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提及阮凌政,莫梓瑤心頭冷不丁地一顫,卻聽他始終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緩緩轉身道:“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話音剛落,身形一閃,還不待莫梓瑤反應過來,身影便已消失於房中。
他的身法之快,莫梓瑤還是第一次親眼瞧見。上回,在禮佛寺,也不過是隔了窗戶,卻是瞧之不清的。
望着空蕩的房間,忽而,又想起楚擎天方纔的話,他說,即便他之後再怎麼努力……
莫梓瑤已然明白,他在背後,究竟有多努力多努力。爲了進宮成爲御林軍的一員,他付出的艱辛,是自己遠遠無法想象的。
久久地立於窗前,驀然,心底有個聲音在問自己:我莫梓瑤究竟何德何能,能讓他對我如此……
翌日清早,雅夫人被冊封爲蕙貴妃的消息便已經被穿得沸沸揚揚。羨慕的,嫉妒的,自然都有。
與她同時晉封的還有芸夫人,如今也是母貧子貴,晉升一級,爲四妃之首---賢妃。
晚秋跑進來說這事的時候,莫梓瑤一臉的平靜。相信誰都想不到,她一開始就知道,甚至連雅夫人的封號是蕙貴妃都知道。
南朝鮑照《蕪城賦》中有這麼一段:“東都妙姬,南國麗人,蕙心紈質,玉貌絳脣。”而阮凌政賜她‘蕙’字,則是告訴世人,雅夫人溫婉賢淑,蕙質蘭心,能當得一個‘蕙’字。
而芸夫人,身懷帝裔,阮凌政自然也不會冷落了她,與當時雅夫人一樣,憑子晉升。
雖然現在給她的榮耀遠不如雅夫人,但最後的允諾應該與當時的雅夫人是相同的。
晚秋見莫梓瑤不說話,有些疑惑道:“娘娘,您怎麼了?”
莫梓瑤淡笑一聲,搖頭道:“沒什麼,備轎吧,去翎藝宮賀喜。”
她倒是很想看看,蕙貴妃沒了帝裔,卻進了位,她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到了翎藝宮的外頭,便看見門口早已停了許多的轎子,看來,自己還是來得晚了。
進去的時候,恰巧碰見有人從裡頭出來,莫梓瑤擡眸去看,竟是夢修媛。夢修媛見了她,先是一愣,接着行禮道:“嬪妾給瑤貴妃娘娘請安!”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謙遜恭謹。
莫梓瑤瞧她一眼道:“怎麼夢修媛這便要走了麼?”
邢夢婕輕笑道:“嬪妾是心意到了便回了,蕙貴妃娘娘那邊可熱鬧着,娘娘您請進吧,嬪妾還要過去永善宮。”語畢,也不再看莫梓瑤,只擡步朝外頭走去。
莫梓瑤斂起了心思回身向內,夢修媛素來鮮少與人走得近,有時出門卻是連個侍從也不帶的,獨來獨往的,在這宮裡也沒幾個關係親近的人。更何況,蕙貴妃那早夭的孩子,和她,卻是有着脫不開的關係。她不在翎藝宮久待倒是也正常。
她倒是看得通透,雖然蕙貴妃和芸賢妃同時晉封,等階不同,但她都等同相待,並不會因爲位份便冷落了芸賢妃。
門口的紫兒見莫梓瑤走了過來,忙進去通報,隔了一會兒,出來朝她道:“瑤貴妃娘娘請進吧。”
莫梓瑤輕點頭,讓晚秋與玉芝在外頭候着,自己獨自入內。
內室的氣氛果然火熱,估摸着,宮裡大多的嬪妃們,都聚集在這裡了。正如夢修媛說的,裡頭可熱鬧着。
環顧四周,莫梓瑤有些詫異,滿屋子的嬪妃中,並不見前來陪伴的劉夫人。想來,太后恩准了她陪了蕙貴妃一晚上,清早便回了。這裡到底是宮裡,有些禮數還是要遵守的。
未瞧見芸賢妃,不過她的侍婢樂兒倒是來了。莫梓瑤猜,芸賢妃定是藉口自己懷有帝裔在身不便爲由,讓樂兒代替前來的。
今天,她的心情必然不佳,要知道,她懷着帝裔,原以爲以後在這後宮之中,無人能與她比擬,誰知蕙貴妃,沒了帝裔,卻進了位。
不過,這可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也算不上太壞。
衆人見莫梓瑤進去,忙都起身行禮,莫梓瑤微微點頭回禮,目光很快就落在牀榻上的蕙貴妃身上。她倚靠在牀頭,雙手疊握在身前,原來聳起的小腹已經恢復平常。
此刻,她眉梢帶着笑意,臉上雖精心施過粉黛,但仍難掩大病初癒的蒼白。
莫梓瑤走上前朝她道:“姐姐今日瞧着神色好多了,皇上、太后見了,定也放心。”
蕙貴妃似是纔看見莫梓瑤擡眸,朝她看了一眼,原本蒼白的臉上略微透着笑,開口道:“本宮還以爲妹妹不會來,卻不想,倒是本宮心眼兒小了。”
莫梓瑤一怔,笑道:“姐姐哪裡的話。”
蕙貴妃臉上的笑意不減,卻是轉向衆人道:“多謝各位妹妹掛念,本宮要休息了,便不送你們了。”
她的話音才落,底下的人忙識趣地起了身,都朝她行了禮,方出去。
莫梓瑤纔要轉身,便聽她道:“瑤貴妃,本宮還有些話,要和你說。”她說着,朝一旁的珠兒瞧了一眼,淡聲道:“你也先下去吧。”
珠兒蹙眉,看向莫梓瑤的目光中帶着煞氣,銀牙緊咬,垂在身前的雙手不自覺中握緊,又放開。彷彿是極力隱忍着什麼,但最終翁翁應了聲,退了下去。
莫梓瑤心下一跳,已然想到了什麼。回眸的時候,見蕙貴妃已經坐直了身體,正直直地瞧着自己。此刻她的臉上,已然連着最後一絲笑意都已經隱去。
莫梓瑤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好。蕙貴妃看她的眼神,彷彿有些駭人,心中驚悸,自然又想起那條琉璃項鍊來。
只見蕙貴妃將手深入枕頭底下摸索了一番,從下面取出了一件東西,那東西被她託在手裡‘嘩啦’一聲展開,置於莫梓瑤的面前,冷聲道:“想必瑤貴妃你,對這條項鍊不陌生吧?”
莫梓瑤心思百轉:她果然,是知道了。那麼,自己也沒有必要瞞着,否則,便是掩飾了。
當下點了頭道:“自然不陌生,這是除夕夜本宮送給姐姐的東西。”頓了下,又道:“前天,還看見它還出現在您的脖頸上。”
蕙貴妃彷彿被莫梓瑤的最後一句話觸怒,眸子瞬間收緊,咬着牙道:“果然是你!”
看來,當時太后命人搜查翎藝宮裡,什麼也沒發現的時候,蕙貴妃便開始懷疑是身上佩戴的琉璃項鍊有問題,並當着哥哥劉炎飛的面交給阮凌政去查。她明白莫梓瑤與阮凌政的關係,所以,她纔會直接將項鍊交給阮凌政,而非太后。
就算這條項鍊沒有問題,她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相反,若是查出,問題就算出在這項鍊上,那麼,有自己的哥哥在,阮凌政必然會權衡得失,不會徇私舞弊,不顧後果,一意孤行的去包庇莫梓瑤。
早間阮凌政來時,將玉佩還給她的時候並未曾說什麼,可,多疑如她,定會去查。只要一問,便可知,這條項鍊在來她翎藝宮之前,只在天澤宮和御醫院停留。而就在昨日,莫梓瑤去過天澤宮,這便不容她不多想其中種種。
站直了身子,莫梓瑤從容地開口:“琉璃項鍊的確是本宮親自設計送予你的,但蕙貴妃所言‘果然是你’,請恕嬪妾愚笨,不知是何意?”
“哼,別跟本宮裝蒜!”蕙貴妃的話裡全是怒意,冷冷地道:“本來還以爲你抵死不會認,本宮還怕證據早已不在你的宮中,沒想到你還有點勇氣,敢在本宮面前承認!好,本宮也會留你一個全屍,爲本宮的孩兒報仇!”
莫梓瑤有些驚訝,這並不是因爲慧貴妃威脅她的話,而是她爲什麼這麼篤定是自己。
既然懷疑她,爲何不先告訴了太后,讓人立即去查。而是等她的哥哥到來後,親自將項鍊交給阮凌政處理,連太后都沒有告知。只是利用哥哥劉炎飛的壓力來鞭策阮凌政,讓他無法偏袒,秉公處理,還以真像。
還有,蕙貴妃這是在怕被她早早銷燬了證據,怕到時候也拿她沒有辦法。所以當得知項鍊在被送往御醫院之前,極有可能已和她接觸過,這才還不等御醫院那邊出結果,便拿回項鍊,要在今日當面與她對質。
莫梓瑤看着她,開口道:“蕙貴妃,既然本宮敢在你面前承認此事,你難道還不明白麼?此事……”
莫梓瑤是本來想要與她說個清楚明白的,只要自己說出來,蕙貴妃也不是傻子,定會爲此事質疑。
只是,她的話才至一半,蕙貴妃忽然出手,狠狠地扼住她的頸項。
莫梓瑤大吃一驚,想要逃,卻感覺她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加大,雙腿連一絲力氣都使不上。
“呃……”喊都喊不出來,雙手去扳她的手,卻也用不上力。
如自己想的一樣,身在武將世家,蕙貴妃她果然是身懷絕技的。縱然引產身子虛弱,但要殺她還是依然綽綽有餘的。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大膽,敢在寢宮內,對自己出手。
莫梓瑤此刻只是有些懊悔,爲何當初在尚武盟學的是輕功而非其它保命手段呢?現在被人掐住脖子,哪怕自己輕功再好,也是白搭。
莫梓瑤撐圓了雙目瞧着蕙貴妃,只聽慧貴妃狠聲道:“本宮知道,皇上喜歡你,難保本宮將此事說出來,皇上還想要保你!哼,就算此刻本宮殺了你又如何?不過是死了一個沒有任何靠山的女人罷了,皇上縱然責怪本宮,卻也不能拿本宮怎麼樣!本宮不過是傷心過度,一時失手罷了!瑤貴妃!你在下手害死本宮的孩子之時,就該料到會有這樣的下場!”
所以,她懷疑了莫梓瑤,卻一點都不伸張。她知道她今日回來,就等着她進來!
莫梓瑤如何都想不到,蕙貴妃竟然也是如此極端之人,她妄想用劉家的勢力,來壓阮凌政。她賭他只能將此事吞進肚子裡,她此刻想的,只怕是定要將莫梓瑤殺了,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