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恆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卻不回答,只反問:“這和你有關係麼?”
莫梓瑤猛地回神,吸了口氣看着他,開口:“我只想知道,你身上的傷,和我有關麼?”
這話,其實問了也是白問,不過三步臺階而已,她並不相信因爲這樣掉下去,能讓他吐血。
阮凌恆遲疑了下,依舊沒有回答她的話,站直了身子,低聲道:“你是皇上的妃子,而本王是阮南朝的王爺。”
他這是在提醒她,不該在他的面前自稱“我”。
莫梓瑤愣住了,一瞬間覺得腦袋有些不夠用了。就在前不久,他還死死抱着自己說在也不放手,不過半刻而已,怎的見了自己就好像蛇蠍般呢?是自己想多了,還是先前的一切只是幻影而已?
她自嘲一笑,看來還是自己想多了。
這樣想着,不禁有些懊惱,若不是他提及,還真的沒有意識到。呵,自己如何會在他的面前犯這麼低級的錯誤?頹然一笑,朝他道:“王爺真是叫本宮看不透。”
在阮凌政冊封了郡主爲雪妃後,他獨自前來,問自己是否傷心?不慎掉下臺階,他能不顧自己的身子出手相救。如今,過來道謝,他又要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阮凌恆啊阮凌恆,他於自己,是那麼的熟悉,卻又是那樣遙遠……
正想着,便聽他淡淡的聲音傳來:“貴妃娘娘看不透本王不要緊,多的是人等着貴妃娘娘你去看透。”
莫梓瑤訝然地看着他,他這話,又是何意呀?
兩個人靜靜地站了好久好久,莫梓瑤終於忍不住開口:“本宮始終猜不透王爺與圖薩拉的關係,雖然知道這些事本宮不該多問,但還是忍不住想要提醒王爺,您是阮南朝的平鎮王殿下,哪怕記恨着皇上坐擁了你覺得本該屬於你的江山,但也不該和邊陲之國狼狽爲奸,爆發戰爭。爲了自己一己私慾,讓百姓們的生活處於在水深火熱之中。”
阮凌恆依舊站着不動,只是側過臉來看着莫梓瑤,聲音變得沉沉:“本王與誰聯合,用什麼手段奪回帝位,這都是本王與他之間的事情。而你,身爲一個后妃,是否也管得太多了?”
阮凌政的話,說得莫梓瑤心下一顫,他話的意思是鐵了心的要與阮凌政作對啊。
“得到皇位又如何?”不知道爲何,這話溜到嘴邊也未曾多想,便脫口說了出來。
他微哼一聲道:“本王不過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莫梓瑤終是訝然了,他說,皇位是他的東西。
是這樣的麼?前朝的事,她不知道也說不好。但她卻知道,如今阮南的皇帝是阮凌政,而在他的統治下,民族團結、到處呈現的是歌舞昇平的盛世景象。百姓們對這位新帝也是讚不絕口,擁戴有佳。
所以,她又怎麼可能讓人奪走阮凌政的江山呢。哪怕是這個曾救過自己多次的男人。
她緩緩擡起頭,環顧着屋子,冷冷地開口:“只要是對皇上以及皇上的統治有任何威脅的事物,本宮都會爲其一一剷除。”你若執迷如此,也不例外。
長痛不如短痛,立場不同,終歸是有兵戎相見的那一天。若是如此,不若狠下心來,今日就做個了結。大不了,這條命,還給他便是了!
“你想殺本王?”阮凌恆的眼中寫滿震驚與失望,半響,終是沉了臉,咬着牙冷聲道:“你爲了保全他的江山,竟然要殺本王?好,好,本來已經準備要放他一條生路,但現在,本王又改變主意了,他的江山,本王會奪得。你知道的,本王有這個能力!”
莫梓瑤心中怒火熾盛,卻不說話,只一步步朝他逼去。
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的確出乎了她的意料。對於這個曾經讓自己心動過,感恩過的男人啊,現在只剩下了痛恨。此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心底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恨源自哪裡,她不知,只知道若是今日他不能妥協,那便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呵,應該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莫梓瑤始終知道,他不會殺了自己!因爲如果他要殺自己,那機會太多了,可他都不曾動手,還不顧由己出手相救。
可是,此次自己冒犯在先,他是否會狠下手來殺了自己?
莫梓瑤啊,你是瘋了嗎,這樣的試探,值得麼?她在心底吶喊,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啊。這一刻,她也不知自己鼓起了怎樣的勇氣,竟是猛地揮手出去。
阮凌恆的反應也不慢,他飛快地伸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莫梓瑤掙扎了幾下,寬大的衣袖自手臂上滑下來,她嚇了一跳,忙想用另一隻手去扯,卻見他的目光瞧來。
不過瞧了一眼,便見他的眸子狠狠地收緊,她有些錯愕,明顯感到他的手一顫,猛地推開了自己。她還反應不過來,他方纔,瞧見了什麼?
震驚的手臂上,並不曾有什麼印記之類的東西,連着痣都不曾有。除了,那顆消失了的守宮砂。
守宮砂!心頭狠狠一震,是因爲這個麼?呵,他是否覺得很好笑,世人眼中阮凌政的寵妃,至今還是完璧之身?他是否,還覺得諷刺,覺得震驚很可憐呢?
莫梓瑤怔住了良久,才聽他咬牙切齒地開口:“不知死活!”
握住手腕,她也咬着牙,憤憤地道:“既然本宮不怕死,爲何王爺還不動手?這條命是你給的,本宮一直記着,若你想要,儘管拿去便是。”
阮凌恆怒得瞪了她一眼,氣得胸膛明顯地起伏着。
莫梓瑤正吃驚於他會是怎樣的動怒,卻不想他突然大步上前,閃電般伸手攬住了自己的腰,一手扼住了自己兩手的手腕,緊緊地將自己扣住。
莫梓瑤大駭,突然聽他邪魅一笑,沉聲道:“本王不知今日你究竟是爲何而來?真的是太后要你來?還是……根本就是皇上讓你來!”
莫梓瑤錯愕地看着他,好端端的,關阮凌政什麼事?
“莫不是隻要本王肯交出兵權聽他號令,他便能大方的,將自己的妃子送給本王!”他靠近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晰。
莫梓瑤只覺得心頭彷彿被什麼東西一蟄,撐圓了雙目瞧着面前的男子。他以爲,是阮凌政要我來……來勾引他?
她被阮凌恆說得大窘,急着叫:“你胡說!”
他卻是微哼一聲道:“胡說?呵,那本王可真不明白爲何他能不碰你。”他說着,驟然靠近莫梓瑤。那張俊美絕倫的容顏,散發着魅惑人心的氣息,已經瞬間逼近了她的菱脣。
莫梓瑤想,他的脣,應該是冰冷的。
就在她以爲他會吻上自己的脣,欲要躲閃時,卻聽他道:“他待你還真是不一般呢,上一次爲了礦脈,可以將你獻給天朝的使者,而這一次,見形勢對他不利,竟又讓你來接近本王。否則,爲何你待了這麼久,也不願回去?夜深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你就不怕傳出閒話去?”
莫梓瑤驚呆了,首先想到的是,他是如何知曉天朝使者一事?這兩件與阮凌政沒有半分關係,全是自己與太后的意思啊,連阮凌政都是不知情的,他是如何得知的?
這樣的事,輕易就聯想到阮凌政身上去,恐怕在他心裡,阮凌政就是一個只會靠女人過活的昏君吧。不由急着開口:“此事皇上並不知情。”
阮凌恆的眸子露出驚訝之色,隨即,又凝重起來。但抓着莫梓瑤的手卻依舊絲毫不肯放鬆。
莫梓瑤不願被他這樣抓着,咬牙,開始掙扎了起來。卻不想,手肘不慎撞在阮凌恆的胸口,他悶哼一聲,原本攬在自己腰際的手本能地撫上胸口,而扼着手腕的手依舊沒有鬆懈。
本想趁機掙脫他的禁錮,卻不想,他的身子猛地向後倒去。莫梓瑤錯愕不已,被他抓住的手帶過去,整個人,又一次倒在了他的身上。
雙脣意外地碰觸到了他的薄脣,果然,如預想中的那般冰冷。而自己,忽然在那一刻恍惚了。爲何在這一瞬間,這冰涼的脣,這熟悉的氣息,竟然讓人如此着迷……
她又猛地回神,暗惱:莫梓瑤,你真的是瘋了麼?慌張欲爬起來,他的手卻還是不肯放開。明明該是沒有多少力氣,而他抓住自己的手,卻抓得好牢好牢啊。
低頭去看,瞧見他的眉頭都狠狠地蹙了起來,莫梓瑤只覺得倏然心驚,他身上的傷,究竟有多重?忽然想起那時候我與他二人摔下臺階去的一剎那,他還能記着將自己護在懷裡,而自己,方纔竟然還想着,要與他玉石俱焚……
阮凌恆的胸膛劇烈起伏着,那急促的呼吸讓莫梓瑤幾乎要以爲他會喘不過氣來。不由得怒聲道:“放手啊!這樣我怎麼扶你?”
他吃力地看了莫梓瑤一眼,還在猶豫着要不要信她。
莫梓瑤頹笑一聲,看着他:“你想要我喊青鳶進來麼?”
他怔了下,終是鬆開了手,莫梓瑤略微一遲疑,馬上俯身去扶他起來。其實,她纔不會真的喊青鳶進來。她只是覺得,若然被青鳶知道她家王爺會如此是因爲被自己狠狠撞了一拳,她也許真的會像殺死方纔外頭那宮婢一樣殺了自己。
呵。這樣想着,忍不住苦笑出來。他卻咬着牙道:“笑什麼?看見本王這樣狼狽的樣子,你很開心?”
莫梓瑤怔住了,看來和方纔摔下臺階去的時候比,他是好多了。至少此刻,他沒有吐血,還能完整得說出話來。
也才發現,他的身子異常單薄,一點也不像往年身手敏捷、身形偉岸的顧莫離。也不像是身經百戰,久經沙場之人。可,那傳聞明明就說,平仁王驍勇善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