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該死, 是我粗心大意,都怪我……”白長景慢慢起身,腳步蹣跚的擋在凌小谷身前。
凌小谷驚呆了, 上一秒她原以爲自己會在黑焰中消亡, 而下一秒……發生的事更加讓她難以置信。
白長景竟然在已經小產的情況下……還幫她求情?
她出道這麼多年, 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的性格本就暴躁,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麼多年, 沒少和別人互扯過頭花。
今天翻了車,雖然有些不甘,但她也認命。可是……手撕對象竟然還幫她求情?
白長景其實也有些不敢直視裴妄, 他現在其實比誰都難受。
這場自導自演的戲,終於是要落幕了。但卻多出了這麼多受害者, 凌小谷算一個, 裴妄也算一個。
他在想, 如果一開始沒有撒這個謊言該有多好。
“我什麼都給了你……”裴妄說到一半,有些哽咽, 神色暗淡。作爲大魔王的他,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在旁人面前失態。
“我同你說過,只要孩子能平安出生,什麼都不重要了。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你!!!”裴妄越說越激動, “你爲何要這樣對我!?”
他身上環繞着的黑焰開始不受控制起來, 以他爲圓心逐漸向周圍蔓延, 被黑焰升騰起來的溫度讓整個Running Omega劇組人員苦不堪言。
“你不是答應過我嗎?”
的確, 白長景確實答應過裴妄, 不再來參加Running Omega,但是, 他卻食言了。
“夫君,”白長景見裴妄的神情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了,趕緊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
點點火星已經從逐漸混亂的黑焰中飛出,粘在了白長景的手臂上,“滋”的一聲冒出白眼,他強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繼續對着裴妄喊道。
“我答應你,給你再生一個,不,再生三個好不好?”
白長景也沒有想到,此時的他會是這麼卑微。可就算再卑微也不能挽回大魔王的心。
“答應我?”裴妄冷笑一聲,“你覺得我還會再信你嗎?”
裴妄可能永遠也不會再相信白長景了,“你謊話連篇、詭計多端,不愧是狐狸,到最後,也終是原形畢露。”
白長景啞言。確實,他謊話連篇,就沒說過一句真話,大魔王終於是看清他了嗎?
“你胡說!”
身後出現聲音破空響起,在被大魔王靈力壓制下的衆人裡突顯的格外響亮。
是傅良策,此時他蛟鱗遍佈,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像要在焰風中隨時都會被吹到般羸弱,但他的目光卻很堅毅,敢義正言辭的反駁回去。
“就是,你胡說。長景哥哥爲人心地善良,怎麼可能詭計多端?”
是解秋晗的聲音,她的背後靈力幻化成一雙鳳翼,包裹着她的身軀,眼中鳳火繚繞,在傅良策的身旁和大魔王對峙。
崽?白長景在白沐沐的攙扶下,回過頭,望向兩個眼神堅毅的孩子,有些擔憂。
他們現在還遠遠未到與大魔王相抗衡的地步。
“哦,解家麻雀和傅家泥鰍?”裴妄雖然神智已經有些混亂了,但還是認出了他們二人,嘴裂開一笑,“你們,全部去和我未出生的孩兒陪葬。”
白長景覺得裴妄好像有些走火入魔了,整個人透露出來的神情有些奇怪。
可還來不及細想,大魔王手中的黑焰已經聚集,隨時準備要想着解秋晗和傅良策拍來。
“先帶其他人離開。”白長景給白沐沐說了一聲,讓她把其他無關人員趕緊疏散,不然這場面越來越無法收拾了。
解秋晗和傅良策在烈焰風暴中已經快要經受不住,如果裴妄手中的黑焰再次拍上來的話,肯定是凶多吉少。
白長景不能再等下去了,不能讓更多的人因爲這場無中生有的戲受到牽扯。
他迎着烈焰,向着火焰中心走了過去。也不知道是被裴妄標記了的緣故還是怎的,裴妄的火焰雖然讓他感覺快要出不了氣,但是卻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到他。
走進火焰中心,白長景才發現裴妄的眼睛紅的已經和烈焰無異,額前青筋暴露,臉色要多黑有多黑。
“裴妄!”叫了一聲,卻並沒有迴音。
只聽見大魔王口中喃喃自語,聽得不太真切,配合的口型才勉強聽得出,是在說:“陪葬、陪葬、陪葬”。
不會真的走火入魔了吧?
白長景眉頭已經皺得舒展不開了,這死局中,任由發展下去根本沒有贏家,不論是誰都會損失慘重。
就在裴妄準備將右手上聚集良久的黑焰釋放時,一襲白衣破開烈焰,擁入他的懷裡。
他的眼前已經看不清事物了,只覺得全是鮮紅一片,但是這一襲白衣……爲何能出現在屬於他的烈焰中?
感受着懷中的柔軟,鼻尖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味道。
是川芎的味道。
這安撫心神的、讓人冷靜的川芎味,本來是他最爲熟悉的,是他與白長景成婚後療傷所用的信息素味道。
自從白長景懷孕之後,裴妄再也沒有讓白長景釋放過信息素。雖然傷勢並沒有完全痊癒,但他怕白長景釋放信息素後,稍微沒有控制住,對胎兒肯定不好。
此時的味道,是那麼的熟悉又陌生。像是從頭澆到腳的一桶甘泉,讓他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懷孕後的緣故,裴妄的鼻尖很敏感,聞着這味道覺得有一絲的不一樣。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但絕對有變化。
“長景……”
白長景聽見裴妄的聲音終於鬆了口氣,雙手緊了緊,環抱着大魔王。他剛纔死馬當活馬醫,釋放信息素,沒想到終於還是讓大魔王恢復了神智。
“裴妄,不要傷及無辜,有什麼債我一個人來還。”白長景把頭埋在裴妄的胸膛上,淚眼婆娑。
他以前也說過這種話。他總是把這些書中的角色比作他的崽,對誰都是滿臉春風。
傅良策是,解秋晗是,白沐沐更是,只有裴妄不是。
其他人都是他的崽,只有裴妄,是他的債。
而這次,終於字面意義上的成爲了他的債。
從前他欠他,如今他欠他。誰欠誰更多誰有分得清楚。
擴散的烈焰風暴在白長景的信息素引導下終於漸漸平復,失去了靈力壓迫後的解秋晗、傅良策終於鬆了口氣,席地而坐起來。
對抗裴妄,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艱難。
“還債?你用什麼還?”裴妄哽咽,他剛纔真的是想丟下一切,讓眼前的所有事物都陪着他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化作青煙。
可他又真的能做到嗎?牛奴出生的他本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平時就算爲了大魔王的形象進行僞裝,可歸根究底,他也只是一隻牛罷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白長景哭喊着,他這句對不起並不是說因爲流產,而是因爲騙了對方。
裴妄說的沒錯,白長景總歸還是騙了他。
“裴總!”
一道黑影速度極快的從遠處衝來,“嗖”的一聲來到裴妄的身邊。
是裴妄一直貼身帶着的侍從,白長景認得出來。
黑影打量了下眼前被火焰燒得不成樣子的現場,有些怔目,但還是急切的喊道:“裴總,您的母親……”
牛老太?她怎麼了?
“您的母親看到這個消息後……血涌上頭,已經昏迷不省了。”
又出現了一個受到流產事件牽連的無辜者嗎?白長景已經有些麻木了。
大魔王伸出顫抖的手指擡起白長景的下巴,直視着對方的眼睛。
“我曾經說過,你的雙手,沾滿鮮血,總有一天,我會親手要了你的命。”
說罷,裴妄將懷中的白長景厭惡的丟在一旁,轉身跟着黑影去牛老太居住的方向去了。
“父親……”
見裴妄終於走了,疏散了人羣的白沐沐重新回到父親的身邊,把他扶起來。
“長景哥哥……”“長景……”
解秋晗和傅良策也圍了上來,想要儘快將白長景帶到早就來了,但卻遲遲不敢上前的救護車上。
白長景任由他們擺弄,整個身體像是散架了般無力,他盯着裴妄離去的身影,眼睛眨都未眨一眼。
“沐沐,我原以爲,你們都一樣,只是我筆下的傀儡。就算有真情實感那也只是水墨堆砌出來的傀儡。”
“父親,你別胡說了。”白沐沐懷疑他父親是不是被大魔王的火焰燒壞了腦袋,盡說些摸不着頭腦的話。
白長景沒有理會白沐沐,仍然自顧的說着:“可是,我今天才知道。書中世界如果說是虛假的,那現實世界又爲何是真實的?到底孰真孰假誰又說得清楚。”
直到現在,白長景才真正的正視這書中的世界。他以往一直是以一種“遊客”的視角和身份來“暢遊”這書中世界。
但現在,他才知道,他何止是“遊客”。
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焰灼燒過的原因,天空變得黑壓壓的一片,隨時像是要降下雨水來幫這片土地降溫。
可雨水還沒有等到,先來的卻是“隆隆”雷聲。
白長景望着天空中的怒雷,笑得比哭都難看:“你們說,不會是天刑來收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