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宮到清和宮的距離可以算是較近了，遠遠的，我便看到月華的往着鳳宮而回。
於是我便停下腳步，等她走到我的面前。
“奴婢參見娘娘。”月華對上我平靜的視線，低頭行禮。
“月華，你去了哪裡？可以告訴本宮，現在清和宮的情況如何嗎？”我的視線掃向清和宮，眼看那邊人越來越多，腳步不禁不想動了。
“回娘娘，皇上昨晚是跟婉妃離宮的，現在太后正在清和宮裡跟皇上吵了起來。”
“那結果呢？”他爲了婉妃可以跟太后直接的吵起來了。
不過我總覺得哪裡不對，最近皇上好像有點刻意的與太后起掙扎，這是爲什麼呢？
之前他一直在太后的面前演着那個乖兒子的好戲，爲什麼忽然又變了樣子？
我知道這段日子太后被氣得快忍不下去了，我不知道這樣的後果會是怎樣的。
“太后當然不能把皇上怎樣，可是她說是婉妃妖媚皇上，在這麼危險的日子帶皇上誘引皇上離宮，有危皇上的安全、社稷安危，說這一次不對婉妃作嚴懲是絕對不行。”月華說着，臉上也升起擔憂。
“那現在皇上怎樣？”想到他讓最愛的人受處罰，我想他的心情一定是很糟吧！
“皇上是想救婉妃，可是太后強行將婉妃帶到了天牢去了。”月華說話的同時，目光看向已經往清和宮外離開的人。
也許，這個時候戲已完了。
看着人羣往外走，於是我轉身帶着她們往鳳宮而回。
我知道，皇上這一次出宮的主要原因不是跟婉妃去玩樂，而是要跟那個居將軍還有另外兩個男人相見的，我想他心底肯定是有點計劃，最近纔會在太后的面前點這麼多的火。
可是他肯定沒有算到，這一次的偷偷出宮會被太后剛好揭穿吧！
現在害婉妃落在太后的手上肯定不會是他的意願。
那他要怎麼辦呢？
這一次只怕跟太后吵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吧！
“娘娘，你以爲你的說話太后會聽嗎？”月華在進入鳳宮後卻擋住了我的腳步。
我疑惑的瞪着她，眉心微蹙，問：“什麼意思？”
“娘娘，婉妃對皇上來說很重要的，月華剛纔在場看到皇上的心急，若是太后真的藉此機會把婉妃了決了，月華怕......”
“怕什麼？”我輕哼。
“怕皇上會......”她疑慮着不知該不該說後面的說話。
我淡淡的注視着她那擔憂的眼神，無力的嘆氣，才說：“這事本宮不能幫你，若是本宮去向太后求情，只怕會惹上麻煩。而且皇上不會希望這一次由本宮來幫他的。”
越過月華，我的眉心緊緊鎖起，並不能如表面的如此冷靜。
我不知太后會對婉妃如何，可是我不能出面去救人的。
最近太后心底也有很多的想法，居婉的爹逃跳了，皇上卻又在此時跟婉妃出宮，而且在這之前又跟太后多次爭執，只怕太后早已聯想到是那居將軍回到京來了。
若我去救人......太后只會像龔劍說的那樣，以爲我迷失了心魔而要跟她敵對。
*
深深的吸了口氣，我的手騰在半空上，最後只好敲下。
“是誰？”房內傳來他的聲音，看來他今天沒有外出。
“是本宮。”輕聲回話，我怕聲音太響會招來別人的注目，我是有意要在這最安靜的時刻纔來找他的。
“皇后？”門打開了，裡面的龔劍皺了皺眉，看了看門外沒有人便急急的將我拉進，將那門關上。
“娘娘怎麼會過來太醫院？這裡多是男人，是宮中的娘娘們不該隨便進入的地方。”他關上門後焦急的指出我的衝動。
回頭看他，我獨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才說：“本宮之前不是來過一次嗎？”
“娘娘有事找臣嗎？”他的雙眸一轉，轉身走到我的跟前停下，回身看着我問。
給他輕輕的點頭，我才說：“我想知道，你是皇上還是太后的人？”
“這對娘娘來說重要嗎？”他不看我，卻在我的跟前坐下。
在這裡，他不向我行禮，也不給我如臣一般的敬重。
“那本宮想知道，皇上最近跟太后處處針鋒相對是不是有意的？包括那天你慌亂的跑到太后的面前告訴太后婉妃的爹逃跑的事是不是也是皇上讓你這麼做的？”我總覺得一切是有原因的。
說不上什麼原因，可是皇上的轉變太快了，我想他心底肯定有所計劃，不然不會在這麼多年都扮着乖兒子，卻在這個月內與太后吵鬧多次，讓太后對他的信心漸漸失去。
可是讓太后對他失去了信心，又是爲了什麼呢？這對他有好處嗎？
“娘娘也許是聰明人，可是有很多事娘娘不知道會比知道更好，娘娘現在的處境很好的，不是嗎？有了皇上的喜歡，就算將來太后真的失勢了，皇上也不會把娘娘怎樣。就算太后真的想要易主，娘娘也不會被太后怎樣。既然如此，就如臣之前說過的那樣，什麼都不要管。”他不看我，低頭注視着桌面，以輕得近乎聽不清楚的聲音說。
也許他怕隔牆有耳吧！
不過，我倒是可以從他這段話裡聽出一點意思來。
“這麼說，太后真的打算要易主了？”
“娘娘何以看出？”他擡頭看我，眉一皺。
“這是你們設出來的局，是不是？”想着，我心裡一驚。
不，不會是那樣的吧！
“娘娘想太多了，什麼叫設出來的局？”他取笑的看我，像諷刺我的自以爲是。
在他的視線下，我卻不知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對的。
“婉妃的爹在此時逃跑了，而皇上又跟婉妃在此時出宮去，太后肯定會認爲皇上跟婉妃是去找居將軍吧！所以太后會很自然的明白到皇上最近與她態度不好的原因，若太后認定了皇上有心要反叛她，那麼她肯定會在還有權力的時候想辦法易主，是不是？”我是這樣猜的。
太后今天不悅的原因不是婉妃跟皇上偷偷離宮去玩如此簡單，肯定是心底知道皇上有反她的可能，所以才與她在權力上起了多次的爭扎，還廢了太后曾依重了兩個重臣。
是這樣嗎？
“太后的想法是如何臣還來不及知道。”他搖頭，不正面回答我。
“那皇上這一次跟婉妃出宮的事要讓太后揭發，是不是他有心安排的？皇上是不是想跟太后起正面的碰撞？”不，好像不是這樣的。
“怎麼會呢？現在婉妃落在太后的手上，是生是死皇上還控制不了，這不會是皇上想的。”龔劍皺眉，視線對上我：“娘娘就別去管這事，太后跟皇上各自在打什麼算盤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有數，娘娘若要滲進去，只怕到時候兩邊都不是人。”
“好，謝謝龔太醫的提醒，本宮知道如何做。”深深的看進他的眼內，我總覺得他什麼都知道。
不管是太后的想法，還是皇上的計劃，他都瞭解吧！
可是他是哪一方的人呢？
是太后的？皇上的？或者兩邊都是？
不過他說得對的，我還不該去理會這些事。
而且我也理會不了，我只是一個小女人，沒有半點的實權，我能幫得了什麼呢？
而且皇上顯然還不敢相信我，他與居將軍會面都小心的不讓我發現，他又怎麼可能會想我去幫他呢！而太后也不信我，那天龔劍去跟她說居將軍逃跑的事的時候，她有意將我們送走，就憑此顯出她對我們姐妹二人也不是完全信任的。
所以，他們母子誰都不想要我的幫助。
那也好，就如龔劍說的，置之度外便好。
*
置之度外，這想法想來容易，做起來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婉妃被囚的事在後宮裡鬧得火熱，而皇上也曾多次去泰和宮求情，最後，剛剛纔傳來消息，太后決定廢婉妃的妃位，降爲才人。
一降便是如此多級，這算不算是嚴重的處理呢？
不過在我看來，這對皇上跟婉妃來說，並不算什麼處罰吧！
因爲只要在心愛的人身邊，其實什麼名份都不重要的。
我想，若那天出事的人是我，也不知他會不會多番哀求太后。
不過他說得對的，若是那晚出宮的人是我，也許他就不必如此麻煩了。
而此時，太后也不會直接的懷疑他的忠心。
我總覺得，這一次不是小事一件，太后肯定心裡也有所提防。
易主？
我記得今天從龔劍的口中聽到這二字。
那是不是說明，太后真的有這樣的打算了？
若她收養的乖兒子已經不乖了，而且還有心要反她，她沒有可能坐以待敗的。
太后肯定是趁她還有能力跟權力之前想辦法如何保住自己的，肯定會這樣的。
所以，太后跟皇上之間的戰爭也許是現在的正要開始。
但由以前的和睦相處變成明顯的敵對，那我的立場又將會是如何轉變呢？
已經兩天沒有見過他了，我不知道他此時又在作何感想。
兩天了，站在月夜下，我卻不想離開鳳宮一步。
在不知道他與太后之間的戰爭誰是誰非之前，我不想再靠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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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太后始終是我的姑姑，我怎能......
苦惱的嘆息，只需一個元宵夜，我便覺得我們二人才剛建立的夫妻關係便又被粉碎了。
“娘娘，你睡吧！這麼夜，皇上也許不會來了。”嬡嬡不忍心的走近我，溫柔的勸說。
我回頭看她，輕輕的點頭，便轉身往房間而回。
他不來也好，不來也好......
*
夜色更沉，當我快要熟睡之時，我聽到房間內多出來的腳步聲。
慌亂的睜開眼，我想不到入目的人會是他。
本來啊！除了他，還會有誰在這樣的夜裡找我，自從太后不再對我施壓後，龔劍來找我的次數也少得可憐了。
不過，他們都不來會更好吧！
忽然覺得，活在這後宮中壓力竟會如何大。
若我不是太后的侄女，那麼我是不是可以活得坦然一點呢？
若我不是太后的侄女，他對我的感情跟承諾是不是就會更大膽一點呢？
不過，不是啊！
芙蓉帳暖，此時坐在帳內看他，卻覺如何的隨陌生。
只需一個意識，單憑我是太后的侄女這個身份，我們便沒有相愛的可能了。
我......終是他要對付的人......
“皇上還不睡嗎？”我悠悠的問，本來是想問得溫柔一點的，卻又忍不住讓語氣冰冷了起來。
“羽兒現在才睡嗎？”他同樣的問，噪音也同樣的冷漠。
不止是冷漠的，我看到了他臉上的疲累。
“婉妃被太后囚起的這兩天，皇上很不好受吧！”我輕嘆，從牀上走下，往他而去。
他不動，站在原地上，深墨色的眼眸直直的看着我，故意忽略我的說話，輕說：“女人早一點睡會更好一點。”
“皇上就不必早點睡嗎？”我苦澀的笑開了。
“朕想見你。”他也像我一般，彎起同樣的苦笑。
“現在不是見到了嗎？”眼眶一暖，我才發現這樣的說話原來能如些窩心。
“那能不能讓朕抱一下？”他又笑了笑，像很無奈又像很無力一般。
我輕輕點頭，舉步向他，伸手抱住他的腰，臥在他的懷中，柔柔的說道：“羽兒以後，當皇上決定要跟太后決戰的時候，便不會再找羽兒了。”
他因我的說話手明顯一顫：“羽兒說什麼？”
閉上眼，我當然不會笨得直接說明那晚的事，只說：“羽兒之前就知道皇上對司空家的討厭，相信那是因爲對太后的討厭吧！後來又從七王爺的口中得知皇上要跟他要十萬大軍，當時臣妾便有所懷疑，皇上要兵來做什麼呢？直到最近，皇上處處跟太后針鋒相對，羽兒知道這裡肯定是有原因的。”
“羽兒，你很聰明，是啊！朕要打一場硬杖了。”當輕柔的手撫在我的發上時，我愕然的睜大了眼。
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跟我承認這樣的說話。
我不敢相信，他怎麼會跟我說呢？
“皇上？”我激動的看着他，卻問不出什麼來。
只見他如疲倦極了，抱着我的肩，牽着我往牀上而去。
當我們都臥在牀上時，他讓我靠在他的懷中，我們靠坐在牀上，他的大掌伸到我的髮絲上，細心的將頭髮上的髮釵都解下，才緩慢的說話：“羽兒，你說得對，朕對你的討厭來自太后。”
“不，不要說了。”知道他的心意，我立即的搖頭。
不，龔劍說得對的，我什麼不知道會更好，何必滲進其中一方呢？
若我涉了進去，我怕啊！
我怕自己會進退兩難，我怕......怕我若上了罪名，害了家人......
“羽兒，你想知道，不是嗎？”他苦笑，已將我的頭髮解散，讓髮絲垂下，他卻着迷的注視着我的烏絲而笑。
“羽兒，你知道朕的母妃是誰，是不是？當年她在生下朕的時候難產而死了，可真相不是這樣的。當年，太后的兒子比朕早幾天出世，可是太后的孩子卻死了。”他從回憶中說着，讓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前，不讓我再亂動。
我聽着，抽了口氣，身子微微一顫。
我知道太后曾有一孩子是過世了，可是當再聽到這可怕的事，心底難免爲太后而難受。
“那事對太后來說當然是一個很大的打擊，聽說她幾乎要瘋狂得大鬧後宮，說肯定有人害她的腹中孩兒。過了幾天後，我的母妃卻生下了一個孩子，那就是朕。當時先帝剛好不在宮中，當時太后竟然聽到消息後便趕到思縷宮，將朕奪走。可是當時母妃不準，她拼命的想掙扎，結果卻因爲剛生完孩子身體弱，竟然一倒便死去了。”他的說話很輕，但身上卻散發着陰暗的氣息，讓我的心也跟着微微發冷。
不，那太可怕了。
“太后怎麼可以這樣做？若真是如此，先帝回宮以後怎麼不會處理太后？最後還會讓她繼續當了二十五年的皇后呢？”我不解的擡頭看他。
他今年剛好二十七吧！那麼他登基那天是剛好二十五，那就是說他母妃死後先帝還是沒有對太后作過什麼處罰。
“這是父皇心底最深的痛。”他哼，笑得很澀。
從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一絲的傷害閃過，可是那神色閃得很快，幾乎立即的被原來的死寂給掩蓋上。
“皇上？”我心疼的喊，伸手將他的手握上。
依靠在他的胸前，我的心情紛紛而亂，他的回憶一點一點的滲進腦海，卻無法讓我釋懷。
“當年先帝的權力跟朕現在一樣，是有限的。如朕現在，雖然貴爲皇上，可是太后卻掌有一切的權力。朕登基的時候，所有的大臣都是向着太后的，只有少數的是忠心的效國的大臣，當然就包括居婉的爹。後來那些忠臣有意要拉攏朕，勸朕將我們段氏的權力奪回來，不要再讓司空家的女人所擁有。他們怕國真的會易主。可是他們不知道，朕一直都在心底對太后恨之入骨，只是一直忍辱負重着。於是，朕便跟他們暗暗的聯合起來。只怪居將軍太正直，當年太后最想滅的人就是他。在朕登基沒有多久，太后便趁機賜罪於他，後來經朕的最大努力，死罪免了，卻落得一個充軍之罪。”他說話時胸膛輕輕的起伏，可是他的心跳卻是異常的平靜。
微微擡頭看他，我看懂他眼底的恨意。
那恨，是真的。
“那皇上告訴羽兒這些，是爲了什麼呢？”我問，不明白：“皇上一直將羽兒當成敵人來看待，如今卻又將一切都告知羽兒，爲的是什麼呢？”
“羽兒，自你第一次進宮，朕就跟自己說，這個女人便是敵人。可是朕卻不忍去傷害你，朕是不是很失敗？其實有很多次，朕都可以袖手旁觀，隨你死在湖底去。可是朕卻一次又一次的去救你，只因在你每一次出事的時候，朕都不忍心……”他的手微微的一顫，忽地將我抱得更緊。
我皺緊了眉，卻不知他這話該不該信。
“羽兒，朕跟太后之間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的要開始了......你......會站在誰的一邊？”他問，伸手將我的頭擡起，迫我與他平視。
直直的看進他的眼內，我閃神了。
站在誰的一邊？
從一開始，我就該是太后的人，不是嗎？
我是司空家的人啊！
可是若太后真的曾殺他的母妃，而且奪握着他的政權，那麼他的反擊又是不是理直氣壯的呢？
只是，我......該站在哪一邊？
“皇上，羽兒想問，若有一天，你真的能打倒司空家三代女人掌控段氏江山勢力的局面，你是不是會將臣妾跟太后一起處死？”苦苦的笑，我並沒有答他那個問題，只是想問他的想法。
我不知道他所說的感情是不是真的，不過他說得沒有錯，他有很多次可以袖手旁觀任由我死的機會，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救我。
他對我的情，可是比太后對我更好啊！
若真要選，我該怎樣選呢？
“羽兒，記得朕說過的話嗎？只要你全心全意的靠在朕的懷中，那麼朕會讓你一直依靠下去。”他說，很溫柔的吻上我的脣。
這一次，他的脣有點冰冷，不如之前的纏綿，似帶有沉沉的壓力，壓得他及他的脣都無法放鬆。
他的吻雖同樣的溫柔，卻無法讓我沉醉了。
也許是我此時的心也很亂吧！我並無法如之前一般的迷戀着這個吻。
他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並沒有倦戀着這個吻，很快的便離開了我的脣。
“羽兒，我知道你的立場很爲難，朕今晚來，只爲了問羽兒一句，是跟朕走，還是留在太后的身邊。”他迷惑的看進我的眼底，從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濃濃的悲哀。
他像是很難受，爲什麼呢？
“什麼意思？皇上要走？”我怔怔的問，大腦裡明白事情的嚴重，卻又無法完全的回過神來，還是依在他的懷中閃了神。
他跟我說是走或留下來，是什麼意思？
“太后已經知道朕跟朝中一些忠臣聯合起來的事了，這一年裡，朕廢了兩個她所依重的大臣，又建立了一些親信。對於這些事，太后一直有所顧及，再加上她知道婉兒就是居將軍的女兒，更是有心要滅她，若不是太后還不敢跟朕直接的衝突，相信她早便不顧一切要殺了婉兒。”他的臉色一變，那神態緊張而略帶憤怒：“朕知道，太后已經準備要廢朕，現在只差一個理由。那理由有了，也許明天便是朕的死期。所以，朕打算跟居將軍先帶兵離開皇宮，明天朕會跟太后說要南巡下廣陽去處理那天災的事，其實是直接去七王爺的封地。”他緩慢的說，幾乎是一字一頓的低語。
他的聲音很小，就算真的隔壁有耳，也並不能聽出半點說話來。
因他的說話一怔，我愕然得說不出話來。
他要逃？
有這麼嚴重了嗎？他要棄城而逃？
不，他不會是這個意思的，他不是說要奪回段氏的政權嗎？
“皇上不是想要棄城而逃吧？”雖然知道肯定不是，可我還是不確定的問。
“不，朕是要去跟七王爺談條件，只要七王爺願意幫助朕，朕就跟他一起回京攻打太后，有機會奪回政權。若是不走，只怕太后發起狠來，朕連命都保不及，到時候段氏的江山只能斷送。”他搖頭，雙眸如帶希望。
我看着，像是明白的點頭，卻又完全的不明白。
我不懂，有很多的不懂了。
可是他的眼神像是那麼小心，我除了剛剛在他回憶的時候看到悲哀跟對太后的恨意外，便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皇上爲什麼要告訴羽兒這些？若是羽兒告知太后呢？皇上要怎麼辦？”我苦笑的輕問。
我該感激他對我的信任嗎？
可是聽完他的這些說話，我的心卻壓得完全喘不過氣來。
“朕知道，羽兒不會。”他說，肯定的注視着我。
蹙起眉，我卻不知如何答他。
我不會嗎？
“羽兒，朕告訴你這些話就是想看看你的選擇，你會跟朕走，還是留在這裡？”他溫柔的輕問，像迷戀一般的緊緊的盯着我的臉，如不捨得移開。
迷惘的看他，我竟然想點頭。
“皇上，若羽兒跟你走，若有一天皇上真能奪回政權，太后真的落敗了，皇上要如何處理司空家的人？”看來，先帝盡了最大的努力只是將司空家趕出京城不得回京而已。
而他呢？他這少年帝王，又能將曾三代風光的司空家怎樣？
“那羽兒說，司空家是否有心要造反？”他反問我。
我靜靜的看着他，搖頭：“沒有，羽兒從來沒有聽過爹跟大伯說過要造反的事。”
“那好，若羽兒的心是靠在朕的懷中，朕承諾，就算太后被朕打失敗，朕也絕不會爲難司空家的人。”他點頭，給我承諾。
不安的看着他，我轉過頭，不說話了。
我......該......該如何呢？
“羽兒，朕沒有猜錯的，在星光塔裡，那個抱着朕的脖子主動獻上吻的女人是愛朕的，是不是？那個因爲婉妃的出現而慌亂而逃的女人當時的心肯定是很難受的，對不對？”手指輕輕的撫過我的臉，他小聲的喃呢。
依在他的懷中，我失神的點頭。
是啊！我是愛上他了，那麼的情不自禁，那麼的失去理智，只因爲愛他，所以將自己也拖進苦困中了。
我是愛他的，而他......是嗎？
“烈，在羽兒將自己交給你的那一刻起，便沒有選擇的機會了。”閉眼，我細聲輕語。
我還能選擇嗎？
若我留下來，他若真的回來大勝了，司空家的人必死無疑的。
若我跟他走，也許我還能借他這承諾保住司空家的人。就算太后最後勝了，大不了死的人是我這個叛逆的侄女，司空家的人不會受太后的處置的。
我就該知道，自七王爺進京之後，太后跟皇上之關的關係便在轉變了，我又怎麼一直沒有察覺呢？
可是察覺了又怎樣？我能改變了什麼嗎？
自我進宮的一刻，就註定了這個命遠，不是嗎？
已經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他跟太后的戰爭總有暴發的一天，只是看時機在哪裡而已。
也許是自私吧！只要他決定要走，那麼我便想要跟上，那隻爲了我自私的愛情吧！
我怎麼捨得讓他一個人走？
“不，你有選擇的機會。”他搖頭，將我轉身向他，低沉着噪子帶着執着：“羽兒若決定不滲進朕跟太后之間的戰爭裡，只要跟朕說一聲，那麼羽兒可以留在這後宮裡。就算有一天朕真的回來，也不會恨你。”
“不，羽兒已經不想離開你了。”我搖頭，苦笑。
就算他不恨我，那麼我跟他的關係也會永遠的斷了吧！
我很沒用，竟然捨不得。
他苦澀的笑，俯身而下，目光端詳着我的眼眸，輕輕的吻着：“羽兒，謝謝你相信朕。”
他的吻很苦、很澀，他的動作很輕，很柔......
那麼的小心，溺愛得如我是他的至寶一般，如要將我揉進懷中......
我閉上目，只能承受着他所給的一切......
灼熱的氣息很快的將我包圍起來，一雙溫熱的大掌落在我的身上，緩慢的滑到我的腰後，想要讓我更貼近他，便用力的將我壓向他。
他粗重的呼吸灑落在我的臉上、脣上、身上，不放過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困在他的懷中，感受着他的存在，我不想去計較他更愛的人是誰了。
我不願去管在這兩天太后囚起婉妃的時候他的心是不是很痛，也不想去猜若換成是我被囚起他會不會痛了。
我只想記得，用力的去記得這一刻的他。
只想更用力的去記得快樂的記憶......
今晚，他來向我坦率這一切，算不算是對我的信任？算不算是愛上我了？
不願去想那些我永遠想不透的事，我只能任由自己在他的纏綿下沉淪，讓那刺心的歡愉佔據我所有的思海......
*
（以下又是一章皇上的番外）
細聽着平靜的呼吸聲，段承烈微微的轉首，注視着那在微暗的燭光下還能看得清楚的俏臉，彎起他自己都不能察覺的溫柔微笑。
她很美，真的，是一種脫俗的美。
她不喜歡化妝吧！可是很多時候，她都化上很濃的妝，相信那是因爲她是皇后而不得而爲。
可是在晚上就寢的時候，她明知道他也許又會偷偷而來，卻還是素面而睡，完全不介意他的前來而特別的妝扮。
這樣的女人，這樣簡單的心思，卻成了他喜歡的理由之一了。
他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不是真的需要很多的理由，可若要他數理由，他還是能數出很多的。
他喜歡羽兒的善良，在那一次的湖邊，他要處罰的人只是她的婢女，而她卻鼓起勇氣敢威脅他。他知道，當時的皇后害怕得手都在顫抖了，可是她怕自己會輸，所以用力的握緊着拳。
只爲了一個婢女，她竟不顧自己的安危了，她當時只怕輸了那個婢女的安危，而不是怕輸了她自己的安危或聖寵。
這樣的女人，他在後宮裡又有多少呢？
他喜歡羽兒的真，在那一晚的湖邊，她生氣的反罵他。當時他看到她眼底那豁出去的念頭，在那一刻，她竟然抱着死了就算的想法只爲了罵他的無情。
而她最真的是那雙大眼，總是那麼的無辜的看着他，面對着他的傷害。
她不會知道，多少個夜裡，他在臨幸沁妃的時候，總是想起她的那雙大眼，然後便一點心情跟欲/望
也沒有了......
他還喜歡羽兒爲他煮茶的心，就算當時她就是在生氣，可是她還是想要爲他做點事。
他知道，當那茶一口一口吞下的時候，他並不覺得辣，竟感到甜。
也許，在那一刻，他已經不能自控的讓她佔據他的感情。
他也知道那黃金糕的程序是如何的困難，可是他說喜歡，她便天天爲他做了。而當他那一次站在打破她心血的婉妃婢女那邊時，她竟說不煮便真的不煮了。
這個女人，其實沒有什麼心計吧！是不是？
她不會去計算自己對他的衝突會讓他更討厭，別說護不了那個宮婢，只會讓她自己的下場更慘。
她不會去計算，若她的無禮真的惹他不喜歡被打進冷宮怎麼辦。
她後來甚至抱着進入冷宮就算了的心態面對他，不理會他的親近跟溺愛……
在這後宮中，這樣簡單而真而且善良的女人還不算值得愛嗎？
可若真的的去問：爲什麼愛上這個不能愛的女人呢？
他也許真的答不出來。
爲什麼？爲什麼明知道最後也許她會在自己與太后之間選擇，也許會被背叛卻還是去愛呢？
不爲什麼啊！
他能爲什麼呢？
就是情不自禁了。
注視着她熟睡的臉，他想到了除夕那晚在宮外。
那一晚，他很衝動的要了她很多次，當時的自己幾乎是瘋狂的，竟然連要避免她懷孕的想法也沒有。後來，回宮後本來想要讓人給她送藥的，可是當說話到了嘴邊，他卻說不出口了。
他才知道怕她會難受，他寧願冒着她可以懷有他孩子的危險......
那天月華來過之後，他只是忽然想到可以將她當成出宮會見居將軍的幌子，纔會決定帶她出宮的。
可是在出宮的過程中，他竟然親自爲她選禮物，那可是第一次他親自買東西給女人啊！
而他還爲了她，多次不理會凌公公的提示，硬是要帶她看看京城的熱鬧。
這一切，哪裡有理由呢？
若是有，那就是心動了，不能自控。
愛情，從來就是不能自控的，是不是？
伸手撫着她嬌嫩的脣，段承烈溫柔的笑開了，在心底說：羽兒，別背叛朕。
他本無意要這樣做的，可是趙侍衛說得對，不能再等了，倒是可以趁此時試探出羽兒對他的心意來。
若這一次她沒有背叛他，那麼他可以直接帶着承恩守在京城外的人回來跟太后硬碰一次，他有把握他能將太后跟她的餘黨打個措手不及。
若她背叛他……
不，她不會的。
他知道，她不會的。
可是，如婉兒所說的，他怎麼知道她不會呢？若真的不會，他們便不用費心思讓那麼多兵埋伏起來……
可是，他真的相信她不會啊！
他知道的，他知道這個女人是愛他的。
他知道，他的羽兒只是一個簡單的小女人，只是一個想要被愛的小女人，她絕對不會背叛他的，居將軍所提議的第一個計劃只會是多餘的一着而已。
是不是？羽兒？
伸手不捨的撫過她長而彎的柳眉，段承烈苦澀的自嘲起來。
他該知道的，在這樣的政局裡，他與她之間不該起一絲的測忍之情，更何況是愛呢？
他本該恨她討厭她的，她是太后的人，是三代掌握了朝政大權的司空姓人。
可是他卻又一次一次的不能自控。
她不知道的，當那劍刺向她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愛在哪裡。
哪怕是劍在威脅着婉兒的時候，他的心也沒有那麼的痛，也沒有那麼的怕。
可是當劍要刺向她的時候，他的心跳幾乎要停止了。
她不知道，當時的他並不是抱着婉兒而無動於衷……而是他嚇得連反應也不懂了……
他的心，在那一刻幾乎要爲她而停止。
他不敢相信，若那劍真的刺過她的心臟，他會怎樣呢？
不，哪怕是這樣想一下，他的心都會緊緊的刺痛起來，讓他連理智都幾乎要崩潰。
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啊！
若捨得她死，那麼在她第一次落水時便不會相救。
若真的捨得她死，那麼在她被刺客威脅的時候便不會出手相助。
若真的捨得她死，那麼在她掉下橋的一刻便不會捨身相護。
若是真的捨得，他今天便不必陷在這兩難之間，費了這麼大的勁只爲了知道她值不值得他去愛。
貼上脣輕輕的吻上那讓他輕易着迷的小嘴，他知道他不捨得沒有她啊！
羽兒，讓朕跟他們說，你不是太后的人，你是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