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再不能在中原立足,也只有去到西夏了的,去做個兵馬在手大權在握的定難王雖不是自己的本意,也比去到北地要強上一些的。
老門子知道以本國樑太后的政治手腕,必然能夠將局面搞的更加的對李二不利,西夏大力拉攏之下,得到李二的可能以西夏爲最大。
不過老門子也不如何關心這些政治上的事情,微笑道:“小人以爺爺的容貌去外間走上一遭,爺爺歇息一會子再出去,保管再沒有尾巴跟蹤。”
等那老門子以自己的容貌出去招搖,過了半晌,果然見街面上少了那些個不尋常的商販,李二這才悠哉悠哉的出來。
李二最關心的還是家人,本不知曉母親並春娘喜兒已經離開遼驛,圍了遼驛轉悠了好半響,卻始終不得其法而入。
想後世的小說之中,大多是說主角裝扮成下人小廝的模樣,輕易便可以混進敵人的巢穴,然後便了力挽狂瀾的英雄事蹟。現在看來,此種說法完全是小說所言,根本就不足信。光是這小小遼驛就戒備森嚴,外人根本不可能入內。
轉悠了幾個圈子,李二也是無從下手,便順勢在遼驛斜對臉兒的一個酒館坐了,撿個靠窗的位子,也好隨時監視遼驛的動靜。
酒館兒的小廝滿面帶笑的過來,將本就纖塵不染的朱漆桌子抹了又抹,先唱個肥喏:“這位爺臺,吃些甚的酒食?小店的毛葦子酒最是味美,實惠的緊了,要不要篩一壺來?”
“嗯,便用些的……”李二隨意的應承了。
“佐酒的小菜也來幾碟的吧……”小廝甚是殷勤地模樣。
“好的,來三兩個小菜也可。”
“好嘞,”小廝將手巾往肩膀上一打。拉長了聲調對裡頭高喊一嗓子:“毛葦子酒一壺,水香豆、鹹豆腐乾兒、豬耳絲兒的哩……”
李二眯縫了眼睛咂一口酒,嚼裹仨倆的水香豆,盯着遼驛的門口,也不曉得母親她們怎麼樣了,想那耶律玉容還不敢傷害母親的吧?若是母親真的爲契丹人所傷怎麼辦?
一念及此,李二腦袋嗡地就是一熱。若真是如此,天下就要真的大亂了!“你們沒有聽過的吧?也不知道那李二發動了甚是古怪陣勢,延和宮下面忽的塌陷一個大洞,整個延和宮都陷落進去了哩……”
“胡扯,宮裡的事情你是怎知道地?你能進到宮裡的麼?”
那小鬍子的酒客煞是得意。吐沫橫飛的忽悠:“我是不能進到宮裡,我隔壁二嬸兒家的那個不是在禁軍地麼。我聽人家親口對我說的哩,你們是沒有見到的哩,那個時候天塌地陷日月無光,但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地延和宮便消失不見,十萬禁軍死傷慘重,只餘三兩百個平日裡積德行善的沒有落進那萬丈深淵……“
這些人聽的是驚詫莫名。張大了嘴巴聽那人忽悠,不時爆發出驚歎之聲。
那人活似親眼目睹一般,將李二大鬧禁宮的事情描述出來,其間自然是有幾分誇張幾分揣測,再刻意的往神鬼一途上牽引,還真是精彩。不僅說的出彩,更是加上了評論:“前街到王鐵嘴兒王半仙可是說了的,如今天狼犯鬥牛。該當人間有難。上天遣下混世魔王下凡,嘿嘿,以後的世道可要亂了地……”
“那李二便是混世魔王轉世的麼?”
“是不是那魔王轉世那王半仙也說不好,總要見了李二取了他的生辰八字過來,詳加推演纔可知曉。我估摸了那李二鐵定的是混世魔王轉世的……”
“天降妖孽吶。原聽聞那李二是個風流地才子,卻原來是個惑人的假樣貌。如今終於露出了原形,那李二地真身是個甚的模樣?三頭六臂亦或是青面獠牙?”
看這些人不過是市井中的販夫走卒之輩,難免將許多的事情臆斷成神鬼之說。李二聽了不由暗暗發笑,自己居然成了混世魔王。只怕再過不了五三日,便能夠止住小兒夜啼的了。
方欲再往下聽,卻見遼驛門口停了架單轅篷車,耶律玉容登上車子而去,後面隨了五三個契丹人。
稍微等候耶律玉容的車子遠了一些,李二急忙會了酒錢,順了那馬車跟蹤耶律玉容而來。
耶律玉容可不似長平公主那般的講究排場,簡簡單單的一輛車,幾個隨從,反而象是個尋常大戶人家的架勢。
過西角樓,耶律玉容的車子徑直到了右掖門,車馬停住,耶律玉容進去。
李二真是納了悶兒,自己是大宋的武備使,當然知道旁邊就是宋廷的武備之所,耶律玉容怎進到這裡?難道有的圖謀?
忍不住的靠上前去看個究竟,這才發現根本沒有想象中戒備森嚴的模樣,大門很隨意的敞開,裡頭人來人往的煞是熱鬧。
“你們幾個把竈臺砌的再大些,”母親宏亮的聲音傳來:“還有你們幾個……”
李二實在想不到母親會在這裡,忍不住的想要進去問個究竟。放一進來便被人拉住:“來做工的麼?都有甚的手藝?”
“是哩,是哩,”李二隨口應答:“我甚的力氣活兒都可做得,正要找個活計來幹,這裡是做甚的?”
“駙馬爺爺承辦了朝廷的邸報,來此間做工也算是吃上皇家俸祿的,可吃住在這裡,每月還有四百的工錢,如何?”“做的哩,做的哩。”原來朝廷已經給自己承辦邸報了,這裡就是以後的“報社”!不過這“報社”怎麼看也沒有些文化的味道,倒似極了是個建築工地的模樣。
書說簡短,那人領了李二籤個花名錄,李二李大駙馬終於成爲了自己“報社”的一名員工。
如今也沒有是要緊的活計,李二轉悠幾遭但見春娘出來,刻意的靠上前去。低低地喚了:“春娘……”
春娘忽然聞得那熟悉的聲音,面色一喜,左右巡視,只是不見李二的蹤影。
李二低低的說道:“這裡……”
春娘詫異的上前,驚訝的端詳面前這個老頭子,怎的這老頭和李二地聲音如此相似?
正在春娘不解之時,李二衝她擠眼說道:“是我哩!”
春娘也是個心思聰慧的。登時便明白眼前的這個樣貌猥瑣的老頭子便是朝思暮想的李二:“相公……你到我房中來搬個物件兒,手腳勤快些,當心扣你地工錢……”
李二暗贊春娘機敏,做個惶恐的模樣隨春娘進屋。
“你……這真的是相公的麼?”春娘還是一時不能接受眼前這個樣貌大變之人:“怎的這般模樣?”
李二笑道:“不是我還能有別個地麼?這般樣貌纔不爲注意的哩。”
不論那易容之術是如何的高明,終究只是改了容顏。李二又不是刻意地掩飾。眼神氣質總是瞞不過親密的枕邊之人。春娘低低歡呼一聲,撲將上來抱定了李二,眼淚縱橫的胡亂親吻:“好相公的哩,便知相公會在奴的身邊,便知相公不會舍奴而去……”
李二任憑春娘泣的盡興。輕撫其肩膀:“我琢磨着好日子也快來了的,莫哭泣纔是。對哩,那耶律玉容來此做甚?”
“奴亦是不曉得那四公主來做甚麼。自打來在此間之後,那個四公主每日裡都要來上一遭,卻不說甚的事情,只是和婆婆拉呱拉呱些家長裡短地。”
那耶律玉容可不是那種來和母親拉呱家常之人,李二深知她的心機,不放心的說道:“春娘想個法子,帶我過去,聽聽那四公主於母親說些甚的話語。”
春娘以收拾傢什爲名。領了李二進到花廳。
母親正和耶律玉容說話,很是開懷的模樣。乍一見到春娘領個“老頭子”進來,母親微微一愣,仔細地端詳李二幾眼。
春娘唯恐母親看出破綻,急急的說道““你手腳穩當些。把裡間收拾好了,以後老夫人是要在這裡歇息地……”
李二也怕被母親看出。忙低了頭進去。
但聽得耶律玉容說道:“母親大人終究是念了我的短處,不肯原諒則個,孩兒便是真心的來請個罪過,以前有做的不到之處,還請母親大人海涵的……”
耶律玉容怎如此的稱呼?李二正詫異之時聽得母親說道:“殿下是金嬌玉貴的人兒,老婆子我出身不好殿下亦是知曉,如何敢認殿下爲義女的?實在是不甘當的。”
李二這才明白:耶律玉容竟然要認母親爲義母,真個是好心思,真個是好心機。
想不到竟然聽得耶律玉容嚶嚶的哭泣之聲:“甚麼金嬌玉貴,甚麼殿下公主,孩兒還不是個沒有孃的麼……”
聞得耶律玉容哭泣之聲,李二便知道要糟,母親的脾氣李二最是清楚,最是心軟不過之人,若是耶律玉容以強勢斷然感動不了母親,如今耶律玉容擺出這可憐人的模樣,只怕母親要着她的道兒了。想那耶律玉容是何等的城府,便是十個耿直樸實的母親也鬥不過她耶律玉容的,急急在簾子縫隙之間觀瞧。
果不其然,母親一見這四公主哭泣,也是慌了手腳,過去以袖子抹去耶律玉容的眼淚,滿是慈愛的說道:“好閨女哭個甚哩,我也是怕委屈了你的麼。反正我也盼着有個閨女哩,閨女你模樣俊俏,人也知禮數,若是不嫌棄我老婆子粗鄙,我歡喜還來不及的吶。既是如此那咱以後就以母女相稱也就是了……”
耶律玉容是何等伶俐之人,聞得母親所言,當即離座跪拜:“母親大人在上,受孩兒一拜……”
母親急慌慌的拉起她來:“這怎使得,這怎使得,平白的折老婆子的壽數哩……”
耶律玉容中規中矩的行了大禮,十分雀躍百分歡喜的模樣:“天地爲大,母親僅在天地之下,自然受得孩兒的大禮,以後孩兒也不是無人疼愛的了。”
李二真的佩服這耶律玉容的:竟然使出如此的手段,還好是個女兒之身,若是生成男子,定然是個梟雄一般的人物。
“我兒是個屬豬的,閨女你是屬馬,論起年歲還是我兒之上,以後當以姐弟相稱。”
耶律玉容笑道:“那是自然,李公子以後就是我的兄弟,聽聞我兄弟辦這朝廷的邸報還短些銀錢,回頭便叫人送些過來……”
“這怎好哩……”
“都是自家人的,”耶律玉容萬分親切的拉了母親的手:“母親大人切莫再說見外的話兒了。”
耶律玉容和母親說了會子親切的話兒,禮數週全的告辭而去。
李二腦海翻騰:耶律玉容是看準了母親的憨厚,走的是迂迴“曲線救國”的路子,偏偏母親還是大上其當,要不要對母親挑明?至少要叫母親知道耶律玉容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以免母親吃虧。
正在李二思索時候,聽得母親說道:“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裝做甚的模樣也認的出,春娘吶,叫我兒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