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馬氏新股東大會。南宮冷一進會議廳的時候,原本就氣氛凝重的會議廳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他淡淡的掃視了一會議廳的衆人, 眼眸沉沉, 面如寒冰, 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衆人面面相覷, 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絲絲點點的駭意,他卻施施然地坐在右側的首位上。
一時間,偌大的會議廳內不聞一絲聲鳴, 所有人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其實所有人也不過寥寥幾個而已。
馬錦桓以及秘書, 公司法律顧問羅晉平、孫處長, 而之前還一直堅定不移的蘭和董事, 也在十幾分鍾之前面見南宮冷之後,退出了此次的股東大會。
羅晉平低頭和馬錦桓說了幾句, 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話:“艾董事看來有事來不了了……”
南宮冷咳了一聲。
張俊順勢開口:“各位,抱歉,”張俊傾身上前,將手中所持的轉讓合同遞到秘書手中:“艾董事已經將名下所持的馬氏10%轉賣至南宮董事名下, 這是協議, 請各位董事過目, 另還有其他幾位董事所籤的轉讓合同。”
孫權詫異了一下, 見南宮冷雲淡風輕的樣子, 隨即也神色如常,臉上隱有淡淡的微笑, 這個青年確實手段了得,不過幾年功夫,已經將H市的經濟弄的翻雲覆雨,隱有控制不住的趨勢。
相比之下,馬錦桓卻大驚駭然,艾清竟然將股權轉讓給了南宮冷?這是他所料不及的,本就已經衰弱的身體突地一怔,身體搖搖晃晃靠在了椅背上,臉色鐵青陰鬱,緩緩的,本已握起的青筋暴起的手慢慢的鬆了開來,心中竟有一份釋然,坦然面對一切的那種豁達。
羅晉平也怔了一下,事情變化的太出人意料。他表情凝重的將合同內容看了又看,最終遞到了馬錦桓面前。“馬董,文件真實有效。”羅晉平頓了一下,又鄭重的說了一遍:“有艾董事的簽名和印章。”
馬錦桓此刻已經有了一種戰爭到了最後,在與對方實力懸殊太大而無力迴天的絕望悲觀的心態,只淡淡掃了一眼合同封面,神情萎靡,就讓羅晉平拿開了。
羅晉平將文件一一擺在巨大的會議桌上,艱難的開口:“根據南宮冷先生提供的合同文件,目前南宮冷先生持有馬氏集團40%的股權。”羅晉平轉向孫權,問:“請孫處長提供您的控股文件。”
孫權攤開手掌,笑:“各位誤會了,我手中沒有股權,我今天之所以來,一是作爲發改委的委派員對H市大型企業的股權交接做個監督和見證,另一方面,也是以朋友的身份來參加馬氏的股權大會……”
南宮冷擡眸幽幽地看了一眼孫權,他身旁的張俊也有些不明就理,冷少早已將名下25%的馬氏股權轉給了孫權,他怎麼會是局外人?
就在這時,會議廳的大門被人從外打開,緊接着,一個人的出現震驚了除孫權在外的所有人。
林玥一身黑色的職業裝,波浪大卷已經盤起,露出她光潔的額頭和精緻的五官。她走進會議大廳,目光掃過衆人,彷彿在南宮冷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旋即露出一個極爲乾淨卻又不失嫵媚的笑容:“抱歉,我來遲了。”
林玥坐在馬錦桓左手的位置上,在羅晉平遲疑的目光中,遞交了一份文件,並落落大方的開口:“羅律師你好——我們見過一面,但願你還記得我。”
羅晉平對她太熟悉了,兩年前爲了那個案子他們曾見過一面,當時就爲這個女孩執着的堅忍和美麗打動,而近段時間又一直收集關於她資料,他對她可以說很瞭解。
“當然記得!林小姐能力超羣,令人刮目相看!”羅晉平尷尬地笑了笑,問:“只是不知道,林小姐今天到這裡來是爲了什麼?”
林玥坦然一笑,將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目前我個人持有30%馬氏的股份,這是文件。”
如果說艾清將股份轉至給南宮冷已經是一個天大的事情,那麼林玥擁有馬氏30%的股份簡直比天大的事情還要大!縱橫商界幾十年羅晉平張大的嘴巴半天才合攏,翻着文件的手竟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林玥保持着收放自如的微笑,神態優雅迷人,而目光從進入會議廳第一眼見過南宮冷之後,再也沒有去看南宮冷一眼,縱然如此,她也能感覺到南宮灼灼燙人的視線,簡直如同最鋒利的劍刃一般,刺得她體無完膚。
“馬總……”羅晉平遲疑的開口,雙手奉上文件遞到馬錦桓面前,“您看一看。”
“不用了……”馬錦桓擺擺手,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開始吧。”
馬錦桓定定的看着林玥,林玥也平靜的回視着他,他有些渾濁的目光中飽含了太多懊惱、愧疚、驚訝、欣賞的意味兒。他的女兒,他最愛的女兒,他想起二十五前年,小小的嬰兒來到這個世界上,給他清貧孤苦的生活帶來了太多的甜蜜和開心,女兒就像是一個開心果一樣,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和困苦,只要見到那張稚氣的小臉,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而他,竟然爲了地位和金錢,拋妻棄女二十年!這將是他一生中的恥辱,將是他一生都無法彌補的缺憾,縱使他將所有對她的愛全部傾注在馬明珠身上,也無法洗涮林玥所經受的痛苦。
無論他做什麼,此生都無法彌補對她的傷害。她能獲得今天這樣的成就,他是欣慰的,但這一切都不是他給的,是她自己努力換來的。
難道他就什麼也做不了了麼!真的就無法彌補了麼!
就在那一刻,馬錦桓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目前持有馬氏股份最高的是南宮冷先生,排名第二的是林玥女士……”羅晉平的聲音由遠及近,彷彿是幽遠的沉鍾,一下一下擊在馬錦桓的心上。“如果各位都沒有疑義,那麼馬氏集團的控股董事長將由南——”
“等一下。”一直靜默地坐在主位上的馬錦桓突然打斷了羅晉平的話,然後站起身來,目光慢慢的、慎重的在幾個人的臉上略過,慢慢地又重複了一下:“等、一、下。”
羅晉平疑惑的問:“馬總?”
“我決定——”馬錦桓目光沉靜,溫和而鄭重其事的一一掃過衆人的臉龐,“將我名下所有的馬氏股份全部轉贈給林玥女士。”伴隨着整個沉重的話語,他的心卻一點點的變得輕鬆起來,從未有過的舒坦。
林玥微微擡起下顎,流水豔光一般的眸子透着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她定定的看了馬錦桓一會兒,聲音在輕輕柔柔中透着說不出的清冷:“馬總,請您慎重做出的每一個決定,因爲我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感激!”林玥綻放出一個笑容,像是盛開的罌粟。
“小……”馬錦桓看着她,喉嚨處上下滑動,最終硬生生的將玥字吞了下去,堅難的開口,“林小姐,羅律師曾向我提到過你,我認爲我這位子由你接替更爲合適。”南宮冷長眸微露出些微笑意,看上去倒更像是一種肅殺,他冷傲的看着馬錦桓,嘴角陰森的笑容令人毫毛畢豎。
“所以,”林玥冷笑着哼了一聲,看着他:“你以爲我會歡天喜地、感恩戴德的接受?”
“不不不——”馬錦桓搖晃的腦袋,髮絲間突兀的白色像是刺目的燈光,讓林玥心中泛起絲絲的疼痛。“我這麼做純粹是爲了我自己,如果南宮先生成爲我們馬氏的董事長,那麼馬氏的未來也只是寄予南宮集團名下,我不願讓我的員工受着寄人籬下之苦。還有……”馬錦桓閃躲着不敢去看林玥的眼睛,“我想盡最後的能力盡可能的對你做一些彌補!”
“謝謝你的施捨。但——”林玥的笑容已經凝結成冰,濃的化解不開。“我、不、需、要!”
“玥玥?”馬錦桓終於控制不住的叫喊出了聲。
“馬總,請您自重,我的名字叫——”林玥目光澄澈,隱忍着內心的痛楚。“林玥。”
“羅律師——”馬錦桓頹然的靠在皮椅上,“我請求明天再進行董事會交接手續,今天到此爲止。”
南宮冷從座位上站起來,只是一雙冰眸卻緊緊的纏在林玥的臉上,那目光中的寒氣似乎能將她戳穿一樣,視線所及之處,寒冰乍現。
“冷少——”林玥在南宮冷即將踏出會議廳的一剎那,終於開口喚了他,那一聲飽含了太多的情緒,林玥覺得嗓子眼哽住了,紅脣抿的更緊了些。
南宮冷不易察覺的收回已經邁出去的腳步,身體怔住,卻沒有回身。
“冷少——”林玥心中深深淺淺的泛疼,那些日日夜夜的相處並沒有假,那種刻骨銘心的情感也沒有假,可是真到了這種地步,卻讓人絕情的不想正視。這樣的場面是她無法控制的。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口開始撕扯的疼:“任何時候,都要留一手,即使是曾經最信任的人——這是你教我的!”
“你學的很快。”南宮冷終於轉回了身,他的視線在林玥和孫權身上掃過,最終停留在林月的臉上,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詭異莫測:“所以,我要祝賀兩位了。”
林玥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謝謝。”最終這兩個字無形中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的更遠。
“我想知道,”南宮冷眉峰微挑,眼眸中奪目的赤黑令人駭然:“那天的綁架,以及在酒店和孫處長所做的交易,是不是你一手安排的?”
林玥心裡一陣發緊,自從知道馬明珠找人害她,她就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目的只有兩個:一是骨肉陷害,馬錦桓會有什麼樣的心痛;另一個就是跟孫權商量好,拿到南宮冷手中握有的馬氏的股份!曾經她不惜一切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可是如今面對南宮冷的質問,林玥的心裡一陣難以言喻的痛,痛到無法呼吸,可是她卻不能後悔,也無法後悔!她自嘲的笑了笑,眼內的笑容變得虛弱,身形依舊孤傲挺直,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是的。”
南宮冷的目光一層一層的寒冷,嘴角卻慢慢地揚起一抹嘲諷,“昨晚男歡女愛,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我要不要開張支票給你?”
林玥的心像被人捅了一刀,喉嚨苦澀不已,整個人如置身在冰冷的水窯中,蝕骨的寒意襲上全身。而南宮冷凌利的視線卻不容她有任何退縮:“你一晚值多少?”
林玥縱使心如刀絞,卻依然面若桃花:“冷少如果覺得還滿意,拿來換你手中的丁鍵和馬氏的股權,如何?”
南宮冷微微一怔,看着林玥的視線近乎有些不可思議的猜測,但他沉穩過人,面上依舊波瀾不驚,看來她早就知道丁鋒在他手上,也知道丁鋒出軌來自於他的安排,只是沒想到她能隱忍這麼久,等到這一刻!南宮冷的硬的如同鋼鐵一般,至此方冷笑出聲,“我們之間逢場作戲而已,你高估了你在我心中的價值,股票和丁鋒,只能二選一。”他目光中的冷意一分一分的加重,心中的寒冷卻一亳一亳的變沉。林玥望着他決絕冷然的目光,心裡的天瞬間垮塌一遍,她知道,她和南宮冷之間,已經到了謝幕時分。
南宮冷走後,林玥靜靜地坐回到椅子上。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被人掏空了,那樣無力那樣難過。
“你昨晚和他?”孫權皺着眉頭,想了想說:“和他談感情,你不是對手。”
“孫處長——”林玥擡起眼時,倚然換了一副清冷的面孔,她笑:“這是我的私事,孫處長就不要知道了吧!”
孫權被她將的一怔,頭一次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竟然和南宮冷有相似之處。孫權有些懊惱地想他是不是選錯了人!
而林玥已經站起了身,看着孫權的目光如寒冰,聲音冷沉道:“我要回去了,孫處長打算留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