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交趾,將最南部最幅員遼闊的交州數郡納入治下,以作爲屆時東征江東的出兵路線之一,這纔是他真正的戰略決策。
但如今漢吳好歹還是處於盟好共同對抗曹魏,針對江東孫氏的謀劃亦不能於大庭廣衆之下和盤托出,不然此事一旦走漏風聲恐怕會引起孫權的震怒,若引起孫權依附曹魏對付己方,就不美了。
故此,先前議會上,關平只是強調了取交州是爲了穩定後方而已,對於其餘諸事卻也絲毫未做透露。
心下想着事,關平徐徐擡首卻望着幕僚劉逢揚長的瀟灑而來,面上亦是露着悠閒的笑容,下意識道:“怎麼?先生可還有何事不方便當着諸位將軍明言嗎?”
一語落下,劉逢面色稍愣,但還是拱手道:“少將軍英明!”
說罷,他才徐徐說着埋藏心間的一絲疑惑,略帶試探性的面容道:“適才人多嘴雜,逢擔憂直言會走漏風聲,故此才私下前來請教少將軍決議先征伐交州數郡以剪除士家勢力,是爲了徵吳做準備嗎?”
“哦?”
此言剛落,關平卻是有些詫異的回首緊緊注視着他,半響才道:“先生竟然猜出來了?”
“此事易耳!”
劉逢沉聲回道:“遙記得數載以前的襄樊戰役,吳都督呂蒙白衣渡江席捲荊襄諸郡時,那時節少將軍便已有先滅吳以圖進據長江以南之地與曹魏劃江而治,平分天下,隨後再度起兵北伐的打算。”
“如今我軍已是大體上沉寂了兩年之久,少將軍初一用兵便直指交州,逢想肯定不僅僅單單是爲了免除我軍後方威脅,肯定還有他圖!”
“思來想去,值得少將軍如此大費周折的,恐怕就唯有江東孫氏了。”
一語落的。
劉逢面露平靜之色,直言說着。
“先生果真高見。”
聞言,關平陡然面露大笑,隨即起身拱手讚揚着,臉色間亦是洋溢着絲絲止不住的喜悅,隨即道:“先生所言甚是,本將征伐交州本意就是爲了針對江東。”
“我軍若不取交州之地,則屆時東征之際,唯一的進軍路線便唯有沿雲夢澤或者洞庭湖徑直沿陸口、烏林這條路線入長江順流直下。”
“但這條道東征卻並不是那麼的容易,吳軍水師規模遠遠強於我軍,水軍戰力亦與我軍不相上下,若單純的順流直下,則極難突破長江天險直搗建業。”
說着這些,劉逢此刻卻也漸漸從清醒的時候不由越發迷糊了,隨後詢問着:“但若取嶺南之地,可緩解此情況嗎?”
“先生不必懷疑。”
瞧着其面色滿是憂慮的神色,關平笑着揮揮手安撫一下,隨後才道:“雖說嶺南境內地勢複雜,境內毒蟲猛獸衆多,道路也大都被隔絕,但我軍若能取嶺南,則可威脅江東孫氏的後方郡縣。”
“最爲關鍵的卻還是,我軍可順江直下拖住吳軍大批主力,然後分遣步卒沿蒼梧、南海等相對平坦地區進軍會籍、吳郡一帶,使吳軍陷入首尾不能相顧之局。”
一席話語,關平緩緩暢談着自己的構想以及打算。
一番話畢!
劉逢遂也不再多問,拱手作揖道:“逢已明悟少將軍之打算,此役也定當竭盡全力爲將軍謀劃以盡全功。”
……
漢章武二年,七月下旬。
漢天子劉備病逝的消息尚且還未傳到荊襄諸郡,關平便已大起荊州軍屯駐於桂陽、零陵邊境嚴陣以待,以期南征攻伐交州。
而此次南征不同以往,以免遭受曹魏以及江東方面的趁火打劫,關平所調動軍力的乃駐軍長沙益陽、羅縣以及遷移武陵臨湘城外雜居的五溪蠻部,共計兩萬餘衆。
至於荊襄北部一線,關平則破格鄧艾,臨時委任其荊北戰事,總督寇封、趙忠等將屯駐於漢水一線時刻防範宛城方面的魏軍。
而後又命傅肜率水師遊曳於襄陽至江津渡的沔水水域,巡視江面,以免孫氏再度暗中與曹魏聯合起兵襲擊。
安頓好一應防守事務,關平與黃權互通書信商議,建議黃權進駐巴丘,時刻防禦下游以保證荊南四郡的安危。
隨後,關平全權將荊州軍政委託於州治從事馬良以及南郡太守殷觀決斷。
安排好了這些,關平才率親衛軍撐船南渡過江,入了武陵地界。
臨湘府。
剛一抵達,關平也來不及休整便風塵僕僕的召見了諸將商議具體用兵對策。
“沙將軍,近年來族人的生活可否還穩定?”
沙摩柯生得人高馬大,壯實無比,身在人羣中也是無比顯眼,隨即關平也不由笑着詢問着。
此話剛落。
沙摩柯面上頓時洋溢起絲絲笑容以及面露數分感激之色,忽是拱手高拜着:“末將十分感謝數載前少將軍的收留,准許末將率族人從山間大肆遷移下山居住,並與我等分發農具、傳授勸課農桑之要領,這數載來,我等生活相比以前深處深山時已是好了數倍不止,當真是寒時有衣穿,亦可自給自足。”
一時間,隨着關平的相問,沙摩柯也略顯激動、感動的回溯着這數載來自己族人于山下的生活狀況,越說也越是崇敬起關平。
山下生活……確實比之前太過富裕、充實太多。
他現在也是慶幸當初做出了最爲正確的抉擇。
想當初,他決議遷移族人下山時,族內各族長大都呈反對的趨勢,不願下山接受漢人的統治而遭受欺壓。
沙摩柯細細回想着:“若沒有本將曾經的一言九鼎,又如何能有族民現階段的幸福穩定生活?”
須知,山間寒冷,每逢冬季族人都缺衣少食,餓死之人極多。
可以前他也並未有何辦法,山下郡縣官吏腐敗,又兼漢蠻矛盾極重,他也不可能冒全族被誅滅的風險遷移下山定居。
而關平卻完美的爲他解決了此問題,沙摩柯心下自是對其感激不盡,心生崇敬之情。
“還請關將軍下令,末將定當率本部軍士爲主力,爲大軍衝鋒陷陣而在所不辭!”
這一刻,沙摩柯自是厲聲高呼着,以響應全軍的士氣。
沙摩柯麾下現部衆有五千餘衆,皆是本部族羣之人,這一點關平後續也並未拆解他們。
其實,這也是軍隊保持高戰力的方法之一。
古時基本上都是以族羣而居,一般同村同郡之人同屬同一戰場作戰時,倘若鄉鄰戰死,那勢必將激起全軍的同仇敵愾,陷入危局時不僅不會崩潰,反是會越戰越勇。
明末年間盧象升所組建的“天雄軍”便是以宗族爲主,所收一軍將士皆是一衣帶水的族民,一人戰死,與之親屬的則會奮勇拼殺爲其血仇。
也正是考慮到了此掉,關平才決定保留了沙摩柯所部的編制,但未了以免留下禍患,他最多隻能持五千餘衆。
“沙將軍不用如此心急,南征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本將想那士燮既是已割據了交州數十載,早已於嶺南之地享有一定威望,他若不束手就擒,恐怕戰事不會那麼輕易結束。”
關平徐徐說着。
只說,自關平抵達武陵以後,屯兵於桂陽,零陵邊界的荊州軍各部便開始往南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