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尚喆來見孟白的同時,陳春煊也藉此機會重新回到了淮北。做爲淮北軍在楚州行動的大功臣,雖然知道的人非常少,但他卻極爲低調,做足了孟白的崇拜者的模樣。
過了十多天,盧八娘終於接到了陳春煊自稱門下遞上來的貼子,她給司馬十七郎看,沒想到他竟然並不生氣,而是淡然地笑着對盧八娘說:“既然已經寫了投靠文書,過來給主人磕個頭也是應該的。”
不過話裡終究帶了些醋意,盧八娘便笑道:“他來拜見我一定是有正經事情要說,你若是不願意,我就不見了。只是你應該替我見見他,總要感謝他上次的幫忙吧,再有看看是不是找礦的事情有了着落。”
聽了這樣大義凜然的話,想到王妃一直爲的都是自己,她滿心都是淮北軍的大事,把全部嫁妝都投了進來,又正給自己懷着孩子,司馬十七郎也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心懷酸意,無奈他就是想通了,王妃不過當陳春煊是個可用的人才而要用他,但心裡依舊酸得受不了,最後只得說:“你的下僕過來磕頭,我爲什麼見,你替我賞他點東西就算謝他了!”說着幾大步走開了。
盧八娘見了陳春煊,她並沒有一個人與他見面,還把孟白也叫了過來,畢竟是要避嫌的。作爲一個成熟的人,盧八娘纔不會引起無謂的風波,她現在既然想與司馬十七郎攜手奮鬥,就要替他着想。把握好尺度,所有行爲符合這個時代的風俗。
當然除了避嫌,盧八娘還有一重更重要的原由,那就是爲了生意。無論是從淮北軍的立場出發,還是爲了自己的私人利益,盧八娘都是要想辦法賺錢,在本質是商人的盧八娘看來,差不多所有的活動都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她還有一個小小的私心,司馬十七郎也好,世人也好,都知道自己把全部的嫁妝都用在淮北軍北伐之上了,但其實,盧八娘在孟白手裡一直保留着一部分財物。
俗話說狡兔三窟,盧八娘給自己留的後路絕不止三條,但她確實將自己絕大部分的財產都用到了淮北軍大營。
現在與陳春煊、孟白一起發展採礦業,即是爲淮北軍找到一條新的財路,也是爲自己再多一條後路,後路總是不嫌多的。
時隔幾個月,陳春煊再見到盧八娘,眼裡已經沒有了過去的狂熱,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他雖然還是沒有將淮北王妃從心頭抹去,而且也從沒打算抹下去,但是總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再外露了。
盧八娘很滿意他的轉變,如果陳春煊還是過去的傻樣,她也只好再冷他幾個月。現在她總算可以與他說些正事了,於是話題在盧八孃的主導下很快就展開了。
煤,這個時代人們通常稱之爲石炭,早已經得到開採和應用,並積累了很多的知識,比如大青山的冶鐵所用的原料就有石炭,而且這時的冶鐵匠人還懂得把煤粉碎,使之完全燃燒,以提高冶鐵爐的溫度。
只是石炭的產量並不高,而且還很難得,並沒有普及到日常百姓的生活中,就是在冶鐵中也沒有得到更充分的使用。就比如淮北軍大青山冶鐵用的石炭,就是用了很高的價格從淮南買來的,這筆支出是非常沉重的負擔,要想將淮北冶鐵工業發展起來,石炭的供應必是要先解決的。
盧八娘認識陳春煊後就慢慢有了自己開採石炭的打算,薛家的財物使她有了啓動資金,現在孟白又到了,更爲此事增加了幾分保障。
孟白前世是生,在高中的地理學習中曾經背過中國各地的物產礦藏,這些知識就是他如今不能完全清晰記得,也會有一定的印象,現在拿出來就是最寶貴的資源。再加上他頂着孟氏的名頭,能帶來很多方便,而盧八娘不大適合出面的時候也都可以推給他。
陳春煊再一次被驚得神魂顛倒,他看了盧八娘寫給他的一些礦產資料,琢磨了些日子,這次來也算是胸有成竹。沒想到,又遇到了孟右軍這樣一個人物,心悅誠服地說:“過去我一直認爲自己見識不淺,如今才明白什麼是夜郎自大。”
“我只是在孟家家傳的書中看到一鱗半爪的,紙上談兵罷了。”孟白倒也謙虛,他雖然見過煤炭是什麼樣的,但哪裡知道它們在地下會是怎麼一回事,至於銅礦鐵礦銀礦金礦的,更是隻瞭解字面的意思,真要拿過來一塊礦產,他根本認不出。
盧八娘笑着將他們的話接了過來,“你們也都不要這樣客氣了,我想我們完全可以聯起手來,先找到一處石炭礦開採應用,於公於私都是極好的事。”
於是盧八娘、孟白和陳春煊沒多久就定下了一同找礦開礦的意向。中國曆來鹽鐵專賣,石炭這樣的物資卻沒有得到朝廷的重視,就是金銀銅等礦產在此時也都是允許民間經營的。所以這個選項並不至於驚世駭俗,而且非實用,如果能夠成功,他們還可以進一步開展更多的項目,如石油、銀礦金礦等等。
看起來仙風道骨的孟白最爲積極,孟府的經濟之柱之一玉石產業隨着益州齊挺自立而完全被掐斷了來源,另一項嫌錢的生意釀酒業,又因爲已經有人弄清高純度酒的原理也開始生產,利潤明顯下降,所以他急於找到新的財路。要知道孟白如今的生活方式,差不是最燒錢的方法之一了。
而孟白想維持他的名士風範,也只有繼續他的這種生活,當然他也從心底裡喜歡充滿着魏晉風流的灑脫感受,一點也不想改變。
陳春煊喜歡找礦,也喜歡賺錢,更喜歡因此與淮北王妃建立了名正言順的聯繫,所以也他也充滿了熱情地同意。
於是盧八娘承擔了主要的投資,孟白負責指導找礦和利用他的名望與礦產所在之地的官員打交道,將礦山買下,陳春煊實地探測開採。
石炭開採出來,在淮南的經營銷售以孟白爲主,盧八娘也會派出代表她的管事,而她應得的利益則直接用開採出來的石炭償還,用來加大淮北地區冶鐵業的發展,提高產出鐵器的數量和質量。
就這樣,在前世可以掛名爲某某礦業的公司成立了,因爲眼下淮北的形勢非常不穩定,也沒有條件開展礦業,所以他們的第一步只能在淮南開展。於是陳春煊在定下方案後,很快就要離開了淮北,帶着人手去了孟白提供的前世淮南一處大煤礦所在地尋礦。
盧八娘和陳春煊都屬於執行力超強的人,定下了計劃就會馬上着手進行,陳春煊在幾天的商談結束後,就直接提出告辭,盧八娘也不挽留,只是提了一句,“如果陳將軍有續絃的打算,我可以將庶妹許配給你。”
從應用手段上來講,盧八娘並不討厭聯姻這種方法,成本低,見效快,也算好用。作爲實用者,她接受這些事物的速度並不慢,不能接受的只是對自己不利的一方面。
而做爲家中的嫡長女,又成了王妃,只要盧八娘給盧四老爺夫婦一封信,他們肯定會把庶妹送過來。如果陳春煊答應,自己就同他成了姻親,很多事情都會方便多了,盧家四房也會在其間得到實利。
而爲聯姻而犧牲的庶妹,盧八娘並不認爲這對她算是犧牲,陳春煊是個不錯的成親對象,沒有盧陳聯姻,也會有盧氏和其他姓氏的聯姻,這個時代婚姻不是以個人喜好爲標準的,而是以家庭利益爲目標。
陳春煊聽了盧八孃的建議想也沒想,就立即行禮答道:“不勞王妃費心了,春煊已經習慣於獨身一人,倒也自在。”他完全明白盧陳聯姻的好處,可卻不打算勉強自己,既然命中註定得不到,守在她的旁邊就好了,只是他還是心有不甘地嘆了一句,“我以前從沒有因爲自己的出身而在意過,但如今卻明白確是生平憾事。”
淮北王妃是欣賞自己的,陳春煊完全能體會得到,如果自己也出身於高貴的士族,就能與淮北王妃早日相識,也可能還有夫妻的緣份,故而他會有此嘆。
盧八娘能夠理解陳春煊的思路,甚至她也不會否定,如果她在決定嫁給司馬十七郎之前結識陳春煊,有可能會答應他的求親,以陳春煊的年紀,當年的他似乎更成熟更容易合作,而且他們從本質上更類似。但是,很多事情是沒有假設的,她淡淡地說:“機緣就是如此安排的,所以永遠不要遺憾。”
孟白在他們的這段結話時沒有插嘴,他用狐疑的目光在兩人間掃了又掃,便拉了陳春煊一同出去,“我給你擺酒送行。”
隔天,把陳春煊送走後,孟白直接向盧八娘求證,“我怎麼在你和陳春煊間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盧八娘理也沒有理他。可是孟白哪裡會善罷甘休,“難道無情無義的盧八娘被愛情的火花打動了?”看看盧八娘平靜的面容,他又修改了自己的話,“不管別人的愛情之火燒得多熱烈,你也一樣能不以爲然,最起碼裝作不以爲然。”
見到盧八娘不理他,孟白湊到她的面前嬉笑道:“難道你不渴望愛情嗎?要知道那是非常非常不一般的感覺,就像……”
盧八娘忍不住給了孟白一個白眼,“礦藏找到後,你作爲名義上的主人,壓力也不會小,還有心思八卦這些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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