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嘉王!
“如此這般太過兒戲,如何能夠請下天命?”
李二慢悠悠的反問:“依王爺之意,如何方能請下天命?”
“自然是要以三牲祭天,以靈符爲引,輔以經文才是。”
李二呵呵一笑:“嘉王差亦,天意豈會因些許的貢品就會改變;靈符經文之物若是求個平安或許有些作用,這祈天請命干係到社稷江山,非是那勞什子可補的。”
嘉王又道:“若此時散去,恐有宵小之徒冒上天之名行利己之事,本王與宗室諸王願在此守候祭文,以彰顯我等之誠心。”
“既是如此,朕亦在此守候,”並不是神宗皇帝願意在這地方守候,而是懼怕走後嘉王等人作弊,這可是關係到社稷歸屬的大事情,自然不能掉以輕心。
嘉王等人何嘗又不是這樣的想法!
皇帝和嘉王都不回去,那些大臣嬪妃更不敢回去享福,只好陪着大宋皇室在這裡等候,等到上天降下旨意爲止。
李二暗暗叫苦,說不得只好在這裡苦等一夜了。
光祿寺雖然建立已久,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場面:但見滿朝文武,大宋皇室一個個或坐或站的戳在那裡,少精無神的說些閒話,要不是衣衫華貴儀仗威嚴,活脫脫便是逃難的災民。
日落煙騰迷草樹,帝都鐘鼓始初鳴。
轉眼便是一更時分,由於剛過小滿,正是大腳蚊子肆虐之時,光祿寺內的蚊子從來就沒有吃過飽飯,這一回可得了勢。嗡嗡尖叫着在鮮血和巴掌之間遊走,文臣武將穿的雖然嚴實,手腳臉面卻是抵擋不住,很快這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老爺將軍們就滿臉是包。
尤其嚴重的是,這些膽大包天的蚊子居然目無君上,連當今的聖上也一併的咬了。這叫神宗皇帝如何不氣惱,命那些綵女拼命的打扇。
拍打蚊子聲和搔抓之聲響成一片,李二可不象大宋皇室宗親那樣的死死盯着祭壇上的文書,瞅個空檔以袍子包裹頭臉,靠了旗杆子開始大睡。
隨着夜色的深沉,松明火把逐漸的暗淡,多數人已就地而睡,喧囂熱鬧的場面逐漸寂靜。
“駙馬,駙馬……”是長平公主的聲音。
李二一襲白袍,極易辨認,長平公主到了近前,拉下李二面上罩的袍子:“駙馬,你說老天真的會顯靈的麼?”
“自然是要顯靈的,要不然……”李二打住不說。
“這事情了結,駙馬就回陽谷了麼?”
李二怎麼也想不到長平公主會問起這個,而且語氣頗有些幽怨。
當然李二不會心軟,爲了斷絕長平公主的念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是要回陽谷的,此間事做個瞭解,我便回去。”
火把嗶嗶啵啵的燒着,忽明忽暗的看不清楚公主的臉色,但聽得長平公主幽幽的說道:“方纔聖上說此事全是因我而起,即便是上天不降罪於我,聖上也要罰我的……”
李二心中暗喜,把這刁蠻跋扈的公主關進宗正寺未嘗便是壞事,至少自己離開汴梁的時候會少許多的麻煩。李二當然不能真實表達這個意思,壓抑住心頭的歡喜淡淡的說道:“公主確是……任性了些,多些磨礪也好,聖上是公主嫡親的兄長,想來不會太過責罰……”
長平公主的眼睛在夜色之中一閃一閃,似是想說什麼卻不好開口,終於悄聲的說道:“駙馬是個好駙馬,只是有時候太過氣人了些。”李二可不想和她討論這些,反正也是要走的,沒有必要總結那些經驗教訓,平淡的說道:“夜深天涼,公主自去休息了吧。”
長平公主也不言語,輕輕撫摸了李二的手,過了好半晌這才離去。
伴隨野蟬一聲高唱,李二才從昏沉睡夢中醒來,正是啓明高掛,蟾月西沉之時,偏偏東方已露出半個紅輪,這便是人們常說的日月當空之時。
只片刻功夫,大宋君臣盡皆甦醒,衆人揉着惺鬆的睡眼齊齊的來見聖駕。
神宗皇帝這一宿是真的沒有閤眼,和嘉王等人死死的注視那祭壇,期待天神降臨的那一刻,偏偏這一夜無事,神宗皇帝與嘉王幾乎同時發問:“駙馬,你不是說今日便知天命的麼?怎的不見動靜?”
神宗皇帝感覺是受了李二的耍弄,臉色沉了下來:“駙馬,妄言禍福,假借天命可是不赦的大罪……”
李二最受不了的就是皇家這種動不動就治人罪的做派,挺直了腰桿兒,不卑不亢的說道:“上天之神昨夜已經駕臨祭壇,留下天意而去,聖上也不曾見到麼?”
“何曾有什麼天神降臨,朕可是巴巴的盯了一宿的。”眼看這李二空口白話的胡說,神宗皇帝已經在爲李二編織罪名了。
李二道:“聖上嘉王及諸位大人且請移步祭壇,一看便知!”
看李二說的決絕,容不得人不信,神宗皇帝在前,嘉王緊隨其後,幾乎同時上了祭壇。
神宗皇帝剛一步上祭壇,忽然驚叫一聲跌坐在地,嘉王亦是同樣的跌倒,亦是同樣的一聲驚呼。
衆文武不明所以,唯恐有變,齊齊的涌上祭壇。
但見嘉王哆哆嗦嗦的跪拜叩首,神宗皇帝以手指了祭壇中央高掛着的祭天文書面色大變的高呼:“天神……顯聖,始祖……始祖保佑!”不待說完已經猛的跪倒。
羣臣順着神宗皇帝手指方向看那文書,更是駭然,“撲嗵撲嗵”的紛紛跪拜。
原來那祭天文書上本是李二所書寫一些寸許大小的文字,其內容正是李二所念的祭天之文,奇就奇在這些小字的下面有一銅盆大小的文字,這文字顏色焦黃,蒼勁有力,分明就是一個“赦”字。在這個“赦”字下面另有幾個拳頭大小的文字:趙元朗親書。
那祭天文書本是早就掛在那裡的,雖然衆人和這文書有一定距離,看不清楚上面的最小的文字,但是昨日裡這文書上絕對沒有那個“赦”字,否則以神宗皇帝等人的距離,絕對沒有見不到的道理。
這祭壇在大宋皇帝和嘉王等人的互相監視之下,絕對不可能有人作弊,唯一的解釋就是趙氏始祖,那已經成爲天神的趙元朗曾經“駕臨”祭壇,書寫這些了文字,赦免了神宗皇帝的罪過之後又“返回”了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