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周折,在苟發英的堅持下二喜終於轉院了。
“你們的帳還沒有結呢!”財會室的跟在唐滿金的身後。
“你催什麼嘛,等會兒就來。”唐滿金留在後面收拾東西,其實他身上根本沒有什麼錢,苟發英給青山鎮醫院玩了個金蟬脫殼之計。
院長怔怔的把他看了又看,唐滿金覺得院長的那目光有些古怪,有些輕蔑,還有些鄙視,在他面前,自己就像個小偷,被他的眼光剝掉了所有的衣服,唐滿金對着院長乾笑了兩聲:“嘿嘿。”
青山鎮離縣城不到三十里路,平時只需幾十分鐘的時間,可今天卻等了近個半小時,到嘉陵江邊時,輪渡上的人已經回單位吃晚飯去了。看着滔滔向東的江水,江面上往返在理州與山城之間的大小船隻,對岸已是燈火中的城市,苟發英心中充滿無限惆悵,此時她想起了那一年去找他的情景。
陳副區長當時還在百里之外的五七幹校,兩眼無語默默淚,回眸一瞬千般情。無需什麼語言交流,更不需要什麼動作的安慰,只在擡頭相望的瞬間,便知道了彼此的心事。
“孩子已經成這樣了,就認命吧,再說現在醫療條件對這病還沒有什麼比較好的方法,但還是儘量讓他多讀些書,我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不能夠幫你什麼,但只要能夠的,我就一定做到,你回吧,我這裡十分不方便。”
“以後我不會來了,你放心吧。”
夜幕時分,一行人進了縣城,這是一個偏遠的川北小城,嘉陵江出秦穿蜀,從它的身邊靜靜流過。救護車在城裡拐兩道彎以後,就徑直的開到了醫院的門診部。
經過幾天的收髓,接骨,牽引,再次照片顯示,主治醫生興奮的告訴苟發英,你兒子的腿保住了,不用截肢,也不會留下殘疾,只是吹風下雨有些疼痛。
“真的嗎,醫生。”苟發英再一次沒有控制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女兒秋玲更是高興的得抱着苟發英的脖子,兩腳跳了起來。還在做牽引的二喜,手腳不能動,只在那裡只叫到。“我太幸運了媽媽。妹妹給我拿瓶酒來。”
“這個是不可以的啊,同志啊,傷筋動骨120天呢。
”說話的是位陌生人的聲音,普通話中夾着本地腔,聽起來怪怪的,誰呢?
“陳副縣長啊,你什麼時間來我們醫院的,怎麼不通知我們一聲啊。”這是縣人民醫院院長的聲音,二喜的腿就是他親手接上的。
“我只帶了個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趁今天有空隨便看看。”這位陳副縣長就是當年長住苟發英家的那位副區長,現在分管本縣醫療衛生。
“你看我們這裡到處都是爛不朽朽的,和臨近的縣醫院相比,我們這裡的條件是最差的。”
“啊,我就是來看看這個問題的,今年我在政府會議上給你們爭取了一下。”
“如果能夠落實的話就太好了,陳縣長可就爲我縣的醫療衛生事業立了頭功了。”
“話不能這麼講,爲人民多做些事情,是我們這些老黨員的夢想和追求。”院長點着頭,一臉的笑容。
“這是從哪裡來的病人啊?”
“這是從青山鎮轉過來的。”
“哦,青山鎮……”陳副縣長的身子似乎顫抖了一下。
“是的,陳縣長。”
“他的情況現在怎麼樣?”
“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
“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說這些話的時候,鄭副縣長的臉色一下嚴肅起來,看上去真讓人害怕。
“不會的,不會的,但遇着吹風下雨的時候有個疼痛是難免的。”
“這個不要緊,這個不要緊,哈哈哈,看來我們縣醫院的水平還是很高的嘛。是給你們改善改善環境的時候了。”陳副縣長突然高興起來。
“你?”陳副縣長看見苟發英站在人羣中,一臉驚恐。只和苟發英對視了一眼後便迅速的轉過了頭並邁着匆匆的腳步離開了外科室。
從興澤湖去新疆一般都要先坐長途班車到麗州,然後再從那裡轉乘火車到陝西的寶雞或甘肅的蘭州,繼而再轉火車去烏魯木齊,最後再乘汽車到目的地。
這是耐門第一次出門打工。走之前,他的母親給他煮了9個雞蛋,一條豬脊樑。害怕他在路上捱餓。還把借來的三百多元錢,用麻線死死的釘在褲腰上,千囑
咐萬叮嚀,不要一個人去廁所,不要一個人走夜路。隨時用一隻手把褲腰緊緊捏住,遇見小偷小摸時千萬不要開腔,也不要死死的盯着別人,因爲那些人歪的很,把你的命拿了你還找不到地方哭呢。
他們一行達到麗州火車站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九點,站臺前面的廣場上黑壓壓的擠滿了南來北去的人,許多還沒有下完旅客的大客車在擁擠的人羣中使勁的按着喇叭,有的車身上還掛着支援大西北,開發大西北的巨幅標語。
帶隊的是一個已去了三年的老新疆,他有親戚在那裡,據說是個有點活動能力的人。負責幫耐門在那裡攬活,到時給他分些層就是了。
到西北方向的票已經沒有了,怎麼辦?這些近百張嘴要吃要喝,如果時間長了,把他們身上的帶的錢用完了。那就是個大問題。走,幾經權衡以後,帶隊的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在每人一張站臺票的情況下,耐門跟在這羣中從車站的後門進入站臺。他們要座的是從成都開往烏魯木齊的XXX次沒有進站,可站臺的人還要比外面廣場上的多。不管男女每人手上都提着一個蛇皮袋子。
耐門夾在人羣中,隨人浪涌來涌去,一手拖着蛇皮袋子,一手牽着同夥的衣角。不時的捏捏褲腰上的那個包。此時,他真的恨不得生出三隻手。
服務員每人手上一根足丈長的竹棒。凡是擠出了規定的位置就用它來對付,耐門心裡一愣。有話好好說嘛,幹嗎打人呢。
還好,在他們進站不久,從成都開往烏魯木齊的列車就進站了。車尚未停穩,人們就像蜜蜂朝王一般的涌向了車門和車窗。有的人就乾脆從人羣的頭上直奔車窗而去。婦女和孩子在腳下發出鑽心的慘叫。
“快,快,快往上爬”領隊的在人羣使勁的喊着大家的名字。耐門在試了幾下以後還是沒有爬上去,眼看列車就要啓動了,已經上去的人急忙甩下一件衣服來,他心有靈犀的一下抓住,上面的幾個小夥子使勁一拖,才把他從火車的窗口上拉進去。而耐門的行李卻丟在了站臺上。
不管了,不管了到了再想辦法。領隊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又一個個的清點人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