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個你說得很對。不過派出所所長剛纔說,他們在雲霧縣還犯有重大的案子。”

“中陽同志,我就退一步說,就是我弟弟的那兩個朋友在雲霧縣犯有案子,也應該由雲霧縣的公安局處理啊?你們河西派出所插手管這件案子,是不是也管得太寬了?當然,現在有不少的警察只想晉升,好大喜功,芝麻大的案子,都要說得有天大。”

“這下怎麼辦呢?邱主任,這不是我要批評你,要說這事兒也只怪你,上次你弟弟的那個朋友,如果交代了罪行,我下面的警察就不會同意放人。這次你要是早找我,在他們沒有交代罪行之前,我把人給放走了,哪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啊!”

“他們被抓後,我就給你中陽同志打電話。可是打你的手機又只有嘟嘟的聲音。”

“對的,對的,我下基層去了幾天,加上手機又沒電了。”

“中陽同志,我弟弟的那兩個朋友放出去還有沒有希望?”

“邱主任,現在太難了。警察私放犯罪嫌疑人,今年被判刑的警察就有好幾個,如今又還在風頭上。要是他們像上次那個沈長復不交代什麼,我就有膽子放人。他們把罪行都交代了,這叫我也沒辦法。你弟弟的那兩個朋友,我真的愛莫能助。”

“中陽同志,我弟弟的那兩個朋友放出去,真的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你弟弟朋友的事情,我確實幫不上忙,實在對不起,希你理解我的苦衷。上級追查警察私放犯罪嫌疑人的風頭又還沒有過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放人要栽跟頭。”

“中陽同志,我弟弟的那兩個朋友,要說也沒有犯下什麼大不了的罪行啊?法律上又沒有說嫖娼是犯罪,只說是一種違法行爲,罰幾個錢就算了嘛。”

“邱主任,按說我應該幫這個忙,穆副省長又曾是我的老上級,而我呢,又從沒給穆副省長辦過什麼事情,可是私放犯罪嫌疑人的事情,我確實沒有那個膽量。這不是我膽小,主要是上級領導追查警察私放犯罪嫌疑人的風頭還沒有過去。”

“我弟弟的事情,就是我家老頭子的事情,當領導的哪一個沒有三朋四友?我家老頭子對我弟弟的那兩個朋友,也不會袖手旁觀,中陽同志,我不是故意要打老頭子的這張牌,我是希望你看在我家老頭子的面上,把我弟弟朋友的事情放在心上。”

“邱主任啊,這不是我不看穆副省長的面子,而是私放犯罪嫌疑人的事情確實幹不得了。希你在穆副省長的面前,爲我多作些解釋,我不想到退休的時候犯個錯誤。”

“我的話已經說到了盡頭,我弟弟的那兩個朋友,而今看來,只有老頭子親自出面過問了。當然啦,要是真如派出所所長說的那樣,他們在雲霧縣還犯有重大案子,我家老頭子也不會循私枉法,該逮捕的就要逮捕,該放出去就會督促放出去!”

武中陽心想:邱俊香像個法盲似的,與她繼續談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越談越會增加矛盾。穆桑俞原來分管政法這條線,與程旰沐是老熟人,倒不如叫她找程旰沐去。

“邱主任,我看這樣吧,你到省公安廳找程旰沐廳長去,穆副省長原來分管政法這條線,與程廳長的關係很好,只要程廳長不追究我武中陽私放犯罪嫌疑人的責任,我就督促下面放人!”

邱俊香明白武中陽把放人的事情,往程旰沐的身上推,是對自己下的逐客令。都說武中陽老奸巨猾,果然如此。也怪不得他的幹部級別一直沒被提拔起來,像他這樣冥頑不靈的人,永遠也得不到提拔!不講義氣的人,哪個領導提拔他職務!

邱俊香與程旰沐非常熟悉,當初穆桑俞分管政法這條線,程旰沐到穆桑俞的家裡去過多次。要不是武中陽剛纔提起程旰沐,邱俊香還不會想起他來。

這時候,邱俊香就有些得意,後悔沒有先找程旰沐,今天在武中陽的面前丟盡臉面。程旰沐是老頭子一手提拔起來的領導,料想程旰沐要買老頭子的面子,不會像武中陽的花崗岩腦袋。

武中陽從邱俊香那副穩操勝券的神情判斷,她與程旰沐的交往一定很深。程旰沐的個性,武中陽有些耳聞。

程旰沐是從基層一步一步被提拔起來的。按照同事們的說法,程旰沐爬上如今的這個位置,也確實不易。程旰沐坐到廳長的位置上,是不是穆桑俞提拔起來的,武中陽不知詳情。至於程旰沐與穆桑俞的感情有多深,武中陽也一概不知。

邱俊香知道與武中陽再磨嘴皮子也是枉然,悻悻而去。

武中陽待邱俊香走後,打開抽屜,反覆放着錄音機,聆聽邱俊香剛纔說的話,臉上露出了憤懣之色。這是武中陽迫不得已,才使用現代化而又最“愚蠢”的辦法,把來說情的人的話錄音。

今年,河西公安分局刑偵大隊的大隊長,私放犯罪嫌疑人被人們舉報後,上級追查下來栽了跟頭,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確切地說,刑偵大隊的大隊長是無辜的,其實是上級有關領導打過招呼後,纔將犯罪嫌疑人放出去的。但是,上級領導是在電話裡打的招呼,刑偵大隊的大隊長又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來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後來只好自認倒黴。

武中陽汲取刑偵大隊長的慘痛教訓,便想出了這個妙招。他買來微型錄音機安裝在抽屜裡,把駐極體話筒安裝在抽屜的前面,也就是那把椅子的位置,到辦公室來打招呼的領導,自然要坐到那個地方,講話正好對着麥克風。

如果領導打電話來,電話線也是連着錄音機的。領導的話被錄進錄音機後,到關鍵時刻就是剎手鐗,這樣做有驚無險。退一步說得罪了上級領導,大不了頭上這頂烏紗帽被摘去。

武中陽沒因自己有這個妙招而沾沾自喜,這隻能在萬不得已的時候使用。如果被上級領導發現,自己的局長位置不被搬掉纔怪呢!而今被抓來的犯罪嫌疑人,不是這個部門領導的親戚,就是那家單位領導的朋友,打招呼要放人的領導絡繹不絕。

當這個省城公安分局長真窩囊,常常不是得罪這個部門的“如來佛”,就是得罪那個機關的“觀音老母”,弄得工作沒法展開。尤其那些領導的妻子,更不好對付。那些領導又不管好自己的妻子,任憑她們飛揚跋扈。

只說邱俊香這個女人,倚仗丈夫的權勢頤指氣使,要把苗志操和憨狗兒這樣的殺人嫌疑犯放出去,把國家的法律又哪放在眼裡啊?老百姓議論權大於法,穆副省長又快被提拔省長,邱俊香有那樣的能耐,苗志操和憨狗兒被放出去的可能性極大!

武中陽聽着錄音機中邱俊香的說話聲,心想暴風驟雨也許即將來臨,邱俊香一定會找程旰沐要放人,說不定程旰沐就會下令放人。程廳長這個跟頭只怕是栽定了!

轉念一想:程旰沭的能力自己清楚,邱俊香的雕蟲小技連自己都看得出來,還不被程旰沐識破?程旰沐又不是個三歲的小孩子,絕對不會答應邱俊香的要求,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62、激將

邱俊香從河西公安分局出來,邊走邊想,武中陽也沒有說假話,那些私放犯罪嫌疑人的警察被判刑也是事實,電視裡就常報道這樣的案子。而今上級領導對警察私放犯罪嫌疑人的不正之風,確實也追查得很緊。武中陽原是老頭子的下屬,在這個風頭上他不會不引以爲戒。武中陽要自己找程旰沐去,暫時還不能去,莫把事情搞僵了。程旰沐也不見得會買自己的面子。待老頭子回來以後,再想辦法要老頭子向程旰沐打招呼。

邱俊香知道穆副省長下基層去了,但不知道去的詳址,打穆副省長的手機,又只有嘟嘟的聲音。手機就這個毛病,到了落後和不發達而沒有修建微波站的山區,就是個閒物。

邱俊香急得快瘋了,心想那兩個草包仍被關押着,武中陽說他們把罪行都坦白了,如果檢察機關批准逮捕,只怕老頭子打招呼也不管用了,自己的臉面在田百成的面前也將丟盡。

程旰沐是否買老頭子的面子,自己沒有多大的把握。但自己在武中陽的面前已經誇下了海口,這件事情是非辦成不可的。老頭子與程旰沐的交情不薄,程旰沐也許會買老頭子的面子。要是程旰沐不買老頭子的面子,自己又怎麼辦呢?

邱俊香開始數落起穆副省長的不是來:這個死老頭子下基層去了好幾天,連個電話也不給家裡打來。男人出門就不想家,真是急死人啦!就是出車禍喪命了,也該有個音信哪!

這幾天,邱俊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她原本很飽滿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的皺紋,而今陡地冒出皺紋來了,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她瘦了許多。其實,這不是稀奇事,中年以上的人遇到憂愁之事後,那魚尾紋就會深陷進去,讓人一目瞭然。

三天後,穆桑俞纔回家。邱俊香滿肚子的火氣雖然往外竄,但不敢發作出來。她想弟弟惹的麻煩事兒,至今還瞞着老頭子,弟弟的麻煩事兒又要靠老頭子擺平,怎麼能惹老頭子不高興呢?把老頭子的臭脾氣惹發作了,他就不會向程旰沐打招呼。

“你出門就不想家,讓我天天替你瞎擔心!”

邱俊香佯裝笑容地說了這兩句話後,就到衛生間去了。今晚老頭子突然回家,她早已發現自己的神色有些不正常,擔心被老頭子看到後刨根究底,便在衛生間裡照鏡子。把自己憂愁的神情控制得像平常那樣自如後,才走出衛生間。

天氣盡管很冷,但屋裡安裝着空調,今晚邱俊香把空調早打開了,屋裡像秋季時候的氣溫,寒暖適宜。

穆桑俞從轎車裡出來,回家畢竟要走一段樓梯走廊,這段路程的溫度很低,加上北風呼嘯,把他的臉上冰得像個熟透的蘋果那樣殷紅。他脫掉外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享受着空調吹出來的暖氣,以消除被凍的臉上那鮮紅的痕跡。

“你呀你呀,看你被凍成這個樣子,快喝杯熱茶唄。喝過之後身上就會暖和起來。”

邱俊香給丈夫早沏來了一杯熱茶放在茶几上。然後拿着一塊抹布在這裡擦擦、那裡抹抹,以掩飾她那焦急不安的神情。在做這些活計時,把臉都揹着丈夫,不敢與丈夫注目。

穆桑俞喝了一口濃茶後,嘆道:“一下基層去,要辦的事情總是沒完沒了。”

邱俊香順着丈夫的話頭道:“這隻怪你管的事情太多。你下去這麼多天,也不給家裡打個電話回來,報個平安,現在的交通事故又多,讓我在家裡天天替你乾着急。”

“手機又沒電了。這個電器公司,越來越不像話,竟然經營假冒僞劣來了。買的電池又沒用幾天,就充不進去電了。我已經吩咐秘書,明天找電器公司的領導去。”

“我還以爲你出了什麼事兒呢,怪不得你沒打電話回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電器公司一定要懲罰,不能心慈手軟呀。要不然,假冒僞劣就會越來越多!”

“世風日下呀,如今的人學壞都很快,不需要別人來言傳身教。”

“你這幾天沒回來,又沒給家裡打電話,我都快急死了。而今正如你說的那樣,世風日下,連朋友都不願幫忙了。我有件事情……又怕你……又怕你不答應!”

穆桑俞警覺起來,扭身盯着妻子道:“俊香,我說過多次,凡違背原則的事情,我決不會答應!你又替什麼人辦事兒吧?”

“要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又是弟弟……弟弟的朋友惹出麻煩來了。”

“俊香呀,我說起你弟弟來,你就要與我鬥嘴,我不說呢,要是惹出什麼亂子來了,又還要我來收場。你弟弟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這會影響他的前途啊!”

“我說穆桑俞,我就這個弟弟,父母又死得早,弟弟又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而今弟弟就只有我這個姐姐和你這個姐夫,再無親無友,弟弟交幾個貼心知己的朋友,有什麼不好?弟弟在雲霧縣工作,人生地不熟,沒幾個朋友捧場行嗎?我弟弟不是你的同胞,你就嫌棄!我一說起弟弟來,你就不高興,幸好我弟弟還沒沾到你穆桑俞多少光!如今哪一個領導幹部沒有幾個鐵桿朋友?你以爲別人都像你穆桑俞只顧擺官架子,孤家寡人啊!”

“你還有完沒完啊?你說話就喜歡帶着刺兒,我什麼時候嫌棄過你弟弟啊?你弟弟到雲霧縣當代理縣長,雖然是通過組織考察之後決定的,可剛開始還是我推薦人選的啊!”

“穆桑俞,你不讓我把話說完,就斷章取義說弟弟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你偏見的眼光怎就改不掉?弟弟的爲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弟會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嗎?”

“俊香啊,不要再爭吵了,張揚出去被不明真相的人知道,還以爲我真的嫌棄你弟弟!弟弟的朋友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邱俊香知道再激將丈夫會適得其反,便一臉嚴肅道:“是什麼問題啊,還不是你們男人都難過關的那個問題。”

“我對你說過多次,你呀,就是改不了,你的身份不像其他女人,那些髒話不應該出於你的嘴裡,時時刻刻都要想到自己的身份,莫要張口就是一竹篙撐一船人!男同志難過女人關,這畢竟只有少數男同志,絕大多數的男同志是過得了這個關的。”

“你還說絕大多數的男人過得了女人關,不知你是怎麼說出口的?如今媒體報道的那些的領導幹部,哪一個不是二奶成羣啊?哪一個不是金屋藏嬌……”

“俊香,好了!你不要再瞎扯了,弟弟的朋友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你們男人啦,都是那個樣子,出門幾天就想女人。弟弟的那兩個朋友來省城幾天憋不住,卻鑽進人家的籠套中去了。所以今晚我在你的面前才發這麼大的火。”

“俊香,你說什麼?什麼籠套啊?”

“什麼籠套,就是警察唆使三陪女勾引男人啊!待男人脫得赤條條,還沒與女人幹那事兒,警察就闖進去拍照,然後漫天要價。要是不給錢,就把像片寄單位去。上當的男人都說這是個籠套,是警察變着戲法敲竹槓。我是近幾天纔打聽清楚的。”

“公安部門搞得也太不像話了,一定要加強整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