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綠點頭:“公子從不騙夫人,這次也是無可奈何。”
從那麼高的寶塔摔下去,顧雲妍跌了個粉碎,要是顧雲嘵想要見一見,恐怕只能看見一堆血肉模糊的屍身。
“夫人或許不信,只是公子說的,她從來都不會懷疑。”
秋紅微微頷首:“你說得在理,興許夫人心裡有數,只是更願意相信公子,好讓自己安心些。”
反正顧雲妍原本就是個死人了,顧家早就發了喪,如今不過是變成了事實。
“我們好事做到底,今晚去顧二姑娘的墳前,把她的屍身放進空空如也的棺木裡,也算是功德一件了。”秋紅眯起眼,她願意爲夫人和小主子積德,也能順便把顧雲妍的屍身藏好。
如此,誰也不會知道顧雲妍究竟失蹤去了哪裡,根本沒人會想到她就在原本該是空置的棺木之中。
秋綠皺眉:“今晚我們要去……挖墳?”
大晚上不睡覺,居然要去給顧雲妍斂屍,真是晦氣!
“不然如何,總不能一直放在寺廟裡,又不可能真的送到別的地方去。要藏一個死人,可沒那麼容易。”
秋綠贊同,與其讓人發現,傳到顧雲嘵的耳邊,倒不如讓她們二人代勞了。
蕭夕凜對秋紅的提議沒有異議,只讓她們叫上蕭一,回來後沐浴三次才能踏進禪房。
前面的就算了,多一個人多一份安全,只是最後的算什麼?
沐浴三次,人還不得脫層皮?
秋紅卻不敢反對,蔫蔫的叫上蕭一和秋綠大半夜去墳地。
顧雲嘵睡了足足一日一夜才醒來,中間除了被蕭夕凜搖醒餵了湯藥,塞了兩口好克化的點心,便再沒有東西下肚。
如今起來,只覺得飢腸轆轆,她擡頭看向榻前閉上眼睡着的蕭夕凜,知道他陪在自己身邊也守着一日一夜,恐怕剛剛纔合上眼歇息一會。
顧雲嘵以爲自己會做噩夢,誰知道一夜好眠,沒夢見顧雲妍死前猙獰的容貌。
她眯了眯眼,知道因爲蕭夕凜的安撫,這才叫自己安心了。
“醒了?”蕭夕凜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握住顧雲嘵的手,感覺到手心的涼意,他皺了皺眉,大手把她的柔荑裹在掌心裡牢牢的。
外頭的秋紅聽見響動,早就把在爐子裡熱着的吃食送了進來,擺了一桌子:“這是寺裡伙頭僧的手藝,御醫說夫人暫時吃得清淡些,等身子養幾天再溫補一二。”
顧雲嘵身子不適,蕭夕凜便跟主持說了一聲,留在了護國寺歇息幾天這纔回蕭府。
主持自然應下,還讓伙頭僧特意做了一桌菜餚。雖說都是素菜,卻是難得的藥膳。
她嚐了一口,脣齒生香,只覺得更餓了:“好手藝,替我多謝伙頭僧。”
“喜歡就多用些,等會御醫來請平安脈,若是無事,我們這就回府去。”蕭夕凜沒有動多少筷子,反倒夾了不少菜給顧雲嘵。
見她吃得香甜,蕭夕凜這才放下心來。
“好,”顧雲嘵點點頭,這裡再好,也好不過他們的家:“叨擾主持兩天,很該請辭了。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不必再勞動御醫了。”
“無妨,皇上特意留下御醫在旁邊的院子,就爲了謹慎起見,我們也不好拂了皇上的好意。”蕭夕凜又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在她的碗裡。
既然是皇上開了金口,顧雲嘵便不再多說,吃得飽飽的,等御醫來請脈。
御醫摸着鬍子笑了:“夫人休養得不錯,已經可以起身走動。只是多多臥榻歇着,養上半個月最爲妥當。”
有御醫這句話,蕭夕凜便準備打道回府。
他們一行人剛離開院子,就遇到了迎面而來的姬嘉倩,她一臉擔憂地看向顧雲嘵道:“聽說三丫頭暈了過去,如今可是大好了?”
“是,已經好多了,多謝夫人關心。”顧雲嘵微微笑着應了,只是沒等姬嘉倩靠近,秋紅就擋在了她的身前。
“顧夫人,御醫說了,夫人身子弱,如今外頭冷得很,不好凍着了。”
言下之意,就是讓姬嘉倩讓路,叫顧雲嘵儘快上馬車,免得被冷風吹着了。
秋紅說得婉轉,姬嘉倩又如何聽不出來?
她面露惱怒,到底沒說什麼,側身讓了路:“是我的錯,只顧着問三丫頭,倒忘了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可馬虎不得。”
姬嘉倩又轉向蕭夕凜,低聲道:“太傅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必,”蕭夕凜聽了,斷然拒絕,一手託着顧雲嘵,一邊越過她向前走:“顧夫人要在下辦的事,恐怕在下無法答應,更不可能辦妥,夫人還是另請高明爲好。”
她這還沒開口,蕭夕凜就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姬嘉倩心裡一驚,不死心地道:“此事對太傅大人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還是說大人這是怕了?我可以保證,絕不會交到侯府手上……”
她決心跟姬柯冉撇清關係,這東西是用來給自己保命的,不是便宜了那個負心漢的!
蕭夕凜依舊不爲所動,搖頭道:“顧夫人該明白,那東西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留得住。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交出去。”
姬嘉倩抿了抿脣,他果然知道些什麼,找上太傅,果真是對的:“我之前誤信了姬柯冉,如今身份大白,我也不打算再回到侯府去。他們以後要做什麼,都跟我毫無關係。我只想要親生爹孃留給我的東西,也好做個念想。太傅大人就不樂意爲三丫頭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積德,幫我完成這麼一個心願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顧雲嘵皺眉,她不喜歡姬嘉倩這話,好像蕭夕凜不幫忙,反倒是害了自己和孩子一樣。
蕭夕凜滿臉不悅,示意秋紅把顧雲嘵率先扶上車,免得外頭白雪皚皚,真的凍着了。見顧雲嘵上了馬車,簾子遮得嚴嚴實實,他面色一冷,看向姬嘉倩道:“顧夫人太擡舉在下了,東西究竟在哪裡,夫人心裡明白,在下卻不想知道。夫人要做什麼,只管去做就是了,沒必要扯上內人和孩子。畢竟夫人和蕭府非親非故,顧府也早就沒有顧三姑娘了。”
顧老爺把顧雲嘵趕出去,後來甚至想要打她一巴掌,早把那點情分給耗光了。
姬嘉倩原本還想以顧家夫人,顧雲嘵繼母的身份說事,如今被先堵了一下,頓時說不出話來了:“大人,只有我一人如何能找到東西?偌大的護國寺,要尋一個小小的錦盒談何容易?若是大人實在不樂意出手,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二丫頭聽說早就死了,但是前天在寶塔前,我卻是看見三丫頭把她推了下去……”
蕭夕凜轉過頭來,一雙黑眸牢牢盯着她。
姬嘉倩嚥下了後面的話,情非得已,她也不願意得罪這位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只是自己已經沒有辦法了,再拖下去,姬柯冉很可能會到護國寺來抓她回去。
她用的是爲安國候府祈福的藉口,時限是一個月,如今眼看一個月就要過了,自己卻一無所得。
除了藉助蕭夕凜的手找到那東西,再無它法。
畢竟太傅跟主持的交情極好,要問什麼來,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只是被蕭夕凜一雙美目牢牢盯着,彷彿是猛獸眼底弱小的獵物,姬嘉倩的後背一寒,竟然止不住渾身輕輕顫抖起來。
“夫人身子不適,一直在禪房裡歇着,在下寸步不離,根本不可能去寶塔。想必顧夫人眼花,看錯了。畢竟顧二姑娘早就下葬,怎會出現在護國寺?”他一字一句地說着,目光始終沒有從姬嘉倩的臉上移開。
姬嘉倩滿心驚恐,似乎自己搖頭否定的話,蕭夕凜就會出手掐住她的脖子:“是,可能真是看錯了……”
想要威脅蕭夕凜,她一定是心裡急躁得口不擇言!
“如此便好,顧夫人還是小心禍從口出。這次只有你我二人就罷了,若是被別人聽了,卻是對夫人的污衊。”蕭夕凜終於移開眼,施施然從姬嘉倩身前離開,她再不敢叫住這位太傅大人,眼睜睜看着他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等馬車出了護國寺,再也看不見了,姬嘉倩陡然間雙腿一軟便跌坐在地上,只覺得剛纔脖子涼涼的,似乎這一刻小命才保住了。
她相信剛纔自己只要再說錯一句,蕭夕凜恐怕不會手下留情。
衆人都說太傅大人容貌俊秀猶如謫仙,尤其一雙眼眸美不勝收,多少貴女只盼着被他多看一眼,便能心滿意足。
姬嘉倩剛纔對上那雙美目時,大冷天的居然嚇出一身汗來。
比起地上的雪地更冷更是刺骨,叫她整個人仿似墜入冰窟之中。幸好那男人走了,也沒對自己動手。
姬嘉倩吁了口氣,後續去尋蕭夕凜合作,是她做得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她好不容易壓下心底的驚慌,就有一個衣着華美的丫鬟走近,滿臉驚訝地上前來扶起姬嘉倩:“這位夫人是怎麼了,身子不適嗎?要不要奴婢扶着你到後頭的禪房歇息一會,奴婢的主子正在裡頭品茶,不若進去喝一杯暖暖身子?”
聞言,姬嘉倩想要婉拒她的好意,只是張了張口,居然發不出聲音,不由驚恐地看向這丫鬟,後者笑了笑,依舊滿臉關切:“地上冷,夫人趕緊起來,進屋子裡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這點小事何必謝奴婢,沒得叫奴婢燥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