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土皇帝
李恆之爲了和他們打成一片,自然是順着週二牛的話題,狠狠的罵了罵那些剝削人的地主老財,還有鄙視了下飛虎寨的那些山賊,又把週二牛黃三等人的俠義心腸好好的拍了下馬屁。
週二牛頓時覺得這秀才不酸不迂腐,很是上道,很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呀。
黑鷹山寨負責煮飯的亦是個半大小子,名叫劉三腿。
他爲何叫這名呢,只因他兒時曾得急症,家中無爭醫治,便落了病根,那腿便蜷起來,走路甚是不方便,家人爲他弄個木棍權當柺杖,開始時還走的磕磕碰碰,但是天長地久的,十幾年運用下來,現在走起路來,不管是爬山還是下山,都可謂是健步如飛,不比正常人差。
他以前曾在縣裡街上一家酒樓幫過廚,因爲被酒樓掌櫃的誣衊偷吃而趕了出來,沒了活路只得落草,懂得一些庖廚之事,便成了這黑鷹寨的大廚。
其實他當時在廚房,只是負責燒火啥的,連切菜都沒學到,哪裡知道做菜,好在這些人的目標也不是美味,而是能夠裹腹。
儘管如此,身在廚房的劉三腿其實也是份美差,因爲大家不管是搶了糧食來,還是打了獵物來,總要送到他這裡來弄出食物,那他做爲廚房第一人,肯定是能先嚐到,並且吃的最飽的。
是以劉三腿剛上山時,整個人瘦了巴幾的,面黃肌瘦,比黃皮猴兒好不了多少,你看這在山上才待了半年不到,整個人已經開始有充氣變圓變方的跡象了,臉色也較週二牛等人好許多。
現在張悅娘來了,巧手一雙,竟然將那些平凡無奇的野菜也做的十分有滋有味,劉三腿的地位自然是直接下降,變的可有可無。
而且每個人看見劉三腿,都要拿他們作下比較,這可把劉三腿氣的呀。以前食物都由他來分派,人家自然是討好着他的,但是現在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別人把最好的拿走,才留點難以下嚥的野菜湯底給他。
他每每想起,都恨不得用柺杖把那娘們的臉砸花。
劉三腿的這種不滿的情緒,怨恨的情緒,在平威拖着一頭小野豬回來後,上升到了一個不可抑制的高度。
張悅娘吩咐週二牛將野豬宰殺洗淨,一部分燉湯一部分紅燒,還有另一部分用鹽醃起來,加上她教大家夥兒認的那些不同野菜名兒,居然弄出了整整一桌的美味來。
看的大家眼睛都放綠光哪。
這一隻野豬啊,別說是黑鷹寨了,就算是在飛虎寨也是極難得的。
那野豬獠牙特別厲害,又兇狠,以往他們見到了只有躲着走的份,哪裡敢招惹,沒曾想那傻大個平威,居然用一隻鐵箭扎死了野豬,太厲害了!
最近幾天過的生活,簡直像在神仙窩裡一般,李秀才幫他們寫了一張據說很是有文采的戰貼給飛虎寨,結果果然羞得對方面紅耳赤,後來還想來挖牆角,幸好李秀才仗義,沒有跟他們過去,不過卻讓黃三和週二牛等人覺得心裡痛快。
連飛虎寨都要寶貝的人才,他們自然也是當成祖宗一樣的供了起來,再沒有先前的那種不敬和監督了。
平威雖然在他們眼裡,說話傻傻的,常常傻笑,行爲如孩童一般,但是臂力驚人,經常帶着三五兄弟一起進深山打獵,總能有所獲,讓他們最近的日子過的極是滋潤,許多人臉上都有了油光。
張悅娘別看是嬌嬌小小的小娘子,卻很勤快,既做美食給他們吃,還爲他們洗衣服曬被縫衣服編草鞋。
他們中間有很多人是孤兒,每每回到寨中,看見成排洗晾好的衣服,都有一種很溫馨很溫暖的感覺,張悅孃的年紀不比他們大多少,但卻給他們一種母性的關愛。
或許他們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在李恆之這一家三口到來後,整整一個月裡,他們居然都是自給自足的,也沒有人想到要去山下打劫了。
李恆之和週二牛等人看似每日都是在滿山亂走,廝混,其實他是在勘察地形,他很疑惑,既然都說嶺南乾旱,那爲何這山林依舊鬱鬱蔥蔥呢?
有植被的地方,下面就必然有水?
難道之前幾任縣令都沒有想到這件事嗎?
據週二牛說,縣衙街上有一家金家水鋪,那水比金子還要貴,一般人可吃不起那水,窮苦百姓只能去幾十裡外的一個山澗裡接水,但那水還有些混濁。
那水裡皆是混濁不堪的泥沙,人不吃水吧會死,強忍着吃了吧,又會生病。
金家水鋪的主人姓金,以前曾是嶺南縣的師爺金大牙,後來縣老爺被砸死了,朝廷再沒有派人來接管,師爺便鎖了縣衙,自己回家。
他仗着手底下有一幫衙役聽他使喚,霸佔了縣衙以東橫嶺山上的一口清泉。
那山中有一處不小的瀑布清泉,以往是整個嶺南縣百姓存活的依據,這下他不但在四周入口設障,還派人看守,不許平常人接近。
然後在縣衙街道上面開設水鋪,如果想要喝泉水,就要拿相對應的銀子或是物資來換,有些婦人渴極了,甚至爲了一口水而賣出身子,也是大有人在。
李恆之此刻哪裡還像什麼官老爺,身上穿的是半拼接的破麻布衣裳,腳上早因爲走路多而磨出一層老繭,穿着露出腳趾頭的麻藤草鞋,臉上不復往日白晰,而是黑呦呦的,皮膚粗糙,跟平常的莊稼漢沒啥區別了。
張悅娘在旁邊一邊縫補着衣服,一邊心裡偷笑,如果九公主看見這樣的李恆之,還會歡喜得起來嗎?
“據你們這樣說來,那金大牙,就是嶺南的土皇帝嘍?”李恆之咬着一根草,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週二牛年輕氣勢,氣憤不已的說道,“可不是嘛,以前縣衙裡有十來個捕快,現在大半都成了他的爪牙,幫着他一起欺負百姓。縣衙的牢房也成了他的私人禁地,如果有人犯了錯,就會被他關進去。
而且他還跟飛虎寨互相勾結的,比如威脅一些想要出去找水的百姓,不讓他們出去找水,或是不讓他們離開,讓他們成爲金大牙的奴隸,爲他謀取暴利;而金大牙也給飛虎寨提前發信兒,比如有某些客商經過,肯定要到他的水鋪買水,這時候他就會假裝好人,說明飛虎寨的事,還說自己在其中有幾分顏面,只要過路人拿足過路費,便可安然通過;如果那人付的錢少了,他就會聯合對方一起將對方扣押下來,讓人家錢財兩空。”
張悅娘咬了一根線頭,眸光閃了閃,假裝不在意的說道,“那縣衙裡至少有十幾個捕快吧,就沒有一個好的,願意爲百姓作主的?”
黃三嘆了口氣,接過張悅娘剛縫好的衣服,往身上試了試,又摸摸,針腳很平,洗的十分乾淨,心裡便很是愉悅,講話也沒所顧忌起來。
“好的自然有那麼幾個,但是有什麼用的?如果不願意和金大牙他們同流合污,就會被驅趕被鎮壓,到最後哪裡還敢幫大家,能守住自己個兒就不錯了。也就是自掃門前雪吧。”
週二牛正兩手提着一個石碾子,在和平威比臂力,他聽見黃三這話,便皺着眉頭說道,“你這話也不盡然,我三叔可是很幫了大家,可是在他受了金大牙誣陷時,大家又都做了什麼,連作證說句實話的人都沒有,個個都是白眼狼,幫了也白幫。我真爲我三叔抱不平,所以我就沒聽他的話,我就上山落草來了,既然官府的人都變成了賊了,那我們老百姓爲啥還要受欺負,憑啥只有我們受欺負?”
李恆之立即捕捉到週二牛嘴裡的信息,打蛇順棍上,便問到他三叔的事,見週二牛眼中冷不丁泛起的一點警惕信息,他立即說經常在書裡看見這些英雄事蹟,還真沒在現實中見過呢,所以很是欽佩,想要聽聽。
週二牛和黃三對看一眼,眼裡的警惕這才淡了下去,神情有些蔫蔫的。
原來這週二牛的三叔名叫周海,原本還是嶺南縣衙的捕快頭子呢,他算是爲數不多的忠貞正直之士了。
那任縣令貪污就是他揭發的,也是他帶人砸開糧倉放糧救濟大家的,只不過他錯誤低估了大家的情緒,只以爲讓縣令認錯改過就好了,沒曾想那貪官居然放狗咬死人,繼爾激怒了大家,一涌而上,那貪官也死在大家的鋤頭之下。
師爺金大牙其實也參與了貪污朝廷賑災款,但是他比縣令精明啊,抽身快,便成了百姓裡的功臣了,一看縣令被砸死了,他當時就計上心來,決定要找人當替罪羔羊,從而控制起整個嶺南,當土皇帝了。
那十幾個捕快裡面,他早就收買了一大半,只有周海一直不爲所動,不管是送銀子送糧食還是美人,他都不爲所動,只守着他那瞎眼的娘過活,就像一粒蒸不熟煮不爛的銅豌豆。
這樣的人肯定不利於他的土皇帝實施計劃,於是他就設了個局,誣陷周海強+奸,他的一個姨太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