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不禁眨了眨眼。
糊塗嗎?也許罷。
這種事又不像小孩子過家家,不是說你玩到一半想不玩了就可以退出的。
到時候她要考慮的,不止是她、俞九清和子涵,還有千千萬萬追隨他們、忠於他們的人。
沈卿卻只是輕輕一笑道:“不管怎樣,總是會有辦法的,謝公主關心。”
真禾公主:“……”
她哪隻眼睛看到她在關心他們了!
她不是一直在說她嘲諷她麼!
她擔心的是她自己的處境好不!若是她還沒奪回南安的政權,她和俞相就倒了,她上哪兒哭去?
只是,看着面前女子那因爲自信從容而顯得分外美麗的笑容,真禾公主卻忽然覺得,這件事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事人都不急,她替他們急什麼?
真真是應了大齊那句話,皇帝不急太監急!
離開永寧宮後,沈卿嘴角邊的笑容便斂了起來。
她雖然在真禾公主面前那麼說,卻也知道,這件事遠沒有她說的那麼輕鬆。
不管她和俞九清願不願意,他們都已是被駕到了這個高度,這時候他們想急流勇退,又想盡可能地保全一直跟隨他們的人,談何容易?
而且,她好像一直都沒問過俞九清的想法。
本來他是有機會當上一國之君的,卻因爲她的到來阻止了一切。
雖然不管是礙於時空管理局的存在,還是她自己的意志,她都不希望俞九清對那個位置有什麼慾望。
但萬一,他有呢?
沈卿不禁暗歎一口氣。
雖然這些問題在她回來之前便知道,她是定然要面對的。
但果然,說起這件事還是會很影響心情啊。
就在這時,一旁的宮人低聲道:“夫人,御書房到了。”
沈卿連忙打起精神來,擡起頭,不由得頓了頓。
卻見御書房的門口,一身緋紅色官府身姿清俊的男人正靜靜地站在那裡,一雙漂亮的鳳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知道已是看了多久。
男人本就面容白皙俊朗,被那身緋紅色的官服一映襯,卻是顯得更爲脣紅齒白,吸引人眼球了。
就彷彿原本高高在上的謫仙,倏然間被拉下了凡塵。
沈卿不由得便微微彎起雙眼,心裡的鬱悶煩躁一下子散了一半,快步走過去道:“你怎麼站在了外頭?”
俞九清低頭凝視了她片刻,道:“我方纔一直在御書房裡輔佐陛下批閱奏摺,陛下許是過於勞累,批閱到一半就睡覺了。”
沈卿不禁挑了挑眉。
他確定陛下是因爲勞累睡覺的,而不是覺得太枯燥睡覺的?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忽地輕輕觸了觸她的臉頰,男人垂眸看着一臉疑問地看向他的女子,道:“你方纔過來的時候在想什麼?一臉的愁容。”
沈卿微囧。
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嗎?不禁笑笑道:“沒什麼,只是在想今晚晚膳要吃什麼。陛下今天既然已是這麼疲累了,我就不打擾了,我進去與陛下說一聲便回去。”
俞九清看着沈卿,微微蹙眉,最終卻沒說什麼,道:“好,我與你一同回去。”
沈卿微愣,“你這麼早就能回家了?”
他今天不是正式復工麼?這還一個上午都沒過去呢!
他身爲一國之相,文武百官的楷模,這麼懈怠像樣麼!
某人卻顯然覺得十分像樣,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道:“我今日雖說是正式復工,但我腿上的傷還沒完全好,自是不可過於勞累的,旁的工作回家做也一樣。”
沈卿:“……”
行,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沈卿嘴角微微一抽,和俞九清進去把某個睡得口水都快流滿一整張御案的小皇帝搖醒,便告辭離開。
小皇帝猛地一個激靈,努力睜着還沒完全清醒的眼睛一把拽住了沈卿的袖子,可憐巴巴道:“沈愛卿,你答應了朕會多陪朕一會兒的!”
他容易麼他!一大早就被錢太師和趙太傅從龍牀上拽起來,受了他們半天摧殘便算了,誰知道他們好不容易離開了,又來了一個表面冷靜實則更加不做人,咳咳,更加嚴厲的俞愛卿!
小皇帝都欲哭無淚了。
他現在急需溫柔的沈愛卿的撫慰哇!
沈卿:“……”
最後,她和俞九清還是陪小皇帝吃完了午膳,才離開了皇宮。
兩人相攜着往皇宮門口走,沈卿把她方纔與真禾公主說的話一點一點地告訴了俞九清。
聽到沈卿和真禾公主做下的交易,俞九清眉頭深深皺起,顯然十分不贊同,只是也沒有說什麼。
從以前開始便這樣,沈卿決定了的事情,俞九清便是再不贊同,只要那件事不會傷害到她或影響到大局,他都會尊重沈卿,並默默地給予她幫助。
沈卿不禁微微笑了起來,牽起俞九清的手,突然道:“對了,九清,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問你,你……想要那個位置嗎?”
俞九清的腳步微微一頓,看了沈卿一眼,瞭然道:“你方纔煩惱的事情,便是這個?”
沈卿微愣,不禁笑了,“被你看出來了。”
如果說她和俞九清剛剛重逢的時候,他們間還有着一絲陌生和試探,如今,他們已是再次越來越瞭解對方。
瞭解到,彷彿只是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的地步。
俞九清轉過身子面對着沈卿,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擡起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輕聲道:“若我對這個天下當真有野心,早在當年,我便出手了。”
沈卿微怔。
“我當初考科舉入朝爲官,是爲了逃出我那個吃人的家族,我不是那般無私的人,從沒有爲黎民蒼生造福的想法。
後來,我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在其位,謀其事。
再後來,我便遇到了你。”
俞九清嗓音低低地,眼神認真地道:“青青,因爲你想幫助當時的太子,想幫助大齊皇室,想平復大齊的動亂,我纔會助你做成這一切。
我對這個天下由始至終都沒有想法,事實上,我從以前開始,就對這世間萬物沒什麼慾望。
讓我最開始有了慾望的人,是你。”
因爲你,我才與這個世間建立了越來越多的羈絆,纔會開始真心地,想要守護這個你十分愛惜的國家。
纔會開始真的,對這個國家以及這個世間,產生了一絲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