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回了家,雖然張氏的心情依舊有些低落,但眉宇之間的愁緒,明顯舒散了很多。
李大雖然有些不滿足,但是看見妻子這樣,那點兒不滿足,也就都化解沒了。
父母如此,李果兒自然也好了很多。
這天晚飯的時候,李花兒纔是第一次感覺到,壓在這個家頭上的一部分陰雲,真的消散了。
因爲張氏夾了一筷子菜,放在了李大碗裡,問他:“大郎,如今唐偏將家都安置好了?”
李大捏着筷子,傻乎乎地點了一下頭:“嗯,都安置好了。”
張氏淺笑,還有些不好意思地問:“等方便的時候,我就去登門看看吧?再和她學學如何做那北邊的點心,真的挺好吃的。”
李大和李花兒,一起說了一聲:“好。”
而後,父女二人相視一笑。
“我都和唐偏將說了,他說夫人也很高興的。”李大笑道,“這樣吧,明日城門上我事多,你準備一下,後天我帶你,花兒和果兒一起去,將軍和夫人的孩子們都在北邊沒過來。”
張氏笑着點點頭。
李花兒是非常希望張氏多走動走動的。
其實李花兒這段日子,經常會看見張氏常拿着以前金寶的小衣服,對着爺爺奶奶的靈位發呆。
那時候她才明白,爲什麼張氏回家之後,身上總股沉悶氣,。
她覺得,金寶、李婆子和李老頭的死,她是有責任的。
很多事情,明明不是活着的人的錯,可活下來的人,依舊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誤造成的。
可是這幾天,面對孃家人的無禮,李大的態度,突然就讓張氏明白過來了。
李大這次回來,對自己比之前還要好。
那是因爲,他也覺得事情都是他的錯。
所以張氏每次的難過,看在李大的眼裡,都是自己導致的。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的張氏,是不可能看着自己深愛的丈夫難過的。
許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要是夫妻二人,都覺得自己有錯,都沉浸在這個念頭裡,可能就真的走不下去了。
張氏能想通,李花兒打心眼裡高興。
揪出幕後人、讓那些曾經害了他們的人付出代價這樣的事情,她來就好了。
而這對夫妻,還有李果兒,應該有更好的將來。
……
而第二天,李花兒依舊是和李大進了城,徑直往南北雜貨鋪去了。
齊夥計正打算往縣衙去,看見李花兒神色匆匆地來了,還笑着道:“手傷好了嗎?怎麼這麼急?”
李花兒笑道:“手沒事兒了。”說着,又問,“掌櫃的呢?”
齊夥計笑道:“說是娘子身上不舒服,所以掌櫃的在家陪着呢。”
李花兒聽說,就靠近了齊夥計一些,小聲道:“齊兄弟,工地上有些事情,我得同你說說。”
齊夥計見她說得鄭重,就知道定然是大事,連忙把她讓進了裡間。
“怎麼了?”齊夥計還先警覺地打發了其他夥計,纔來問李花兒。
李花兒小聲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齊夥計一聽,臉色都變得慘白了。
他年紀小,但是在這商場之中,也算是浸淫許久的了,所以對這事情牽扯到的是什麼,心知肚明。
給朝廷辦事出了岔子,就是柯掌櫃背後的大老闆,也未必能平得了這事情。
到時候一個不好,身家性命都要交待了出去。
他連忙起身,鄭而重之地對着李花兒一揖到地。
“李姑娘先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我去請掌櫃的來。”
說罷,轉身就往外跑。
只是他跑得雖然慌亂,但也沒忘了臨走之前,讓人給李花兒沏壺茶來。
……
李花兒坐在那兒,安靜地喝着茶,等了一會兒,就見柯掌櫃抱着圓圓的肚子,面色平靜地走了進來。
只是一進了這屋子,柯掌櫃立刻問道:“大侄女所說的事情,可是當真?”
李花兒點頭:“是,如果沒有確鑿的消息,我也不敢來說。”
柯掌櫃的圓臉上,終於出現了怒意。
“你是怎麼發現的?”他問道。
李花兒將之前翁小姐推自己的那一下,和自己聽見了聲音不對的事情,都給柯掌櫃說了。
“那聲音就是不對的,所以我想得肯定沒錯。”李花兒篤定道。
柯掌櫃的聽見這個話,倒有些猶疑了。
“只是……聽個聲音嗎?”他問。
李花兒道:“是,就是聲音不對,聽這些東西,我耳朵好用的。”
說着,她又七分實三分虛地,將之前渡口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虛掉的那三分,就是把自己拆了楔子的事情,給隱去了。
柯掌櫃聽她說了這個,就信了八分。
對岸渡口的事情,鬧得不小,又扯進了賈家。
柯掌櫃想要入木器這一行,不小的一部分阻力,也是來自賈家,所以對賈家的事情,格外關注。
“那,你可知道是誰幹的?”
李花兒笑着,就把賈木匠和自家舅舅如何交好,張碗兒又同自己說了什麼,還有恍惚聽見什麼賭局,所以看大梁的時候,只有鐵生一個人在的事情,都給柯掌櫃說了。
話是她想了一晚上的話,是聽不出破綻的。
她每說一句,柯掌櫃的胖臉就氣得紅一分,到了最後,當真是連眼睛都氣紅了。
“說起來也是巧,要不是我那舅舅來找事情,我爹要去給我娘打抱不平,我也不會知道的呢。”李花兒最後總結道。
柯掌櫃握着拳頭,用力一捶桌子。
桌子上的茶壺茶碗,都跳了起來,又落回到托盤上,晃了好幾下,落在地上一個杯子,摔碎了。
“好好好,那賈木匠既然要坑害於我,就莫要怪我坑他回去了!”柯掌櫃因爲肚子圓,所以很難背手,每次想事情的時候,都是抱着肚子,在屋子裡來回走。
“我本想着與人爲善,和氣生財,他卻每每生事,真當我個開雜貨鋪的,整治不了他?”柯掌櫃怒道。
李花兒連忙點頭:“是,我知道伯父一定有辦法的,反正我覺得,這事情怪怕人的,傷了手,發現了這麼隱秘的事情,也挺好的。”
柯掌櫃依舊在屋中來回走着,眼神越來越銳利,顯然已經有了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