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五

“皇兄皇嫂, 文昌此來自然是請賜秦助爲駙馬!”文昌公主伸手指向韶玥,憤恨咬牙,“這個女人, 他如若不肯休棄, 直接賜死她罷了!”

四五位大臣雖身形不動, 但殿內已是怒海狂涌, 波瀾起伏了!

秦助鎮定如常, 只微微眯眼,“公主?……”

文昌公主不容他開口,瞥一眼聲色未動的顏韶玥, 目光仍落回秦助面上。

“哼!念你們也是多年夫妻,本公主可以饒她一命, 你別不知好歹!”

秦助嘴角緩緩勾起, 哧地一笑, 微微轉而向帝后二人,聲音清朗, “聽聞公主殿下最愛看戲,最近府上又極寵幸京畿第一名伶江公子。此刻,莫不是公主心神馳往,也扮起戲子來,要演一出惡霸搶……夫的大戲, 讓臣等觀賞?”

文昌公主被他的笑容, 他的話給弄懵了, “你胡說什麼?”她哪裡喜歡看戲了!何況, 即使看戲, 也不過看的是那些美少年而已。可他……是在吃江賢的醋?

秦助的目光在韶玥身上溜了一圈,自文昌公主進殿, 她一直置身事外般無動於衷。或許,他無論怎麼做,都只不過是一場笑話,不會入她眼裡!

“皇上,皇后,請繼續吧。”

宣帝心內大爲惱怒,這秦助竟將文昌視若無物,竟一句解釋也沒有?可他若真沒有娶文昌的意思,那句話實在也是給文昌一個臺階下……

文昌公主大皺眉頭,“秦助,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啓稟公主殿下,方纔皇后娘娘正要冊封我夫人。”秦助語氣十分恭敬,但接下來,明顯有戲謔之意,“這會兒,公主是要旁觀,日後編入戲中?”

文昌公主只氣得面紅耳赤!

“難道本公主剛纔所說,你當放屁嗎?”

秦助目光微微瞥向座上的宣帝和陸皇后。

宣帝不忍地轉頭,裝作沒聽見。這文昌,一下粗俗如此,若秦助真無做駙馬之意,他們還真不能輕易應允她剛纔所求呢!也幸虧他們一直沒明確有此意思!然對上陸皇后別有深意的雙眸,他怔了一下。皇后的意思是……

文章公主看皇兄皇嫂均無一點回應,更是懊惱!她就不相信,憑她一個堂堂公主還馴服不了秦助!

“秦助!你少王顧左右!本公主可不是開玩笑,我要你做我的駙馬!”

“秦助妻子就在這裡,公主不是玩笑是什麼?”

“你……那你爲何對我,對我……難道你對我沒有情意?”

“公主此言差矣。秦助與妻子,三歲相識,二十歲成親,二十五年來,她是我一心所繫,我對她……至死不渝。”秦助凝望着一旁的韶玥,一句一頓,“又怎會移情別戀,去招惹別個女子?更何況是去……高攀公主殿下您。”

“你胡說!”

文昌公主看他倒一副情深無限的樣子,而那顏氏,卻垂眸低首,毫無所動,毫無情緒。只是,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愛慘了這個顏氏?真的對自己一點情意也無?那些全是自己臆想?

“哼!愛妻之人豈會像你這般?你當我不知道:你進京幾年來,她就是個不存在的人!”

京城內也有幾個對妻子情有獨鍾的小官員,連同皇兄一起,皆被歸於懼內之列,她是知道的。可哪一個像他秦助這般狂傲不羈的?這幾個月來,有關宰相大人娶妾納寵之流言從未斷過……現在看他妻子在他身邊一聲也不言語,哪有轄制他的本事?

幾個元老大臣也不由暗自點頭。秦助入朝爲官的幾年來,妻子在一些必須場合也從未出現過,別人提及,他多以各種藉口搪塞。人或猜測她病重在牀,或如文昌輩先前以爲的奇醜無比,不欲見人……此次忽然出現,並要求封齊國夫人,才真正吃驚呢!目光都不自覺地看向他身邊那個女子,又覺得他們兩個若即若離的表現,哪像一對情深意重的恩愛夫婦了?可這秦助,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說自己對妻子之情至死不渝?

“我是從不曾讓妻子拋頭露面,但可曾隱瞞過我有妻子?”秦助逼近文昌,低聲,“公主也早見到過我夫人真容,你該好好想想我爲何不讓她拋頭露面?”

文昌公主被他氣勢所逼,不自禁地後退一步。再看向顏韶玥,難道他還自以爲妻子太美貌,怕人覬覦,所以才……可面前這個女子……是替身?可若是替身,那麼……

秦助看她迷惑糊塗了,瞥了一眼一直作壁上觀的帝后。哼,既然大家都想看戲,那麼,他不會辜負這所有人的期望,演出一場震驚世人的精彩大戲!

“你那夜不是對我說只求夫妻恩愛天長地久?”

“我本就有妻子,只求我夫妻二人一生一世相守,難道有說錯了嗎?我總不能說和不是我妻子的人‘夫妻’恩愛吧?”

“你,你竟敢一直戲弄、欺罔本公主!”

秦助面無表情,“微臣怎敢冒犯公主?微臣與公主素無瓜葛,怎會說那些無禮之言?再者,微臣雖非質正之人,但男女之愛,夫妻之情卻時時銘刻在心,一直爲夫人守身,豈會做對不起結髮妻子之事?縱然真說了那些話,也只是拒絕公主的美意,希望公主知難而退,怎麼竟成了欺罔公主呢?”

“那你,那你,何以默許我向皇兄皇嫂……?”

是她向皇兄皇嫂提出要再嫁的,畢竟宮人都知公主荒唐,雖聽到那些流言蜚語,也並不敢隨便告訴兩位聖上。

“你是公主,公主和二位聖上私下裡說些家常,秦助如何知道,又豈有置喙之地?知道了,也只當是流言而已。如今直面,秦助方可表白自己。公主身份高貴,下官出身卑微,怎敢高攀?再說,下官本有妻子,公主又如何會真心想嫁,爲平妻爲妾均不妥當吧?公主年幼瀟灑,又一向愛胡鬧玩樂,”秦助轉向早已呆坐龍座上的宣帝,微微躬身,“就是皇上,您也只當那些話是玩話吧?”

宣帝不由點頭。

“放屁!你的意思難道不是……你難道不是休了你妻子,給我做駙馬嗎?”

秦助肅然道:“公主,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下官雖駑鈍愚頑,這個道理卻還是懂的。”目光轉向韶玥,“除非是夫人休我,我是決不會休夫人的,寧死不從。”

韶玥擡眸,對上秦助那雙深如沉淵的烏瞳。

“再說,微臣希望立功歸朝,也只爲要賜封我妻子爲一品齊國夫人,是有些爲難皇上皇后罷了。”

文昌公主只氣得渾身顫抖,“秦助,我滅你九族!”

秦助仍看着韶玥,“公主,您這是恐嚇微臣了。我秦助只獨身一人,妻子也只有她一人,如果我夫婦二人同生共死,自是至善至美,秦助又何怨?只是,公主是糊塗了,還是故意嚇唬下官?公主大人大量,又豈能因此和秦助一般見識?即使是秦助無意中得罪了公主殿下,也該一人做事一人當。”

“你當本公主是什麼!你……你如果你真捨不得她,我可以……”既然這麼多人都已經知道她要秦助做駙馬,她又怎麼能輕易放棄,大跌顏面?

“秦助絕不敢高攀公主。”

“你!……”文昌公主氣結。他居然聽也不聽下文,就一口拒絕!

“夠了!”

秦助如此放肆,可皇后一直不語,宣帝再也忍不住,大喝一聲!文昌看似真神志不清了,這麼低三下四來追逐這個根本沒放她在眼裡的男人,受此羞辱!

韶玥輕輕咬着脣,眸中抹過一絲憂慮,心裡暗歎。她該怎麼辦,她能改變此時局面嗎?事已至此,這個一意孤行的秦助會聽嗎?他分明是……

宣帝瞥一眼陸皇后,在她的肯定和支持下,盛怒,“秦助,你也太放肆了!如此冒犯公主,你知罪嗎?”

“微臣認罪。只是君無戲言,皇上之前答應之事,還請信守承諾!”

宣帝又看了陸皇后一眼,“你雖如此荒謬,但念你有功於國,朕自然不會毀諾。只此次,你讓文昌如此誤會,難辭其咎!你眼前只有兩條路!一是聽命於文昌……”

秦助不屑地哼了一聲,“微臣此生只愛戀一個女人,雖九死而不悔。願選第二條路。”

殿內諸人都不由注目於他。

陸皇后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秦助,你如此藐視皇權,欺君罔上,戲侮公主,前日和今日還大膽衝撞幾位王爺和元老大臣,也太狂妄了!你身爲宰相,本應是百官表率!如今這般,又置朝廷制度於何地!既然你故此狂妄,知罪伏罪,本宮不管你是真是假,當按律制,即刻打入天牢!宰相之職位,待日後再做安排!”

宣帝看皇后發怒,也便鼓起勇氣,令禁衛立即將秦助打入天牢!

殿內衆人皆是驚愕非常。

文昌驚愕中當然還有失望,秦助竟真的寧死也不肯娶她?

韶玥擡眸,看着秦助。他倒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輕鬆,並不像是一時意氣用事。她閉了閉眼,心內只深深嘆一口氣:他一心謀劃這麼多年,就爲了這個結局?

幾位元老大臣更是懵了!雖說秦助一向狂妄,也不至於自尋死路,鬧到這般地步吧?簡直是故意爲之!皇上皇后當然可以藉此拔除他的勢力。只是,秦助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又豈能輕易剪除?他大概還是在玩弄權術試探二位聖上的底線?可他究竟還要試探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