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柯冉面色如常,笑笑道:“昨天在後院賞花的時候落下了最喜歡的一塊玉佩,是父親以前送給我的生辰禮物。回去後在院子裡遍尋不得,便只好來後院碰碰運氣了。”
見他帶着幾分懷念和憂傷,似是想起已逝的大老爺,姬晴柔不由安慰道:“表哥別傷心,玉佩肯定能找回來的。”
“多謝柔兒美言了,”姬柯冉似乎回過神來,又道:“一點小事,倒是叨擾了太傅大人的雅興。”
“不妨事,”蕭夕凜清冷的聲音響起,“相見不如偶遇,聽說姬公子有一副百獸圖,正是鄭大家的手筆?”
姬柯冉一怔,沒料到蕭夕凜會忽然提起此事。
百獸圖正是他最近在如意閣一擲千金買回來的,原本就打算獻給太傅大人,拉近彼此的關係。
只是沒找到適合的機會,這會蕭夕凜主動提出來,他哪裡有不答應的理由?
當下,姬柯冉笑着道:“在下這就讓侍從去書房把百獸圖送過來,是不是鄭大家的親筆,還請太傅大人鑑定一番。”
“鑑定不敢當,只是如此難得的畫作,區區侍從去取怕是有些不上心。”
蕭夕凜這話叫姬柯冉挑了挑眉,忍不住瞥向一旁雙頰緋紅,只顧着偷偷瞄向太傅的姬晴柔。
這位太傅大人難道真是對這個小表妹感興趣,想要單獨相處,於是支開自己?
姬柯冉當然樂意看見姬晴柔把這位太傅大人拿下,對姬家來說實在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於是他笑着應道:“太傅大人說得對,在下這就親自回去取畫,柔兒在這裡陪大人四處走走,可別怠慢了。”
“是,表哥。”姬晴柔心花怒放,巴不得姬柯冉趕緊離開,讓她和蕭夕凜單獨相處。即便是一刻鐘,她也心滿意足。
姬柯冉看見她迫不及待的神色,不由無奈地笑笑,轉身就離開了後院。
顧雲嘵躲在假山裡,感覺僵硬的手腳這才緩和起來。姬柯冉一走,事情就要簡單多了。
蕭夕凜指着前面道:“那邊的花兒開得正盛,姬姑娘要過去瞧瞧嗎?”
“這是自然,大人請。”姬晴柔第一次聽見太傅大人如此溫柔體貼的一面,哪裡會拒絕,帶着文杏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發現蕭夕凜並沒有跟上,不由疑惑:“大人?”
還沒等到蕭夕凜的回答,一道鳥鳴聲響起,呼嘯而來。
姬晴柔臉色頓時一白,擡頭便看見她最害怕的海東青從半空中俯身而下,展開雙翅落在自己的身邊,不由躲在文杏身後。
文杏也是小臉蒼白,壯着膽子用手帕揮了揮,嘴裡驅趕道:“鳥大爺,別過來,走開,走開……”
海東青對這聲“鳥大爺”似乎頗爲滿意,繞着兩人轉悠了一圈又一圈,姬晴柔看得眼暈,卻見蕭夕凜慢慢走遠,更是急得直跺腳:“大人,大人……”
她喚了幾聲,見蕭夕凜已經走進假山後,頓時滿臉沮喪。
但是姬晴柔踮起腳尖張望,沒能看清假山那邊到底有什麼讓蕭夕凜感興趣的地方,海東青時不時搗亂已經叫她分神,無暇顧及了。
海東青一會用爪子勾住她的髮簪,一會踩了她肩膀一腳,嚇得姬晴柔“哇哇”大叫,彷彿覺得有趣,還貼着她的臉飛了一圈。
姬晴柔險些被嚇哭,一張臉趴在文杏的後背上,生怕海東青的爪子一個不留神就在自己的臉頰上留下一爪子,到時候留了疤痕,自己要跟誰哭去?
文杏更加是顧不上了,只能用帕子不停揮舞,卻被海東青捉弄得髮髻都散掉了,像個瘋婆子一樣,頗爲狼狽。
蕭夕凜沒理會那對主僕的無措,走向了假山。
姬柯冉有意讓姬晴柔跟蕭夕凜獨處,所以把守着的侍從都揮退了,如今後院除了他們三人,再無其他。
他察覺到假山裡有人,氣息紛亂,不是武人,應該不是刺客。
海東青對這人有反應,蕭夕凜便猜出是顧雲嘵了。
看見她縮手縮腳躲在假山裡面,看見他露出一抹苦笑,無聲地張了張口:‘大人’。
蕭夕凜對她點了點頭,伸手把顧雲嘵扶了起來:“她們顧不上,看不見你,顧三姑娘趕緊離開吧。”
顧雲嘵是巴不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塵,又擡頭道:“剛纔姬公子和顧夫人在此處聊了幾句,我恰好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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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她聽到不得了的事,姬柯冉又防範得厲害,纔沒能及時逃掉。
蕭夕凜明瞭,應道:“等會我去尋三姑娘,仔細說說此事。”
如今不是說話的好時候,顧雲嘵提起裙子,躡手躡腳趕緊離開了後院。
姬柯冉若是回來,她可就不能跑掉了。
蕭夕凜看着顧雲嘵匆匆忙忙離開的身影,沒來得及告訴這人,臉頰上還有一塊小小的黑灰,襯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是可愛得緊。
他嘴角一彎,吹了聲口哨,海東青這才意猶未盡地飛了回來,落在蕭夕凜的肩頭:“奎兒頑劣,讓姬姑娘受累了。”
“沒……沒事,它這是活潑,是好事。”姬柯冉臉上的笑容很僵,被一隻畜生耍玩,實在不是什麼好經歷。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把這扁毛畜牲抓起來,把毛都拔掉,光溜溜丟盡熱鍋裡煮,然後喂狗分食了。
這該死的畜生叫自己在蕭夕凜面前出醜,還不止一次了!
蕭夕凜伸手撫了撫海東青的羽毛,奎兒愜意地蹭了蹭他的手指,一人一鳥對姬晴柔眼底的忿恨和惱意似乎視若無睹:“姬姑娘果真豁達,在下就放心了。”
姬柯冉回來的時候,見姬晴柔的臉色發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好追問,只得把手上的畫作遞了過去:“不知蕭太傅和柔兒聊了些什麼,看着頗爲融洽?”
“沒什麼,只是說海東青頑皮得緊。”蕭夕凜一句帶過,接着百獸圖仔細端詳:“的確是鄭大家的親筆畫,實在難得。”
姬柯冉笑道:“若是太傅喜歡,這幅畫就是大人的了,畢竟好畫該在懂得欣賞的人手上。”
蕭夕凜搖頭道:“的確是一副好畫,在下卻沒有奪人所愛的喜好。姬公子花費千金買下,想必這幅畫也是公子的心頭好。”
姬柯冉嘴角的笑容微僵,這男人連自己花費多少買下這幅畫都知道,京中究竟有什麼事是他不清楚的呢?
蕭夕凜的眼線,似乎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多。
姬晴柔受了驚嚇,也不敢再多留了,帶着文杏匆匆走了。
姬柯冉送禮不成還被拒絕,勉強寒暄了幾句,蕭夕凜體貼地很快帶着海東青告辭了。
把人送出府,姬柯冉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位太傅大人從來都油鹽不進,實在讓人棘手得很。尤其似笑非笑的模樣,彷彿那雙眼看出了什麼,叫人心裡有些不安。
要拉攏蕭夕凜,看來真是不是一件輕易的事,難怪安國候之前曾試過,很快就放棄了。
姬柯冉很快又釋然,重新恢復平日的柔和儒雅。既然他敬酒不吃想吃罰酒,自己也不介意成全他!
不能拉攏,那就只能毀掉!
安國候實在太膽小了,不然區區一個太傅,又何必放在眼裡,還處處忌憚?
顧雲嘵躲躲藏藏,生怕被沿路的丫鬟婆子看見,幸好一路上沒遇到人,順利回到院子,這才鬆了口氣。
柳絮見她回來,不由嚇了一大跳:“姑娘這是跑哪裡去了,渾身灰撲撲的?”
若是可以,她真想問自家小姐,是不是玩泥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