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輝呀,我現以個人的名譽勸你,你迅速到市法院投案自首去,爭取寬大處理。你強暴姬淑媛的證據,樊超國同志派人在省公安廳早作過鑑定,手指甲上的血液,和內褲上的精斑,與你幹部檔案上的血型吻合。因此,你涉嫌強姦。”
“米書記,我把工作移交後,馬上就去。”
“俊輝呀,組織上允許幹部犯錯誤,也允許幹部改正錯誤。希你不要讓組織上再失望,我也不會再袒護你了。”
“米書記,您的關心,我會牢記一輩子。相信我,今天我就投案自首去,不會讓您和組織上再失望的。”
“俊輝啊,勇敢面對現實,堅強些,保重!”
邱俊輝掛機後,心裡頓像灌了鉛,沉甸甸的。自從樊超國和解家軒來調查後,他估計自己在雲霧縣工作的日子不會太長。他本打算向上級領導主動說明情況,接受組織上的處分,以卸掉自己的精神包袱。可是姐姐再三囑咐他挺過去,和柯副市長說要提拔他當分管旅遊的副市長,讓他的僥倖心理又冒了出來,
直到今日,邱俊輝也沒有想明白,姬淑媛爲什麼要誣告他是強姦。他想,姬淑媛陷害自己強姦,將來是否會得到報應,不得而知。但是,可以想象得出來,她因陷害自己,滋生出這麼多的事情,她將來的日子決不會好過。人是有思維能力的,她不可能像動物那樣沒有思維,負疚的心情,必將伴隨她終生。
今天,邱俊輝本想到陰門山的旅遊區去,掃尾工程即將完畢,想查驗一下。因爲陰門山的旅遊區,對外就要開放了。他感冒了就沒去,也沒到縣長辦公室去。在醫院買藥後,便在縣城的街道上信馬由繮。沒想米盛慶副書記,就打電話來了。
香菸,他抽了一包又一包。最後,他走進了一家餐館裡給荀雲秒打電話。這家餐館裡的人,沒一個會認出邱俊輝,就是常在電視熒屏上出現的代理縣長。他近幾天沒刮過鬍鬚,鬍鬚已經很長,兩腮被厚厚的鬍鬚湮沒,與以前判若兩人。
荀雲秒來了,卻沒有發現邱俊輝。是邱俊輝從餐館窗口中看到他後,叫他進來的。
荀雲秒走進這家不起眼的餐館,見邱俊輝的情緒低落,輕聲道:“邱縣長,什麼事兒呀?”
“荀縣長,縣裡的擔子就壓在你的身上了。今天省委米副書記打電話,說組織上已經正式免去了我的職務。米書記勸我主動到市法院投案自首去。我要你來,是把工作交給你。”
邱俊輝的眼裡暗淡無神,不是從前的那副神態了,而又衣冠不整,像個窮困潦倒的老百姓。他原來豐潤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的愁色,而今卻像個病入膏盲的垂危病人。
荀雲秒頗感驚訝的是,邱俊輝說縣裡擔子就壓在他身上了。儘管他心裡暗喜不已,但在邱俊輝的面前沒有露出喜悅的神色。他對自己是不是能當上代理縣長雖一無所知,但邱俊輝從不說毫無把握的話。穆桑俞雖已休息,但以後是否復出,誰也料不到。
荀雲秒當常務副縣長算起來也有好幾年了,想當縣長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而今終於如願以償。這時刻,是他一生最激動的時刻!他極力按捺住心裡頭的喜悅,儘量不讓自己激動的神色露出來,讓邱俊輝察覺到起反感,覺得自己是小人得志。
“邱縣長,您投案自首去,是不是姬淑媛那事兒?”
“是的,事情鬧到了這步,我別無選擇,只有投案自首了。我說沒有強暴,誰也不會相信。我沒有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只怪我沒管好自己的身子,自作自受,怨誰去呢。”
“姬淑媛發瘋地告狀,究竟是什麼目的呢?”
“我到今天也沒有想出來,與她無怨無仇。原來要田百成找她私了,她沒有答應。與她發生那事兒的時候,她也沒提出什麼苛刻的要求,很平常的發生了那事兒。事隔兩天就翻臉了。”
“人啊,很難預料,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現在也不靈了。”
荀雲秒知道邱俊輝今天離開後,就再不會到雲霧縣來了。倆人今天分手,日後就只有在省城纔會遇到。邱俊輝從不鋪張浪費,荀雲秒與邱俊輝吃頓告辭餐,不敢點山珍海味的菜餚,擔心與邱俊輝分手時搞得不悅。便點了幾個邱俊輝平常喜歡吃的疏菜。
邱俊輝勉強吃了一點兒東西。這不是他的胃口不好,而是他的心情不好。他想自己身爲一縣之長,是老百姓的父母官,當初來雲霧縣時懷着鴻鵠之志,哪知與姬淑媛發生了那事兒。被姬淑媛告狀搞得走投無路,領導幹部的形象也被他敗壞殆盡。
當初,在打字室要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就會極力控制住自己的那東西,不讓它自由氾濫,不讓它高歌猛進;抑或把那東西斬斷,心甘情願當封建社會的太監。
可是,一切都晚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吃,又沒辦法彌補。就因爲那東西猖獗一時,害人害己,驚師動衆。
荀雲秒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安慰邱俊輝,就沒有多說。他想盡量不要觸及邱俊輝的傷痛之處,讓邱俊輝帶着不愉快的情緒與自己分手,日後在省城遇着尷尬。
今天,荀雲秒也吃不下去東西,好像肚子裡已沒地方放得下食物了。其實,是聽到邱俊輝說縣裡的擔子壓在他的身上了,突如其來的喜事,他事先又沒有心理準備,全身的血液陡然之間就沸騰起來,心裡頭激動,哪吃得下去東西。
倆人相對無語坐了很久。荀雲秒對邱俊輝偷偷地瞟了一眼,見邱俊輝的臉上十分蒼白,看不到昔日的紅潤之色。邱俊輝又滿臉的鬍鬚,乍看像個叫化子的模樣,讓荀雲秒生出幾份同情。
他想這個精神折磨,也許比什麼折磨都要難受,不然邱縣長就不會是這副模樣。如此看來,無論誰都經不起精神折磨。
邱俊輝把飯往嘴裡一點一點地喂,吞下時像咽藥的。
荀雲秒心裡難受,便把臉扭向一邊去,不看邱俊輝吃飯的動作。邱俊輝平時喝酒,但他今天拒絕喝酒,不讓荀雲秒買酒來。
荀雲秒想起酒色是害人的東西就沒買。他想分手的時候,莫要搞得邱縣長傷感。如果邱俊輝是調離雲霧縣,情景絕對不是這個樣子,大家聚在一起肯定要喝個天翻地覆!
“荀縣長,我吃飽了。我到汽車站乘車去了。”
邱俊輝打破了這難堪的沉寂。接着就站起來,緊緊地握着荀雲秒的手,相對而視地握了很久,似乎千言萬語都在握手之中交談完畢。然後,他拍着荀雲秒的肩膀,似乎把雲霧縣脫貧的擔子就在這拍肩之中壓在了荀雲秒的肩上。
荀雲秒握着邱俊輝冰諒的手,見邱俊輝開始鬆開,便把自己的手就鬆開了。然後,把手在邱俊輝的肩膀上也輕輕地拍着,那意思是叫邱俊輝放心,雲霧縣的脫貧工作,他一定會抓好。
“我叫司機送您到市裡去吧。”
“荀縣長的心意,我領情了,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是搭班車爲好,跟着我栽跟頭的幹部很多,我不想在這最後的時候,還連累其他幹部。雲霧縣的擔子,你荀縣長就挑起來吧!”
“邱縣長,保重。”
荀雲秒盯在邱俊輝的臉上沒眨眼,一副難分難捨的樣子。
“荀縣長,我沒有多少東西,你以後到省裡開會去,拜託你把我的東西捎去省裡,交給我的妻子。”
邱俊輝邊說邊卸下一串鑰匙遞給荀雲秒,然後又拍拍荀雲秒的肩膀,一副哽咽難言的樣子。
“荀縣長,我給柯副市長已經打過電話,把縣裡的擔子就壓在你的身上。你代理縣長後,仍要抓好經濟工作,讓雲霧縣的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我到車站乘車去,你就不必送了。”
這時候,荀雲秒堅信不疑,柯副市長是邱縣長的姐夫穆副省長提拔起來的領導,既然邱縣長已經打過電話,那柯副市長就會把自己提拔起來,自己當雲霧縣的縣長是板上釘釘!
荀雲秒見邱俊輝向餐館外走出,心想今天分別,也不知哪天才能見面,送他上車去。便大步流星地走出餐館,緊隨邱俊輝的身旁,向車站的門口走去。
車站的出口,偶爾有一輛載人不多的客班車駛出。時下客流量是淡季,每輛駛出的客班車上就幾個人。車站裡停滿白晃晃的客班車,不可勝數。
邱俊輝滿腦子裡只想着姬淑媛誣陷自己的事情,對擦肩而過的行人,以及周圍的情況都沒有留意,也沒有扭頭觀察身後。在他們的身後,倆個女人一直跟着,相距十多米,不離不棄。
荀雲秒即將代理縣長,心裡只想着把雲霧縣的擔子怎樣挑起來,也沒有向身後看過一眼。在他們身後的女人,是鞠蘭瓊和裘伊鳳。昨天,鞠蘭瓊得到可靠消息,邱俊輝今天將被免職。不但如此,而邱俊輝犯強姦,今天將被逮捕。
她得知邱俊輝將被免職的消息,和知道邱俊輝的親姐夫穆副省長已經停職的情況後,便與裘伊鳳商量。裘伊鳳的丈夫倚仗鞠蘭瓊哥哥的官場背景,一路順風。可邱俊輝上任後,丈夫的烏紗帽被他摘掉了。儘管仍享受副縣長的待遇,但沒有了實權。
今天下午,縣人大就召開會議,宣佈免去邱俊輝代理縣長的職務。鞠蘭瓊聽過當市人大主任的哥哥說這消息後,見邱俊輝和荀雲秒向市裡的客班車走去,便知邱俊輝要到市裡投案去。
鞠蘭瓊便先發制人,大聲道:“邱縣長曾向我們雲霧縣的老百姓承諾,不把雲霧縣脫貧決不離開。怎麼着,你還沒有兌現承諾,今天就想這樣走啊,你對得起我們雲霧縣的老百姓嗎?”
73、潑婦罵街
邱俊輝和荀雲秒扭頭看去,都吃了一驚。
鞠蘭瓊和裘伊鳳就在他們的身後,近在咫尺。鞠蘭瓊的丈夫因被邱俊輝撤職,後被紀委“雙規”。裘伊鳳的丈夫慕友滏因包二奶被邱俊輝撤職。沒想倆人的妻子對邱俊輝耿耿於懷。
荀雲秒想擋在倆個女人的前面,以便讓邱俊輝順利上車去。可是開往市裡的客班車,每半個小時一趟,分秒無阻,前面一趟駛走才幾分鐘,還要待二十多分鐘後纔有客班車駛去。
邱俊輝在心裡暗叫不好。
裘伊鳳道:“荀縣長,我們只和邱俊輝說幾句話,你不要擋在我們的前面。我們女人沒有那個能耐,把他邱俊輝不會生吞進去。”
鞠蘭瓊冷冷道:“荀縣長,我把醜話先說在前面,我和鳳姐今天只找他邱俊輝說幾句心裡話,與你無關。你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惹得姑奶奶發火!你也知道姑奶奶有個潑婦的罵名,把姑奶奶惹翻臉後,六親不認!”
“鞠蘭瓊同志,裘伊鳳同志,車站是公共場所,我希望你們與邱縣長說話,要心平氣和,不要說髒詞兒。”
鞠蘭瓊道:“荀縣長,今天下午縣人大就召開會議,宣佈免去他邱俊輝代理縣長的職務!你還叫他邱俊輝縣長,他是什麼縣長呀?”
“鞠蘭瓊同志,說話和氣些。人一輩子都有坎坷。”
“荀縣長,你這話就說對了。想當初,邱俊輝撤消我丈夫的職務,和建議反貪局偵查我丈夫的行爲,我丈夫那麼大的坎坷都熬過來了。他邱俊輝今天要被免去代理縣長的職務,這是因果輪迴呀。說的不好聽些,報應!”
裘伊鳳接話道:“邱俊輝,今天荀縣長一個人送你,不熱鬧。蘭瓊妹妹邀我來歡送你,我就來了。我裘伊鳳本不想火上澆油,可是我丈夫與你無怨無仇,當初你把我丈夫的職務撤掉,把事情做得也太絕情了!”
荀雲秒說:“裘伊鳳同志,你丈夫的職務被免去,是組織上的決定,並不是邱縣長一個人作的決定,希你要正確對待這個問題。”
鞠蘭瓊道:“荀縣長,什麼組織組織啊,組織就是他邱俊輝。我丈夫的職務那麼多領導沒表態,他邱俊輝率先說撤消,其他領導只有聽他穿鼻。這個組織就是他邱俊輝!”
裘伊鳳道:“邱俊輝,你別以爲自己聰明,做了缺德的事兒不會得到懲罰。蒼天是有眼睛的,往往事情做過頭了,蒼天就要懲罰!”
邱俊輝面對兩個趾高氣揚的女人,不知如何回答。想說自己來雲霧縣後,還沒有做過什麼缺德的事兒。可又擔心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說不清。
鞠蘭瓊道:“鳳姐與他邱俊輝說那些話有什麼作用,倒不如省下些氣力說正經的事兒。他邱俊輝不是喜歡革別人的命嗎?我們今天就革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