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手一鬆,翻閱過的文件全部落下去,發出窸窣的聲音。他將文件放在旁邊空着的椅子上,正色道:“這跟公司運營沒有關係。我有我的打算,你可能不太瞭解倩倩,她性格溫順,但骨子裡還有份犟勁,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樣。拿家庭約束她。對她不公平。”
我桌子底下。正在踢魏延的腿猛地頓住。
緩緩扭過頭看他,五爺的臉色平靜。雙眸波瀾不驚。
這個男人越接觸,越讓人感覺深不可測。他做什麼都非常有把握。識人很準,我現在雖然什麼都不成熟,但我確實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成績來,這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想法。只不過有的人放棄的太早。
我在夜總會的時候,認識的幾個姐妹,關算不上要好,但也能說的上話,我們當時聚在一起聊天談理想,有很多人告訴我。她們要離開這裡。找一份正經工作,然後嫁人生孩子,平穩的度過一生。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大家被社會洗禮,開始隨波逐流,有的成了姘頭,有的繼續張開雙腿賺皮肉錢,混的稍微好點的,搖身一變被大官大亨摟在懷裡,雖然一身名牌,滿手的戒指,但跟當初策劃好的夢想卻是背道而馳的。
我算是比較幸運的,日子雖然過的苦點,但好在我沒賣身,咬牙一步步堅持下來了,其實這是一件非常考驗耐力的事情,人總是喜歡跟隨大多數人的抉擇,這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差不多,生活在那種紙醉金迷的晦暗環境,沒有一點犟勁,我估計熬不到認識五爺,就已經成爲別人的二奶了。
魏延的臉色沉下去:“你如果想利用她的話,大可不必比找這種冠冕堂皇的藉口,她爲了你,什麼都可以放棄,這種蠢貨,簡直世間難找,我曾告誡過她多次,但沒有任何效果,她沒有審時度勢的能力,但是你有,爲什麼不多教她一些爲人處世的道理。”
他一定氣急了,都開始口不擇言,一雙凌厲的雙眸目不轉睛的盯着五爺討要說法,而我卻陷入他話中的蠢貨二字中,久久回不過來神……
還沒來得及爲自己反駁的時候,五爺就冷冷的開口了:“人情世故向來都是自己摸索來的,有些晦暗的生存守則連我自己都一直避開,你難道要讓我把這些東西教會她?”
魏延啞口無言,不悅道:“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她一心一意的爲你,但她被張芝誣陷的時候,你爲什麼不挺身而出幫她解決?”
“上次就是文浩幫我……”
我急急地解釋,魏延卻瞪了我一眼:“以他的能力,如果真心實意的想要幫你,不可能把事情拖拉到今天,不要被這個人的表面所欺騙了,他最擅長的手段,就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早晚會給你帶來不可磨滅的傷害。”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眸暗了下去。
我敏感的覺得,魏延針對的不是我這件事情,而是對五爺存在強烈的不滿,我只是一根導火索,炸彈其實是在他心裡。
服務員端着盤子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瞬間不知道該不該過來,但身後經理在催她,女孩只好硬着頭皮將菜端上來,這裡主打的是diy,類似於很多自助餐的營業模式,女孩從工作服的口袋裡掏出打火機,將中心的炭火點燃,然後將架子放在上面,所有的食材擱在旁邊,簡單的說了一些技巧。
五爺正在跟魏延對視,兩人不說話,但氣場非常足,女孩被這撲面而來的壓抑弄的手足無措,有好幾次都說錯了話,最後結結巴巴的勉強介紹完使用流程後,抱着盤子落荒而逃。
炭火燒的很快,紅光在兩人臉上跳動。
我發現一個規律,只要五爺跟魏延單獨相處超過20分鐘,總能死場。
好在今天吃的是燒烤,我拿起旁邊裝着白菜的竹編籃子,用夾子夾起一塊放在架子上,扯開話題道:“你們想吃什麼自己弄啊,別光說話了。”
魏延深深的看了一眼五爺後,將搭在腿上的布掀起來放在桌上,意興闌珊道:“你們吃吧,我沒胃口。”
我察覺到他要走,立馬攔住他:“這麼多東西,我跟文浩也吃不完啊,你現在回去也沒什麼事情,不如留下來陪我,不是你說的嗎?做人要守誠信,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你這麼要求別人,該不會自己不履行吧。”
魏延最講求公平,我這麼一說,他起身的動作立馬停住,思索再三,又將布放回原處。
五爺表面上沒說什麼,但魏延沒走,他眼裡還是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覺得我在飲食這塊,應該是沒有前途了,就這麼簡單的燒烤,我還會弄糊弄焦,最後兩位大帥哥實在看不過去了,紛紛上陣,一人負責素菜,一人負責肉食,五爺修長的大手拿着夾子將肉全部翻面,剛剛還是紅通通的肉,瞬間就變成了白色,在炭火的烤灼下,發出嘖嘖的聲響,他往上面到了一些孜然粉跟別的佐料,沒一會兒,香氣就散發開來了。
其實比起享受美食,看着他們共同完成一件事情,更讓我開心。
他們之間的恩怨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想要一下子就解開,那是不可能的,我只能一步步的摸索,找到問題的根源,才能對症下藥。
“你吃這個。”五爺夾起一塊雞肉放在我碗裡:“這個不辣。”
我點了點頭。
正專心消滅掉食物到時候,魏延弄了一盤蔬菜遞給我:“光吃肉也不行,孕婦講究營養均衡,這個花菜跟白菜裡面有很多/維生素。”
“知道了。”在他把微元素表背出來之前,我趕緊打住,然後熱情的招呼他們快吃。
五爺的吃相非常優雅,身姿挺拔,因爲燒烤時產生的熱量很高,空調都開始起不到作用了,他將釦子一粒粒的解開,我手放下筷子,拿起抽紙擦了擦嘴,然後幫他解開袖口的鈕釦,這家店設計的非常科學,旁邊帶有好幾個衣架子,五爺將衣服掛在上面,把襯衫擼高,露出白皙的手臂。
他手腕比較細,皮膚也很白,骨骼清秀。
五爺往嘴裡放了一顆蔬菜,淡淡道:“張芝那邊請的律師是誰?你認識嗎?底細如何?”
以張芝現在的勢力,跟對這件事情在乎的程度,我估計律師必定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魏延夾東西的手一頓:“非常有名的律師,叫楊韜,德國海歸,戰績輝煌,父母都是律師界法老界人物,從小就接觸這塊,有律師小王子之稱,他的實戰經驗比我要多,出道早三年,受理過大大小小的案子,兩千多起。”
五爺嗯了一聲:“勝訴率如何?”
魏延將刀放回盤中:“百分百。”
這樣的回答出乎了我跟五爺的預料,兩千多起案件,居然無一敗訴,這怎麼可能…… Wωω● ttκΛ n● C〇
五爺眼中撩過一絲詫異:“來者不善。”
律師的百分百,是有明確的規格標準的,受理十起案件全部勝訴叫百分百,受理兩千起案件全部勝訴也叫百分百,但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有天壤之別,魏延雖然在律師方面有天賦,但他畢竟纔剛剛從事這行不久,現在遇到這麼大的強敵,萬一敗了的話,他很有可能會因爲我,而壞了名聲。
律師最忌諱的就是敗訴,以後僱主找來了,看到這個污點,可能會隨時換人。
魏延應該也很緊張吧……
就像我面對前路多舛的巴黎週會一樣。
魏延點了點頭:“他的受理費用十分昂貴,不是一般有錢人能支付的起的,看來張芝這次是下了血本,要讓倩倩永遠揹負抄/襲的罪名了,我本來很有信心的,因爲我這邊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不過對手是楊韜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在法律面前,有時候就像是玩文字遊戲,不是有證據就能贏,口才好,腦子清楚的人,往往可以找到法律的漏洞或事件本身的缺陷,所以我今天特意過來跟倩倩,把訴訟書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希望不要出現任何岔子。”
我說他今天怎麼好好的來找我,原來是迫於壓力,小心行事。
五爺拿起一張紙擦了擦手:“你有多少把握可以贏?如果需要什麼幫助的話,可以跟我開口,不要一個人扛着不說。”
“把握肯定有。”魏延擡眸道:“用到你的時候,我自然會找你,畢竟你是她這起案件中的人證。”
五爺打斷他:“我說的是其他方面。”
“其他的我有辦法,你不用擔心。”魏延恰到好處的保持距離:“倩倩是我的僱主,我會全心全意的幫她搞定難題,我今天過來的目的,是想告訴你,凡事多爲她考慮一些,不要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
五爺沉默了一會。
“這話你是站在律師的身份上說的,還是什麼別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