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喜點點頭道:“那便上路吧。”
“喜兒,你怎麼了?我怎麼看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吳顯答應放你走,是不是逼迫你什麼了?”水生臉上的笑意,忽然退去了,追問道。
雙喜搖搖頭:“沒有的事情,吳顯這個人雖然可惡了一點,但還不至於做那樣的小人行徑。”
末了,雙喜又仿若輕嘆一般的說了一句話:“他其實也不是很壞,算個壞人之中的好人。”
這回水生徹底訝然了,他很是奇怪,雙喜怎麼會爲吳顯說話?
按說吳顯對雙喜的所作所爲,應該讓雙喜惱他恨他啊!現在雙喜竟然不悲不喜的說起吳顯,甚至言語之中,還回護着吳顯。
水生注目着雙喜,看着雙喜神色如常的面容,最終長嘆了一口氣,不再去想這些事情了,不管怎麼說,他們馬上就要離開北漠了,離開了這裡,就等於和這裡徹徹底底的撇清了關係,再無一點瓜葛。
至於雙喜和吳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管是什麼事情,那已經發生過了,以後也不會在發生什麼,既然爽不願意說,就讓它過去吧。
水生釋然了,然後對着雙喜道:“喜兒,那你收拾一下東西,咱們這就上路。”
雙喜搖了搖頭:“這東西都不是我的,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咱們現在就走吧。”
雙喜下了牀,卻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先把那大紅緞面的被子,給整理好了,之後從自己的手上,摘下了玉鐲子,這鐲子,是她身上唯一的好物件了。
當初她想用鐲子換成錢,用以逃離。沒成想,輾轉過後,她依舊來到了北漠,這鐲子。也就一直隨身帶着了。
雙喜把鐲子放在了被子上面。
水生疑惑的看着雙喜的動作,卻沒有問出來,他想,雙喜做的事情,定都是有着自己的道理的。
雙喜隨口解釋了一句:“權當是這些日子,你我在北漠的花費了。”也算是……給他留個念想。
雙喜的心中,還爲自己當初欺騙吳顯感情的事情,感到內疚。
雙喜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但是在面對這些男人的時候,她的心。卻是怎麼也硬不起來。
大帳的外面,停着一輛樸素的馬車,兩匹駿馬,拉着那看起來灰撲撲的馬車。
水生扶着雙喜到了馬車之中,出乎意料的是。在那灰撲撲的外表面下,馬車的裡面,卻是舒適的很。
馬車的裡面都訂上了厚厚的獸皮,風不會順着馬車的縫隙之中吹進來,若是顛簸,磕到了馬車上,有這些獸皮在。也不至於磕碰到。
除此之外,馬車之中,還放着羊毛被子,靠枕,以及一個安在馬車之中的火爐。
雙喜看着這些,眼睛有些濡溼。若不是吳顯刻意吩咐,誰會去準備這些?
最開的時候,她恨極了他,可是等着她離開的時候,卻覺得。她欠了他。
水生回頭問了一句:“坐穩了嗎?”
“嗯。”
“駕!”
踢踢踏踏的馬蹄聲,穿過整個王宮,在那些白頂的大帳之中,一點一點的隱匿而去。
自始至終,吳顯都沒有出現。
在草原的風雪之中,吳顯騎着駿馬,跟在雙喜的馬車後面,從清晨,直到夕陽快落下的時候,他才勒緊繮繩,調轉了身子。
十里相送,送的不僅人,還有他此生都沒有辦法得到的情。
“駕!”吳顯揚鞭,馬兒飛快的奔跑了起來。
那種策馬狂奔的帶給他的肆意和灑脫,讓他暫時,忘記了送走她的別傷。
北漠王妃,安慶喜公主,不慎跌下雪峰,歿。
成親第二日,北漠王宮之中的,就掛滿了招魂幡,舉行了喪禮。
雙喜沒死,但對於吳顯來說,她已經死了,死在了他的心中。
從北漠再到安慶,路程雖然算不上遙遠,但也是需要幾日路程的,現在又是冬日,風雪交加的,馬兒走比往常要慢的多,走了兩日,雙喜和水生兩個人,不過才走出了一小半的距離。
“喂,你進來歇一歇吧。”雙喜拉開了馬車的簾子,對着在外面趕車的水生喊道,順便,她大口呼吸了一口外面那雖然凜冽,但是新鮮的空氣。
許是離開了北漠的王宮,雙喜那鬱郁沉沉的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起來。
北漠王宮的中的一切,就仿若是她心頭的一塊傷疤,只要沒有人提起,她自己不想起,就不會疼。
水生一回頭,就看見了雙喜帶着笑容的臉,他搓了搓手,道:“我若是進了馬車,馬兒就不能走了,得停下來了,怕是會耽擱路程。”
雙喜笑着說道:“水生哥,你進來歇一會兒吧,我們既然已經出來了,想必吳顯不會出爾反爾,也不急於一時回去,再說了,到了雁月城,我尋到了雲山,就可以給家中捎信了,左右不過幾日的事情,不用着急。”
水生聽了這話,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然後彎腰進了馬車。
馬車上的火爐中,燒着銀絲炭,暖和的很。
水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來,想在火上烤。
雙喜看到了水生的手,覺得有些觸目驚心!他的手,已經紅腫了起來,很顯然,是受了凍。
雙喜來不及想許多,一把就抓住了水生的手,對着水生道:“水生哥,你這手怕是凍了,現在不能烤火,若是烤了火,反而會讓凍傷嚴重!”
雙喜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在北方呆過一段時間,深深的知道,凍傷的可怕,說是凍到最後,雙手也就沒有什麼知覺了,再到後來,神經就會壞死,那時候,一雙手怕就是廢了。
有了這個認知,雙喜當然不會小覷這小小凍傷,她看到水生這個樣子,心都慌亂了起來。
當下也顧不得禮數什麼的,直接伸出自己的手來給水生反覆揉搓着手,想讓水生的手,快速的恢復血液循環,若是通了血,即便是是凍傷了,也只是皮肉傷,幾日就好了。
可是若是連神經血管都凍壞了,這雙手,肯定就壞死了。
看着雙喜用那溫軟纖細的手,不停的揉搓着他的手,水生的清亮的眸子中,漸漸的裝滿了情愫。
馬車雖然很寬敞,可是畢竟是馬車,那空間就是大,也是打不到哪裡去的,裝了兩個人,雖然不至於擁擠,可是卻依舊顯得有些小。
再加上雙喜此刻正拉着水生的手,給水生暖着手,兩個人不免離得近了一些。
“水生哥,一會兒我出去趕車吧,你在裡面好好歇着。”雙喜一邊給水生揉着手,一邊說道。
水生清亮的聲音傳來:“喜兒,你莫不是打趣我吧?我一個男子,怎麼會讓你來趕車。”
“你的手都凍了!若是再嚴重一點,怕是會廢了!”雙喜鄭重其事的把後果給水生說了。
水生不以爲意的笑了笑,然後把目光落在了雙喜的肚子上面,對着雙喜認真的說道:“你受凍不打緊,可是腹中的孩子呢?你還是安心的在馬車之中呆着吧。”
雙喜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是啊,她腹中的孩子,如何能受得起這凜冽的寒風?
“水生哥,孩子雖然重要,可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這一雙手廢了。”雙喜的聲音有些嘶啞,水生這一路相護,對她腹中的孩子,仿若是他自己的一般,這樣的恩情,她該如何回報啊。
水生清聲笑道:“哪裡有這麼嚴重,我這手沒有什麼問題。”說着,水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雙喜握在柔荑之中的手。
他本來已經麻木的沒有什麼知覺的手,在她的手中,慢慢的復甦了感覺,她揉捏的力度很輕,可是他的手,卻是火辣辣的疼,仿若是有人拿着無數根針,不停的扎着他一樣。
可是這些,他都是心甘情願的去承受,能被她握在手裡,便是被人用刀子割都值得了,何況只是如針扎一樣的疼?
這一雙手……便是爲了她廢了,又如何?
等着回到了安慶,她便再也不需要自己了,這一雙手,也守護不了自己想守護的人了,便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那咱們每天只在日頭最足的時候上路,平時就在這馬車歇息着,晚上風大雪大的,不能讓你的手,再受凍了。”雙喜想出了一個折中的的法子,便是耽誤幾日的路程,又有什麼?能保住他的手,她的孩子,這是個兩全之策。
水生知道雙喜性子執拗,他若不應下,雙喜怕是真的會親自去駕車,幾日前,她剛剛差一點就小產了,現如今,胎位還不穩,這旅途勞頓的,已經夠讓她吃力的,怎麼還能讓她真的去駕車?
於是水生就點頭應下了,晚幾日回去……還能多和喜兒呆在一起幾日,這裡風大血大,沒有人煙,茫茫草原上,放眼望去,只有他們兩人,就仿若,世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樣。
他,寧願這條路,長些,再長些,這樣他就可以一直和她相守在一起。
雙喜揉捏了水生的手很久,水生那冰冰涼涼的手上,終於有了一些暖意,雙喜這才放開了水生的手,讓他自己去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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