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進了院內,莫梓瑤擡頭髮現走廊裡已經有不少人站在那裡。她們竊竊私語着,莫梓瑤從字音裡分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金線被盜的字眼。
莫梓瑤苦笑一聲,她沒有去看衆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只是搖了搖頭進了大廳。
大廳中央,二夫人正端坐在上座,玉手端着茶杯,輕輕抿着茶水,聽到腳步聲也沒有擡眼。
二夫人左邊的位置上也坐着一女子,此時正用一隻手託着下巴,面無表情的盯着進來的莫梓瑤,而眼神裡卻閃過一絲陰冷。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從南疆回來的顧清兒!
喜兒把莫梓瑤拽進了門,就一把將她推倒在地,低喝道:“還不快給二夫人和二小姐請安!”
莫梓瑤拍了拍手上的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才朝着二人開口道:“奴婢參見二夫人、二小姐!”
這時從左側邊的人羣裡傳來一陣已經刻意放低了的對話聲:“哼,都死到臨頭了還裝成一副高傲的樣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就是、就是。”這一唱一合的二人不是別人,正是洗衣房裡的桂媽和曾經和莫梓瑤稱姐道妹的阿嬌。
莫梓瑤聽到聲音,不由得握緊了雙拳。真正的盜賊正是說話二人,可她們兩個反而可以站在那裡相安無事,還有功夫在一旁冷嘲熱諷。
“人都到齊了?”清兒瞟了一眼衆人,用有些威嚴的聲音道。
“是的,二小姐,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只是……剛纔奴婢去靜宜居時,大小姐和曉曉小姐說也要前來看看……”喜兒趕緊接着話說道。
清兒眉毛一挑,開口道:“噢?大姐和曉曉也要來湊熱鬧?那便等她們來了在開始吧!”道完還用餘光掃了一眼地上的莫梓瑤。
不一會兒就有腳步聲傳來,靜兒和曉曉走了進來,莫梓瑤跪在地上,扭頭見她們兩人當真來了,內心還是一陣激動。
二夫人眼裡閃過一絲異樣,不過很快又恢復平常。她擡起了頭,放下手中的茶杯,朝着二人嫵媚一笑,輕聲道:“來呀,給兩位小姐看座。”
待二人落了座,二夫人才慢悠悠的開口道:“這次叫大家過來,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莊內近段時間接連衣服上的金絲線被人拆去一事,今日不負衆望,賊人已然抓到,現在必將做個了結。”
這時下面的衆人頓時像炸開了鍋一樣,互相竊竊私語着。
二夫人沒有理會下面之人的反應,用着威嚴的聲音接着道:“大家一定都很想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做的吧?其實說來,這件事情多虧了桂媽的舉報,才能這麼快讓真像浮出水面。桂媽,你來把事情的經過給大家講講吧!”
桂媽諂媚朝着二夫人拱了拱手,然後面向衆人咧着嘴一笑,續而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地上的莫梓瑤。這才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道:“各位,真是說來慚愧啊,我執掌洗衣房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出過什麼事,沒想到我洗衣房裡今日卻出了手腳不乾淨之人。”
桂媽頓了會兒,接着用無比激昂的聲音接着道:“就是她莫梓瑤,一個洗衣服的長工,就是她偷偷拆了衣服上的金絲線!這件事情發生在我們洗衣房,我有罪啊!讓山莊蒙了羞,我們洗衣房也因此擡不起頭來啊!”
接着桂媽噗通一聲跪倒了地上,朝着二夫人磕了三個響頭。
二夫人輕輕出聲道:“桂媽何須自責?此事雖說出自洗衣房,但與你並沒有關聯。相反你舉報有功,等會兒還要獎賞與你,你快快起來吧!”
曉曉橫了桂媽和二夫人一眼,接着又把目光投向顧清兒,眼裡盡是嘲諷。
清兒也是回盯着曉曉,看見曉曉嘲諷自己的眼神,先是很生氣,不過一會兒她就自顧的笑了起來,同樣回以輕蔑的眼神,似乎在說:得意什麼,一會兒就讓你下不來臺,看你還怎麼得意。
桂媽眼珠子一轉,粗啞的聲音在大廳響起,“幸好被偷的金絲線還在莊裡,我的罪孽才輕了一點,這是我在她牀上搜出來的贓物。”桂媽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布包,小心的走到二夫人面前遞了過去。
二夫人伸手接過布包打開來一看:裡面剛好躺着一把金絲線。二夫人轉手把絲線放在身邊的茶几上,站起身來面露沉重的盯着莫梓瑤道:“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奴婢是被冤枉的,望二夫人明察!”莫梓瑤伏在地上,卻高聲道。
這時曉曉看不下去了,她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莫梓瑤身邊想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不關你的事,此事確實你是被冤枉的,我可以爲你做主!”
莫梓瑤卻依然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開口道:“謝謝曉曉小姐,但規矩不能亂,小人是個奴婢,夫人不讓奴婢起來,奴婢是不會起來的,還有,冤屈沒有洗刷之前,奴婢就一直跪在這裡!”
“你……隨便你吧!”曉曉見莫梓瑤如此固執,真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只好跺了跺腳,又走到二夫人面前,盯着二夫人的眼睛冷冷道:“二夫人,今天我好像告訴你偷金線人的名字不叫莫梓瑤,而是叫做阿嬌吧?”說着,曉曉把目光投向一旁低頭不語的阿嬌。
阿嬌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渾身一顫,這個細節,曉曉和靜兒都看在眼中。曉曉一笑,突然大喊一聲:“阿嬌,還不快跪地受罰!”
“不……不是我,不是我……”阿嬌突然一下子撲到在地,朝着二夫人拼命的磕頭。這時桂媽連忙走上前去將阿嬌從地上扯了起來,壓着嗓音聲音急促的道:“又不是你,你慌什麼?”
“是啊,如果不是你,你慌張什麼呢?”清兒順着桂媽的話說道。
接着曉曉又面向衆人,“這件事情其實並不是莫梓瑤做的,而是她—阿嬌!我是親眼看見她在屋裡拆大小姐衣服上的金絲線。”
“啊……什麼個狀況啊這是?”
“不知道……”
“……”
曉曉看了議論紛紛的衆人一眼,輕咳了一聲道:“那天我聽人說有人偷夫人小姐們衣服上的金絲線,特地去洗衣房裡去查。結果在暗處剛好看到有一個女子鬼鬼祟祟的收了件剛洗好的衣服進了小屋,只見她麻利的從身上掏出了細針和剪刀,輕車熟路的開始拆起金絲來,就在她要剪線頭時,我當時由於動了一下,腳下不小心踢到了東西。那女子聽到響聲嚇得手一顫,剛好剪爛了衣服,接着她將拆下來的金線揣進了懷裡,然後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你也只是看到有一個人在拆大小姐衣服上的金絲線,但誰知道你看見的那個人是不是阿嬌呢?我還說你原本看見的那個人是莫梓瑤呢?說話要講證據!”清兒突然站起身來,盯着曉曉沉聲道。
“你……我爲什麼要說假話,之前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二夫人的時候,二夫人答應我要嚴懲阿嬌的……”曉曉急急辯道。
“你聽錯了吧,我娘說的是要對賊人要嚴懲不貸!”清兒直接打斷了曉曉的話道。
“你……你們……顛倒是非!”曉曉指着清兒和二夫人一行人,滿眼的驚愕。而後者則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時,被忽略的莫梓瑤突然開口道:“夫人,小姐,可否讓奴婢說幾句話?”
衆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莫梓瑤身上,二夫人看了她一眼,滿不在乎的吐出兩個字:“準了。”
“謝二夫人!你們說這絲線是奴婢偷的,還在牀上發現了贓物。奴婢想知道你們是什麼時間在奴婢牀上發現的!”莫梓瑤依然低着頭,卻不卑不吭的說着。
桂媽走上前一步厲聲道:“就是下午,你去送衣服的空當!我早就開始懷疑你了!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現在好了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桂媽,你說是我做的,那試問我的作案時間呢?我一整天都在井邊打水,下午的時候阿嬌過來告訴我說,您讓我去給大小姐送衣服,在這之前我都沒有碰過衣服。再說了,洗衣房裡的針、線、剪、刀這之類的東西都由您一人保管着,我可是根本接觸不到的。”
桂媽先是一驚,接着又平靜道:“我昨天發現我的針、線、剪、刀都不見了,是被你偷偷拿了吧?”
“對呀,對呀,就是她拿了!”這時阿嬌緩過了神,趕忙摻和進來。
“既然你也說不見了,後來可有在我牀上找到?”莫梓瑤突然擡起頭,眼睛死死的盯住桂媽。
“這,我暫時還沒有找到。等下回去我在叫人去找,肯定還在你牀上。”桂媽被莫梓瑤瞧得有些心虛,急聲答道。
一直坐在一邊沒有開過口的靜兒,此時輕輕地開口道:“二孃,我聽得三人的話漏洞百出,也分不出孰是孰非。不如這樣,您叫一個婢女來,讓其提上兩桶水,上下來回提動五百下。”
二夫人馬上吩咐人去辦,但還是疑惑的問道:“這樣做是爲何?”不光是二夫人疑惑,衆人都是一樣不明白。
“等下便知。”靜兒仍舊平靜的輕聲道。
莫梓瑤這會兒內心很是感動,她明白靜兒這麼做,是在用行動告訴大家,做了一天重活的人是拿不動剪刀的。
不一會那婢女完成了五百下,放下水桶,雙手顫抖的擦拭着臉上的汗水。
靜兒又平靜的開了口:“夫人請拿出兩件鑲有金線的衣服,針、線、剪、刀這類的工具也準備兩套。”
二夫人也不在問原因,直接吩咐人去辦,只是心裡開始有些打鼓。
東西很快拿了上來,靜兒看了那氣喘噓噓的女婢微微一笑,“你過去拆一件衣服,把金線抽出來。”
那女婢一下子跪到地上怯怯的拼命擺手,“大小姐,奴婢不敢!”
靜兒微微一笑,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柔聲道:“你別害怕,照我說的做就可以了。”
靜兒突然又看向阿嬌,“你也去拆一件吧。”
阿嬌也想跪下去拒絕,卻被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邊的曉曉一把推了過去。她只好求救性的看着桂媽,誰知桂媽根本不看她一眼。她把心一橫,拿起工具慢慢的拆了起來……
很快時間就過去了一炷香的功夫,靜兒突然喊停。此時衆人看着眼前的二人,目光中滿是困惑。
阿嬌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她認爲直接故意放慢的動作就肯定看不出來異樣。她疑惑的看向另一名女婢,只見她面前的衣服已經剪得稀巴爛,但金線卻是一根也沒有抽出來。
雖然在場的很多人都還沒明白過來,但她的心卻是慢慢往下沉去。
靜兒朝着二人走去,首先來到那件已經爛的不成樣子的衣服前輕輕道:“這個演示表示做了一天重活的人,手會由於用力過度而顫抖不已,連握剪刀都會變得異常困難。而拆絲線這種細活更是要心境平穩攻擊方齊全,並對此活相當熟練。”
靜兒說完這些時,人也走到了阿嬌跟前,望着桌子上已經拆出的幾根金線,不再言語。
下面的衆人一下子醒悟過來,鄙夷的目光很快便將阿嬌包圍。
阿嬌低着頭不敢看衆人,在鄙夷的目光和漫天的漫罵中堅持了好一會兒,但心中的防線最後也逐漸崩潰,頓時一下子癱軟在地,連滾帶爬的來到二夫人面前,哭聲道:“請二夫人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真的是你!”二夫人突然站了起來,一向威嚴的聲音有些變樣。
桂媽見事情已經敗露,趕緊跪倒二夫人面前沙啞的道:“原來是她!二夫人請責罰我吧,都怪我平時管教不嚴啊,但您可定不能輕饒了她,要嚴懲啊,她做出瞭如此不齒之事居然還嫁禍於人,這……這種行徑實在是太惡劣了,二夫人一定要重重的懲罰她,也好讓後人都吸取教訓……”桂媽爲了保全自己,終於將自己的親侄女推了出去。
莫梓瑤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靜兒和曉曉感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