的繁雜,煅燒、打造、淬火、拋毛等等,非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弄出來的。
由於不知道朝廷究竟給了自己多大的權限,李二也不敢把話說的滿了:“一會兒我得去武備庫問問,看能不能取出這麼許多的箭矢來。”
“好兄弟,我這便叫人把那幾車地皮貨拉了過來,還有那海東青……”
“先不忙交易。我且先去看看再說。”
雖說李二早就是個武備,然主管方便麪的武備和主管武器的武備完全就是兩個系統,李二在兵造司(有一說是叫做造兵衙門)找到那管事,卻是個正四品的武官,在這裡已經算是不低的官職。…足足比新升遷地李二高出一個品階。
“這位大人,我是新任的武備司李二,朝廷裡……”
那武官面無表情的說道:“朝廷裡早就關照過的,李武備來取兵器不必要並不的文書,你可曾帶了清單來?我好叫人搬運。”
李二想不到竟然如此地順利。原來朝廷早就安排好了的,想來那支援武裝女真之事是朝廷裡的機密,也許是特事特辦吧。可這位武官說地未免也太輕鬆了些。半句的也不曾提起要交易的話語,難道大宋準備白送這些武器與女真人的麼?
“這個……大人吶,朝廷裡有沒有說過這些兵器的價格什麼的?”
“價格?”那武官比李二還要驚詫的模樣:“你當這是在街上的店鋪麼?還說什麼價格?整個府庫都是朝廷地,又不是做生意,朝廷來取還說什麼價格?”
“甚好,一千五百口長柄刀,八萬枚燕尾箭鏃。”
那武官二話不說的領了李二進去,按照李二所說提取兵器。
李二看了那堆積的物資。不由的感嘆大宋的國力比自己想象中地要強盛許多。別的不說,光是那堆積如柴草一般地箭矢就看的人眼花,一捆捆的砌在那裡,也不知道有多少數目。其實大宋的武器倉庫有四五個之多,汴梁的這個並不是最大的。徐州的武備庫要比這個大上一倍有餘。其實女真人所說的數目實在算不得甚麼,不要說禁軍廂軍這些大宋的軍隊。就是一箇中等小縣也保留了五十名弓箭手作爲治安力量,每年的訓練用箭就有三千之數。
裝車完畢,李二便要押送回去,不想那武官卻是攔住李二:“等等吶,還不曾畫押簽字哩。”大宋熙寧年正月戊巳日,領取武器若干的字樣,李二簽上自己的名字,那武官看看無誤,這才叫那些車馬隨李二離去。
完顏阿骨打原以爲交易的事情最起碼也要花費十天半月的時光,實在想不到這麼片刻的功夫,李二竟然把所需要的東西盡數取了來,怎能不叫完顏阿骨打熱淚盈眶。
人熊一般的漢子死死的抱住李二,拼命的拍打李二的後背:“好兄弟吶好兄弟,好兄弟吶好兄弟……”
也不知完顏阿骨打是漢語的詞彙掌握的不多,還是太過激動,反反覆覆的就來來回回的唸叨着那“兄弟”二字。
完顏阿骨打是何等的力道,那最最熱烈的擁抱把李二全身的骨骼都擠迫的“格格”作響,尤其是那鞣製粗糙的皮坎肩,味道“獨特”,李二險些暈厥。
完顏阿骨打激動的說道:“也不知這些好寶需要花費多少銀錢,我知道兄弟你也沒有多少銀錢的,這已經叫人把那些山參皮貨來了過來,這次南來中原便只帶了這些個東西還值幾個錢,若是不夠兄弟先替我墊付,來日我虎水人再還……”
“其實這些東西都是……都是我跑的門路,也不必花錢的。”李二感覺要是這麼“貪污”完顏阿骨打的東西實在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自己確實很需要銀錢。
“哈哈,中原人走門路更是要花錢的,便不說這些,便是兄弟的情分也是個好寶貝,那些皮子就送與兄弟的花花夫人們穿了的,山參只當是替我孝敬了母親大人的。”說着完顏阿骨打從箭壺裡拽出一隻箭矢:“這物件兒我是虎水人的信物,若是兄弟能到遼東遼北之地,這隻箭多少也有些個作用。”
李二接過那箭矢,這箭矢確是與衆不同,不僅分外才沉重,而且箭桿極長,箭鏃更是獨特,完全就是青銅做制,墜子一般的尖利模樣,上刻有彎彎曲曲的符號。
“完顏兄弟,咳……咳……,這些物件兒是見不得光的,還是儘早起運的好……”
“好,我們這便北返回的,煩勞兄弟送我們出城。”
女真人急急的僱了不少的車馬,在李二的護送下順利的出封丘門(安遠門)。
過了十里亭,完顏阿骨打道:“兄弟莫送,返了的吧。”
“完顏兄弟此番回去定能做得好大的事業,我便在汴梁翹首等候好消息。”
“難得兄弟如此看重我虎水人,必不就叫兄弟失望。”
李二道聲“珍重”這才拱手做別。回到府上,卻見喜兒早已經撲在那裝滿裘皮的車子上胡亂的翻騰,整張整張的皮子丟的到處都是,炫耀一般的拎了張銀白的皮子給春娘看:“春娘姊姊,這個好看的吧?作件外翻毛的大褂子纔好哩,最好弄成斜對襟的……這是甚麼皮毛?如此的滑溜,是狐子皮的麼?我聽人說狐子皮可值錢不少哩……”
春娘到底是見過些市面的,仔細的看了那皮子:“好似不是狐子皮的吧,看這毛色比狐子皮軟和的多了,也沒有狐子毛那般的參差,不會……不會是銀貂的皮子吧?”
“銀貂?皮子好值錢的麼?”喜兒生在陽谷長在陽谷,黃貂也不曾見過,更不要說銀貂的,根本就是聽也不曾聽說過。
“我也是聽說而已,”春娘笑盈盈的說道:“聽人說那銀貂生長在極北之地,其毛有闢水之能,最是值錢,這麼大小的一張皮子,少說也要八九十貫的吧。”
“我的天天,好多的錢哩!”喜兒驚歎的將那銀貂皮子左右觀看,愛不釋手。
李二急急的說道:“喜兒妹子,這東西是人家的,怎能亂動的哩?”
“哼!”喜兒橫了李二一眼:“哥哥纔是個小氣兜子哩,我都聽那蠻子說了的,這麼多的皮子都是給你那花花夫人穿的,我不是哥哥的夫人麼?”
李二登時被喜兒的話噎住,無話可說的看喜兒折騰。
喜兒終究是孩子心性,好似是爲了驗證春孃的話一般,抄起瓢舀了水便往那皮子上潑去。
但見潑在皮子上的水滾成珠子模樣水銀一般的落了下來,竟然浸不透那皮毛,喜兒歡喜的擊掌雀躍:“呵呵,果然是不怕水的,真個是好東西,這個我要了的。”
說着也不理會李二是何等哭笑不得的表情,抱了那皮子就跑進了屋子,緊接着便聽到翻箱倒櫃的聲響,想來是喜兒把那銀貂皮子視爲了寶貝,珍藏在箱子底兒了。
“春娘也挑選一些的吧,這個便是不錯,春娘拿去做個衣衫的吧。”李二揀了個烏黑油量的遞給春娘:“這個毛色要長一些,想來是狼皮一類的東西吧。”
春娘歡喜的接了,正要說話,便見芝蘭急慌慌的過來:“爺爺,爺爺,宮裡的天使來了的,叫爺爺去延福宮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