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固土,不使過多的泥沙流入興澤湖,在興澤湖竣工以後,在它的沿岸人工栽植了成片的芭茅和竹子,竹子在芭茅的後面。竹子是常綠植物,無論春夏秋冬都是蔥蘢一片,如堆翠雲。給興澤湖平添一道亮麗的風景,而芭茅卻不同,在春天時開始吐露嫩葉並開始返青,到了夏天每片葉子足有丈餘,片片青色,成片相連,順湖岸延伸,看不到盡頭。一場秋風過後,葉子開始返黃。到了冬天就完全成了黃白色,拖着長長絮子在風中搖曳。
秋玲還是一如既往的給張乾貴打招呼,卻不料被張乾貴冷在那裡既不回答,也不離開,只兩眼定定的看着站在原地的秋玲。冷凝,肅穆,象兩把刀子直戮秋玲的後脊骨,秋玲頓感恐怖陰森,走也不是,立也不是,只把把嘴脣象徵性的兩癟又站在那裡原地不動。
我是不是遇見活鬼了,張乾貴在心裡這樣罵道。
“秋玲,你什麼時間回來的?”看見自己最優秀的兒子主動迎合着這個打扮得如同活鬼一樣的人,張乾貴把大腿一拍,“我是那輩子作了孽哦,一個二個的怎麼這麼不聽話啊。”話畢轉身離去。
秋玲本來個子就很高,再穿上她那雙足10釐米高的高跟鞋一下把張治遠反襯得矮了許多,兩人並排走在興澤湖邊的芭茅叢裡,不時間走走停停,而在不遠處就是看希奇的孩子們,再後面幾個扎堆的大人正在品頭論足。
“剛纔從這裡過去的是哪個?”一個村婦在問。
“是哪個?苟發英的秋玲你不認識了嗎。”一個村婦在答。
“這個秋玲我認識啊,哪象這個樣子呢?”
“那是哪年的皇曆了,人家現在在廣東一家髮廊當秘書。”
“髮廊是個什麼地方哦?”
“就是理髮的?你這人真是少見多怪,門檻後面的尿桶子只知道在屋裡咚咚咚的。”
“一個理髮的地方現在也有秘書了,笑死人咯。”
“這是她媽苟發英親口說的還有假嗎,說明是開的攤子大了撒。”
“我看不是什麼正經貨,那女子和以前不一樣了,你看她的嘴抹的象猴子的屁股一樣,還有她那屁股真有籮箕大,還故意一跌一跌的,生怕別人不注意她。”
“是不是在做那個生意哦……聽說那邊開放搞活了嘛,只要能夠弄到錢,什麼事情都可以做?”
“你說明白些嘛,到底在做啥……你說的是不是解放前青山鎮的窯子裡的那些事哦。”
“你自己去想吧,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嘻嘻嘻,難不怪搞
得人不象人了鬼不象鬼的。”
看着孩子還跟在這兩人的後面,就有家長不斷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要他們馬上回來。不要看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湖水泛着磷光,倒映着周圍的一切。
“是啊,我們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面了,當初怎麼想到那邊去發展呢?”張治遠看了一眼秋玲問道。
“你知道那年哥哥住院的事情不?”秋玲理了理一縷被風打在額前的頭髮,然後又象治遠這邊靠了靠。
“知道啊。”治遠用了個小石籽投向水裡。
“當時家裡窮得可以說起灰,又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幫我們,媽媽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好去賣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有一天她從外面回來昏倒了,醫生一檢查纔是賣血的原因,那時我們才恍然大悟。”秋玲說到這裡似乎她的喉嚨有個什麼東西被卡了說話間有些哽咽。
“窮則思變,人不走到無路可走的時候是下不了決心的。”治遠走過去拍了拍秋玲的肩膀,以示安慰。
“當時廠裡也開不出工資了,每個月還要從家裡背米背面才能過日子,你說這叫什麼事啊,剛好廠裡有車子去那邊,我就說帶我去看看,到了那邊我才發現那些成天在報紙上看見的和傳說的事情完全是真的,當時我就被那裡的一切吸引住了,在他們返回時我就留在了那裡。誰呈想到這一去就是兩年,我說實話,現在喊我離開那裡再回到老家,我可不願意。”
“那爲什麼呢,才離開這裡兩年就不喜歡這裡了嗎?”
“不是不喜歡這裡,而是這裡的人的思想意識太落後啦,好象還是生活在那種刀耕火種的年代,每天過着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男人在一堆時不是吹殼子賭博,就是談論女人的胸脯和屁股,女人呢又都是東家長西家短的,成天圍着鍋臺和男人轉,你說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思啊。”秋玲滔滔不絕,張治遠不停的點頭稱是。
“一旦習慣成了傳統,傳統成了思想在人們的頭腦里根深蹄固下來,要想在一個較短的時間裡讓他們完全改變的確很難,這也是我現在正在考慮的事情,如果等待國家分配肯定能在家鄉得到一個工作,如果想去外面闖一闖,那就要失去眼前的一切,所以我現在非常猶豫。”張治遠和秋玲來到一處芭茅很深地方找了塊石頭並排坐了下來,後面有幾處地方已經被人爲的弄得凌亂不堪,都明白那是男女之間偷情留下的痕跡。後面的孩子已經被他們的大人叫了回去,兩人對視一笑。張治遠可以明顯的感覺到秋玲的心跳在加速,受此感染治遠也覺得自己的血液已
經快速的涌動起來。
“那就到南方去吧,那裡真是塊創業的熱土,更歡迎一切有知識有志向的青年,憑你的知識和能力是完全能夠在那裡打出一片天地來。”說話間,秋玲斜着瞟了一眼旁邊的治遠,見他呼吸急促,兩腮泛紅,她知道這是青春的氣息,看來治遠還沒有經歷過愛情的洗禮,他心中仍然空白一片。
“你工作的髮廊一定很大吧?”治遠從坐下去的那一刻一直看着興澤湖遠處的水面,還象他的旁邊沒有秋玲的存在。
“什麼髮廊,我能夠到那樣的地方工作嗎?”
“難道那邊的髮廊與我們這裡的髮廊完全不一樣嗎?”
“那是當然,那裡的髮廊多數是皮肉店。”
“哦還真是那樣的呢?”
“你怎麼問起我這個話呢?”秋玲感覺治遠把自己看成那樣的人了,剛纔積淤的情致一掃而光,難道我在家鄉人的心中就是那樣的形象嗎?秋玲在心裡掠過一絲不悅。治遠也覺察到了秋玲情緒的突然變化,肯定與剛纔的話有關。
“你不知道啊,這是媽媽親口對大家說的,說有一次在青山鎮接你打回來的電話時你親口說的。”治遠這時才轉過頭來。
“哎呀,我的親媽耶,我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當時我說的是我在髮廊裡洗髮,她問工作呢,我說是在做秘書。”秋玲連連叫苦。“我的清白就毀在我老媽這張烏鴉嘴上了。”
“唉,這苟家嬸也不把話聽個明白,這傳的到處都是怎麼收場啊。”治遠越說越嚴重,秋玲越聽越氣腦。
“你說怎麼辦嘛,大學生?”
“清者自清,只要自己行得正走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麼。”
“對,還是大學生有辦法。”
黃昏攜着落日向西山走去,興澤湖面上起了霧,霧隨風移,岸邊有人家亮起了燈火,倒映在水裡又是那麼的模糊。激情在兩個年青的生命中激盪,事業在他們的言談中幢憬。岸邊,兩個始終有一段距離的身影默默的向暮色走去。
張治恭今天沒有回青山鎮配種場,他感到懵懵懂懂的,頭有點暈,下午和耐門談的興起,多喝了幾杯。耐門一走,他的臉色就長了水,他老子張乾貴只好怏怏的離開獨自回家。看見老頭子也走了,張治恭進屋在牀上一躺,這段時間鎖事不斷,被攪得心力憔悴,上牀不久就睡着了。楊秀芝在牀邊坐了一陣,然後又站起身來把張治恭頭下的枕頭拿在手裡捏了捏,覺得有點硬,於是換了個軟點的,見張治恭已經熟睡,便放下蚊帳,門一掩,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