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兒這話,說得何止是不客氣?簡直就是指着鼻子罵了。
偏偏她這樣的話,聽在了那些旁觀者的耳朵裡,就不僅僅是罵了。
李花兒說罷,又面無表情地指着岳家兩兄妹,對陶大老爺:“這二位不是咱們村子的人,今日山上偶爾遇見了陶大少爺,搭手相救,至於欠這二位的情……”
還沒等李花兒說完,嶽茂先搖了頭:“山裡行走,常見這種事情,救人便是救人,沒個還要錢的,若是收了,奉山娘娘也會降罪的。”
說罷,嶽茂一拍嶽芳的肩膀,道:“我們回吧。”
嶽芳繃着一張俏臉,看似被陶大老爺用銀兩侮辱了一般,實則是在憋着笑意。
所以聽見哥哥如此說,她立刻“哦”了一聲,轉身對李花兒道:“我們先回去了,花兒妹妹今日救人,耗了好大的力氣,也快回去休息吧。”
說着,她對李花兒一挑眉毛,便跟着自家大哥,向着峽村的方向去了。
李花兒也拉着李果兒,笑道:“回家去,姐姐給你洗頭。”
李果兒點點頭,不去看陶家的人,只跟着李花兒向前走。
只是纔剛走出去三步遠的距離,李花兒就回過頭,對還站在陶家門口的柴氏笑道:“三嬸子好勤的腿腳,去年我們家出事的時候,三嬸孃也是巴巴兒地跑來拿東西。今兒陶家大少爺出事兒,您如此巴巴兒地跑來,難不成這陶家也欠你錢?”
柴氏的臉騰地一下子,就漲紅了。
看熱鬧的人羣裡,有人早就注意到柴氏的,聽見李花兒如此說,不由嗤聲笑了。
這句話說罷,李花兒這纔算了了今日的官司,帶着李果兒,向家去了。
倒是這看熱鬧的村民,清河村的也罷,不是清河村的也罷,看向李花兒的眼神,都充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
有些不是清河村的人,低聲議論着,言語中對陶李兩家當年事情的議論,就飄進了陶家人的耳朵裡。
“竟是個不計冤仇的性子。”
“若真是裝的,只不理就是,還給人治了腳回來,嘖嘖,倒是有她爹的風骨。”
“她爹是個怎樣的人?”有後來的人小聲問。
“是個仗義的良善人。”有熟悉李大的人,如此評定。
聽着這些話,陶大老爺面色晦暗,陶大娘子則氣得脣都開始抖了。
這個李大,就是死了,都要留個小禍害!
早晚把這兩個小禍害都除了去,斷了李大的血脈,方纔順意!
而人羣裡,小沈公子的小廝小喜,樂呵呵地看了一場白戲後,悄悄地退出了人羣,一路小跑到了村口,上了村口拴着的一匹棗紅色的高頭駿馬,向着清河縣的方向去了。
……
且不說別人的戲都是如何的,李花兒這面領着李果兒回家的路上,心情倒是略微好了點兒。
只要離了那位陶大少爺,離了陶家,別看見李家人,李花兒就是個很容易讓自己心情的人。
人生不如意事之八九,在李花兒看來,陶家李家各家四五。
她扶了一下背上的木頭,將心頭那點子鬱結甩在了腦後。
倒是李果兒見狀,默默地退了一步,站在李花兒的身後,幫着李花兒將木頭向上擡着。
李花兒回頭對着李果兒,笑了笑。
這次的笑意,到了眼底。
李果兒這時候才小聲問:“姐姐,爲什麼幫他?”
因着陶家出了事兒,所以李果兒今日沒有出門,而是自己躲在了家裡練字。
誰知,突然就聽見對面的溫寡婦說:“李花兒救了陶大少爺!”
李果兒以爲自己聽錯了。
她出了院門,一路就跑到了陶家,才發現原來真個是姐姐救了陶大少爺。
所以這個問話,一直就壓在了李果兒的舌尖底下,直到現在
李花兒微頓,笑道:“因爲有些事情,不能只他一人付出代價。”
這個本來就有的念頭,在李花兒看見柴氏出現在陶大娘子身邊的時候,就更深了。
柴氏待自家的樣子,和她今日對陶家的殷勤,對比未免太明顯了些。
就算是真個順溜拍馬,怎麼就做到了這般不怕人的地步?
那麼柴氏那樣對待李花兒姐妹,又有多少是陶家的影子?
在李花兒看來,李家最早的不尋常,是自李大這個大房的獨丁。被徵了勞役起。
李花兒雖然記不住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卻是自她從李花兒體內轉醒的時候,就刻在了腦海裡。
不足年非丁、殘疾非丁;獨丁不徵、功名不徵;非大戰之年,三丁以下徵其一、四丁以上徵其二。
這套徵丁入役的法則,是當朝太祖開國之時就定下的。
比如隔壁的孫家,因爲老三孫有才天生眇一目,也要算在殘疾上,所以孫家是三丁,非大戰之年,只徵其一。
便是大戰之年,獨丁也是不徵的,所以李大被徵了丁役這事兒,本身就透着古怪。
李家到底是鄉野人家,哪裡左右得了徵丁之類的事情?
但是和衙役交情匪淺的陶家,能夠。
這些事情,自己定都要查清楚纔是。
李果兒年紀小,又沒有李花兒這種換了內裡的奇遇,所以並不十分理解李花兒的話。
只不過想着之前李花兒醒來之後的種種,李果兒對李花兒的話,可謂深信不疑。
李果兒細想了一會兒,才小聲對李花兒道:“姐姐,你說的話我不懂,但是你做的事情,一定有道理的。”
李花兒聽說,心底有些感動。
“果兒,以後這些道理,姐姐都會教給你的。”李花兒真心道。
李果兒也擡起頭,看着李花兒,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姐妹二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就拐到了自家之前的泥路之上。
剛一拐過去,就遇見了穿紅戴綠,打扮地好不新鮮的孟氏,帶着蔫頭耷腦的孫三賢,往村西邊去。
自她丈夫被徵了丁役,孟氏就甚少打扮了。
看見李花兒過來,孫三賢的眼神就先亮了,卻被孟氏照着胳膊掐了一下。
孫三賢吃痛,叫了一聲。。
孟氏帶着假笑,開口就問:“花兒,聽說你還救了陶家的大公子呀?”
李花兒對着淺笑:“上山時候偶爾遇見,順手的事情。”
孟氏撲哧一笑:“嘖嘖,我還以爲咱們花兒會順手,推陶大少爺一把呢。”
這話說得,並不好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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