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隊伍中,張治恭跑前跑後,不停的給大家散煙,不時偷看幾眼楊秀芝,心中那股按奈不住的興奮溢於言表。
“過興澤湖了。”前面有人大聲說道。
剛纔下了一陣小雨,湖面上的霧和天空中的雲都很厚重。看不見湖面的寬闊,只有些聲音,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迎面吹來的風有些冷,長長的迎親隊伍走在霧中顯得有些飄渺。
“秀芝,冷不?”旁邊的表姐問道,這表姐也是個教師,和她父親同一個學校工作。
“不冷,就是想小解。”
“你、你早上不是沒有吃飯嗎?”
“我上轎時媽給我端了碗葡萄糖開水,說這個可以補充體力。”
“啊。這個大姨也真是的,這個時候怎麼能夠喝加有葡萄糖的開水呢,這葡萄糖有利尿功能呢,你知道不?”
“誰知道啊!”
“你看這裡到處是人,怎麼解決啊?還是堅持一下吧,等到了張家以後再說。”
“我都有些憋不住了。”
“夾緊,夾緊,一定要夾緊啊,不然鬧出什麼笑話來,那才羞人呢。”
兩人雖然是低聲對話,卻還是被旁邊的人聽見了。
“嘻嘻嘻……”,一陣竊笑過後,便大聲招呼道,大家放慢腳步,小心路滑,陪嫁貨摔壞了就不好了。
“這個落河跋沙的傢伙,是成心要我們出醜了。”
張治恭把豬閹完已是快到午飯的時間了,楊秀芝母女自然要挽留他吃了飯再走不遲。張治恭是在外面混的人,知道在這前不着村後不挨店的地方,如果要回到鎮上吃飯,很有可能就是晚飯了。主人這麼輕輕一說,他也就順水推舟,不再推辭。
“那就道謝了,隨便煮點家常飯,只要肚子不餓就可以了。”張治恭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道,然後又把左手在空中一揚了揚,露出了袖口裡的表,然後眯着眼看了看露出來的表。
“小夥子,你這個表怎麼比秀芝她爸的表厚呢,一定很高級吧?”
“這是西鐵城雙拔子的,可以不上調,它自己走,也就一般吧。”張治恭十分很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媽,缸裡沒水了,我去挑擔水。”說話間,楊秀芝挑了擔水桶在院壩中間向她媽打着招呼。
“井在哪裡,我去吧?”
張治恭條件反射一般的一下站了起來,然後連跨幾步,不由分說的從楊秀芝的肩上接過了水桶。自高奮勇的去挑起水來,站在那裡的楊秀芝兩頰一下緋紅。
“我們倆划着船兒採紅蓮,採紅蓮,得呀得你拉西,得呀得娘有喜……”
“秀芝,你看這個小夥子怎麼樣?”張治恭剛走,楊秀芝的母親趕忙拍不急待湊過身子迫不及待的問道。
“媽啊!我去點火。”楊秀芝說完就跑到
屋裡去了,在原地的秀芝媽會心一笑。
“我懶得給你們扯了,等我把二喜看了回來再說,哦,張乾貴,拿醫藥費來?”苟發秀走過幾步,突然又轉過身向張乾貴伸出手來。
眼看親就要到門了,苟發英還在這裡胡攪蠻纏,張乾貴氣得大眼對小眼,隨手拿了幾張十元的票子給苟發秀塞進了苟發秀的手裡,並大聲說道:
“夠不夠,我的活先人,我今天把你喊媽好不好啊。”
苟發英一走,他又把氣撒到大兒子張治才身上。
“你把那壇酒放在街沿幹啥子(什麼)嘛?”
“爹,放在這裡方便些,等親一到就開席。”大兒子張治纔對他爹張乾貴說道。
“嗯,這張治恭是不是遇見什麼了哦,竟出這些岔岔事。”說完張乾貴又把他的旱菸袋在旁邊的一張大桌子上敲個不停。
“嗩吶歡,喜鵲鬧,張府喜迎新人到。鳴炮,奏樂。”施禮先生聲嘶力竭的一陣長嘶,一排響炮過後,迎親的隊伍出現了在大家面前,院子裡的人一下又涌向了院門口。
“楊家女子張家郎。鴛鴦比翼今成雙。緣定一線兩心繫,一路辛勞到我方。”
拉親啦!
待木器安好以後,楊秀芝由張治恭的母親牽着,來到院壩口,在翻過一個橫臥的板凳後就被兩個孩子帶着向裡走去,剛走到院壩中間兩個孩子卻停住了。
“寶兒在要小禮了,寶兒在要小禮了!”旁邊圍觀的親戚和朋友鼓搗着兩個小孩,不給就不要走哈。
楊秀芝的臉已憋得通紅,站在院壩中間,兩腿直打抖,陪嫁的表姐自然知道她憋的是什麼,但小孩不走,她們也不能移動半步。
“姐,我不行了。”揚秀芝這麼一說,身體的肌肉馬上鬆弛下來,失去控制的肌肉這就像上了堂的子彈一旦被扣動扳機,就是覆水難收。憋在膀胱肚裡的尿水就像決了堤的河牀,嘩嘩幾下,院壩中間瞬間溼了一大片,頓時帶着一股奇特的騷味飄蕩在張家大院的牌坊內外。
說時遲,那時快,張治才急中升智,用腳一蹬,那壇足有百斤重的酒罈就倒在院壩中楊秀芝站立的地方,把剛纔走尿的地方那裡浸了個透。
“新媳婦,人好看,就是沒帶尿布片,新媳婦,股鼓襠襠,進門就是尿一缸……、、”大人怔着,小孩鬧着。“啊”,一片寂靜之後,整個院子裡沸騰了,就像咋開了鍋一樣。
“說什麼,明明是酒,哪裡是尿啊呢?。”張治才大聲呵吼斥着這些七嘴八舌的人道。
不愧爲是村長,張治才這麼一吼,整個院子頓時鴉雀無聲,人們只能捂着嘴轉過身在一邊偷笑。
“走!”旁邊的表姐飛起一腳,把放在門前的一面篩子和掃帚踢飛後,一把把楊秀芝拉進了新房。
“這,這怎麼好嘛?”張治恭哭喪
着臉。
“繼續行禮不?”賓相先生過來問道。
“當然啦。”張乾貴苦煞着臉把菸袋拌得奇響。
“秋來葉落風也涼,注意半夜添衣裳,水過三江池已滿,帶露蓮花已洞房。”
“這是說的啥子(什麼)哦。”張乾貴一聽這話就冒了火,那賓相先生自知又失誤了口,站在一邊不作聲了。
“這有個啥子嘛,又不是生了私娃兒。”
“就是生了私娃兒,只要是治恭的種又怎麼樣啊。?”
“不是治恭的種又怎麼樣嘛?”
院壩外幾個年青的後生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着。就在這時,已經換了裝的楊秀芝從屋裡走了出來。
“快,快,還站着幹什麼,趕緊拜天地。”張治才把還在發愣的張治恭推了一把。
“魚水千年合,芝蘭百世馨。天作之合,鸞鳳和鳴。”
在鼓樂的伴奏下,賓相先生又繼續着婚禮儀式。
“茫茫人海尋江天,只羨鴛鴦不羨仙。月老託緣牽夢裡,梧枝連理合地旋。”
“同心同結千年緣,童子五更開紅顏。天生才子佳人配,百年修得共枕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不知道什麼時間,天空又飄起了小雨,參加婚禮的人都往街沿和屋裡擠,很多人都站着。婚禮儀式的最後一項是擺禮,就是要把新媳婦陪嫁的所有東西,能夠擺出來的都擺出來,不能夠擺出來的就要把物品的名字報上來,往往這是令人十分關注的事情。從中可以看出女方家的富有和貧窮的程度。
由於事先有準備,在雨還沒有到來的時候,地籠的上方已經支起了帳篷。擺禮和開席,報菜名同時舉行。
上衣20件,下衣18條,鴛鴦枕兩對,新鞋16雙,襪子12雙。
嚕哩嚕,啦哩啦……
扣肉一碗
臉盆四個,洗手架兩個,開水瓶4個,茶杯8個
嚕哩嚕,啦哩啦……
龍眼肉一碗,夾沙一碗。
自行車一輛,縫紉機一臺。
嚕哩嚕,啦哩啦……
排骨一碗,燒白一碗。
電視機一臺,雙卡收錄機一臺。
還有電視呢,這楊家真不簡單。那個電視是個啥樣子,和電影有啥區別啊?
你晚上看了就知道了。
木器傢俱總共48條腿。
今天來的都是本村本社的,還有當地的頭面人物,大家彼此都十分熟悉,張治恭單位的領導由於去縣城開會,來的是幾個要好的朋友,由辦公室主任帶隊。
當辦公室主任代表單位正在讀祝賀辭的時候。前來送親的楊家人突然離開桌子起身告辭,而桌子上的飯菜一點都沒有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