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不要管他嗎?沒有了契約的話,你就可以自由了。”我十分不解地問她。
她搖搖頭,那個認真到極致的表情,我想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他醒,我醒。他眠,我死。”
或許是因爲角度的原因,銀嬰此時正對着祁夜白,祁夜白微微擡頭,他看見了銀嬰!
這時候,這個夢境搭建的世界卻忽然搖晃了起來,天空像破碎的鏡子,每墜下一塊,就會留下一片虛無的留白,我們躲着漫天墜下的碎片,黃昏的美景一片一片褪去顏色,這個世界,正在崩塌!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通常來說,美夢是不會崩塌的,因爲做夢的人會沉溺於那份美好中難以自拔。但是如果他做的是噩夢••••••就往往會下意識地逃避。他可能會摧毀一切,來阻止他潛意識裡預感到的壞事發生。我們作爲強行入夢的人,其實就是偷窺他人內心的存在,如果真正被做夢的人察覺到了我們,他可能會強行讓我們離開。我倒是還好,祁夜白從來沒有見過我,我完全可以裝成一個在他夢裡打醬油的路人甲,可是銀嬰不同,他看見她了,看這個夢境的崩壞程度••••••我默默看了一眼銀嬰,然後拉起她,氣沉丹田,我發誓自己用的是此生從未達到的高速在奔跑,我拉着銀嬰向着尚未崩塌的世界那邊跑去,她很順從地跟着我奔跑,頭卻一直執拗地向後看去,看着祁夜白。
“我說,小姑奶奶,你究竟對他做過什麼?他會這麼怕你!”都怕到直接做惡夢的地步了。
然而,就在一瞬間,前方的夕陽顏色也逐漸褪盡,變成了天黑如墨的模樣。
夜幕降臨,一切崩塌的聲音卻逐漸停止了。靜的瘮人。
看上去好像只不過是天黑了而已,然而四周的氛圍已經完全變樣,連空氣中都帶着死去的人留下的惡臭的怨念。
我們,已經跑進了祁夜白的噩夢裡。
前方忽然有人行走的聲音,應該是祁夜白。我正想拉着銀嬰跟上去,銀嬰卻拉住了我的手,頓在原地,怎麼也不肯 走了。
“怎麼了?”我不解地問道。
她卻一個勁地發抖,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腳步聲越來越響,靠的越來越近了。
“哎呀銀嬰,我們應該勇於面對自己的心,別怕,你主人又不會你吃了你。”我正想繼續給她灌雞湯。她卻死死捂住了我的嘴,連語氣裡都摻雜着微妙的顫抖“••••••來的••••••不是人。”
她捂着我的嘴,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靜謐的夜裡,一切微妙的聲音都被無限的放大。踢踏的腳步聲,像是一個跛足的人拖着斷腿在行走。••••••不對,••••••不止一個,有很多••••••那東西••••••在向我們靠近!
這次換銀嬰二話不說拉着我掉頭就跑,我一臉的認命,反正這裡的路她比我要熟。本寶寶不說話,寶寶閉着眼睛跟你一起跑。
忽然,銀嬰停下了。
“安全了!”我睜眼,深吸一口氣後,愣了。
哪裡是因爲安全了!明明是被數量多到數不清的喪屍給包圍了!
他們行動呆滯,速度卻不慢,無一例外地軀幹不全,有的缺胳膊,有的缺頭,還有的缺腿的直接在地上爬,還有一些完全沒有了形狀的怨鬼,就像一灘肉泥一般在地上蠕動。
到處是血污。他們向着我和銀嬰爬來。我哆嗦着拿出一疊兒符紙,點燃後向他們撒過去。
被符紙碰到的行屍,立刻就消失了。
“好厲害!是什麼?”銀嬰一副就要得救了的燦爛表情。
“這個嘛••••••是冥界通行的億元大鈔。”我向着銀嬰尷尬地笑笑。因爲以前有連鏡在,所以完全沒有鬼來騷擾過我,他也懶得教我什麼高妙的法術,只是給了我一疊符紙。我還記得我們當時還因此爆發了一場爭吵。
“這可是冥君給的冥界通用億元大鈔!”連鏡很爽快地把一疊兒符紙甩給我。
“不好意思,我只認識人民幣。”我又把那些錢甩開,真晦氣!
“哎呀,拿着,你死後肯定用得着。現在不接,可別怪爸爸沒照顧你。”
“••••••”最後他還是死皮賴臉地把這些符紙塞在了我的包裡。
卻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被應用了。
••••••我不禁尷尬地跟銀嬰解釋“那啥••••••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
可是,小鬼易買,衆鬼難平。就算這買路錢確實能買通小鬼讓路,但是再這樣下去終究只是杯水車薪。
眼看着眼前小鬼越積越多,我剛想着完了,小命就要招待在一個夢裡了。
眼前卻忽然燃起熊熊業火,幽藍色的光照亮了整個天幕。那些陷於業火中的小鬼腳下忽然出現了無數的慘白鬼爪,把他們一一拽入地底。幽藍火光裡,莊離回一襲紅衣,踏着地獄業火走向我,直到我的眼前。
“一個人出來,很危險。”他的聲音很是溫和,聽不出半絲的責備,但是卻讓人產生一種強烈的負罪感。
“你不是在睡美容覺嗎?”我扯扯他的袖子,裝出一副關切的模樣“這不是打擾你嗎?”
莊離回對我笑笑。“櫻娘所言甚是,那我回去睡美容覺好了。”說着就回頭準備離開。
“唉唉唉!不用不用了。”我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我的錯••••••以後一定會帶你一起兜風。”
莊離回沒有理會我,他看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銀嬰。“這位姑娘是?”
銀嬰卻朝我身後縮了縮,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她叫銀嬰。”我說着,捏了捏銀嬰的手“別怕,他連人都不是,所以壓根不可能是壞人。”
“•••••••”
又有人的腳步聲和着沉重的呼吸聲傳來。他很是急促地奔跑,像是在逃避什麼那樣。
銀嬰稍稍擡頭看了我一眼“主人•••••••”
既然她說是主人 ,哪一定是祁夜白沒錯。我們三個閃到一旁的角落。
腳步聲靠近,我們發現一個少年逃命似的奔跑,他的身後跟着無數的密密麻麻的死屍。
最令人驚訝的不是那些死屍詭異的造型,也不是這次死屍完全不向我們進攻,而是,帶領着死屍追殺他的那個少女。兩邊的頭髮用兩個白色的絨球束起,眉間一抹豔色硃砂,穿一襲及膝襦裙,看上去就是個娃娃••••••那是,銀嬰!
我很是驚訝地看向自己身側的銀嬰。她仰首,眼睛裡染着一絲霧氣。“是我••••••對不起主人。”而莊離回卻是一副毫無驚訝的表情。
“仙界裡的修真世家,平遙祁氏長公子祁夜白,因爲一個偶人背棄家族,最後釀成喬無惑血洗濛水百萬遺衆的慘禍,連鏡難道沒有給你講過嗎?”莊離回看向我,狹長的眼睛微眯着,像是完全不能接受我的無知。
“我想起來了!難怪應道祁夜白的名字後我會感覺那麼熟悉!”連鏡有段時間消失了很久,回來後告訴我修仙界裡死靈太多,費了他很大功夫。“哦,我知道了,原來他就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祁夜白!”
“不••••••主人•••••••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銀嬰的聲音忽然響起。“全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