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別胡說,哪有這麼巧。”白沐沐聽着頭頂的雷鳴聲有些不安,趕緊讓父親閉上烏鴉嘴。
可話剛說完, 一道醞釀已久的天雷已經從烏雲中初露端倪, 隱隱探出了頭來。
“紫……雷?”傅良策驚愕。
黑雲中一閃而過的, 可不正是紫雷嗎?雷電交加中, 紫色天雷在黑雲之中, 將青空映照得血腥味十足。
絕望感,讓整個場面猶豫死寂。
尋常雷電哪裡有這般陣勢?這紫得發紅的雷電,不正是傳聞中天刑中的怒雷嗎?
白沐沐、解秋晗、傅良策已經完全驚慌失措, 只有白長景怔在原地,望向青空。
“原來, 這就是天刑。”白長景意味深長的緩緩吐出一句, 像是早有預感般。
“長景, 快逃。”傅良策這時候也不再叫長景哥哥了,直接叫出了白長景的名字, 他眼中全是擔憂。
對面這個人才剛剛流產,竟然接連而來的就是天刑?是何等人間慘劇。
“爲何天刑會找上門來?”傅良策不解,天刑可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上門來,而看這模樣,天刑似乎早有目標, 正是他身邊的白長景。
白沐沐和解秋晗緘口不言, 只有她們知道, 這不正是結髮之誓嗎?
白長景沒有正面回答他, 只是口中唸唸有詞。“原來, 這就是仙來所說的情動之時……”
還記得在渡仙堂時,他曾問過仙來, 爲何天刑遲遲不到,他本來還以爲天刑不會來了。
可沒想到,卻在此時來了。而天刑爲何而來,他也清清楚楚。
正如仙來所說,情動之時。
只有他最清楚,自從他的看待這書中世界發生變化之時,他對待裡面墨筆下角色的感情也發生了變化。
而最主要的,就是在裴妄身上發生的變化。
情動之時……哪怕只要有一微一毫,天刑也會如期而至。
更不用說,白長景動的情,可不是一微一毫。
“你們快走,這是我的劫數。”理清了思路,白長景也準備坦然面對這個結果了。
只是沒想到,他一個局外人,竟然真的能和書中的局內人發生牽扯,甚至還引來的天刑。
如果能在怒雷下化爲灰燼,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他這樣想着,不斷對自己這樣說,好讓他在怒雷下不再那麼懼怕。他不怕嗎?他當然怕。那紫雷看上去就不是善哉,被霹上一下,不知道有多“銷魂”,只不過是字面意義上的銷魂。
被霹死了後,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誰又說得清楚,恐怕更大機率的還是……在書中化爲嫋嫋青煙。
他在原來世界中的軀體,可能早就失去了身體機能。
更何況,白長景還沒有做好回到原來世界的打算,他本來是乾乾淨淨、毫無牽扯的來到這書中世界,但此時,他的身上去揹負太多的因果。
他不想就這樣離開,他和裴妄之間的債,還沒能算清。
而且,他如果當真就這樣“退場”,裴妄的結局……又會是如何?恐怕和原書中的結局並無兩樣。
抱歉,牛魔王。最終還是沒能幫你改變結局。
-
“你們快走!”白長景繼續催促,眼看怒雷就要落下了。但周圍的三個人卻遲遲不肯動身。
“父親!”白沐沐梨花帶雨,抱在白長景的胸前不願離開。
傅良策和解秋晗也擋在他的身前,身上靈力翻涌,蛟鱗和鳳翼頻現,看模樣是要和怒雷拼個你死我活。“長景哥哥,你剛小產,這三道天雷你是擋不住的,我們來幫你。”
紫雷分三,一道比一道更烈。
白長景的確是擋不住,他本就只是屈屈一銀狐,又有何能耐與天鬥個其樂無窮。可是……就算加上身邊的這三個崽,又能多幾分勝算呢?
不到一成罷了。
“別管我了,求求你們了,快走。”白長景的視線已經被淚水遮得快要看不清了,他不想連累更多的人。連惡毒女配他都不想連累,更別說是這三個他最喜歡的崽了。
這三個崽怎麼這麼傻?他死了說不定還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可他們呢?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你們不走是吧?好,我走。”話剛說完,白長景已經拖着剛“流產”的身子扭頭往相反的地方跑去。
解秋晗幾人沒預料到才“流產”的身子可以跑的這麼迅速?一個沒反應過來就被拉開了十幾米遠。
天上的怒雷就像是在白長景身上放置了避雷針般精準,不論他跑到哪裡,總是能第一時間的跟上來。
不過瞬息之間,積壓已久的紫色雷電再也按耐不住了。
“轟。”
一道比人還要粗的怒雷從天而降,身形扭曲,但不論它怎樣彎曲,目標也只有一個,那就是一襲白衣紅蓮的白長景。
“父親!”“長景!”“長景哥哥!”
三個聲響從後方響起。
白長景也不再奔跑了,轉過身子,敞開胸膛,不過三道怒雷而已,他受了又如何。
“轟隆!”
預想中的身軀與怒雷的碰撞並沒有到來。
蛟臂、鳳翼、狐尾。三道本來格格不入的靈力聚集在一起,同從天而降的怒雷撞擊在了一起。
發出的聲響,自然是他們的靈力碰撞。
“咚”“咚”咚”
三個身影應聲而倒。他們終歸還是小瞧了天刑,哪裡是他們這幾個還未涉世的小崽經受的住的。
“你們!”白長景沒想到第一道雷,竟然是被他們擋了下來。
三人口中一片鮮紅,靈力稍次的白沐沐甚至已經暈厥了,就連靈力最盛的解秋晗也是傷及心扉,連睜眼都困難。
“長景哥哥……”解秋晗口中喃喃自語,天刑……果然不給人留活路。
光是第一道雷,已經讓他們三人遍體鱗傷。
“天雷是吧?很好。”白長景強忍淚水,迎着黑雲走了上去,三個崽已經倒地不能再起,剩下的只有他自己扛。
白長景索性脫掉了鞋履,光腳站在地上,對着天空喊道:“來啊,都衝我來。”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一頭銀絲長髮早就在奔跑中散披在雙肩,心中意念一動,身後雪白的尾巴慵懶搭在身前。
這是他第一次動用銀狐的力量,明明那麼陌生,但使用着卻是得心應手。
九條尾巴每一條都像是單獨的個體,毛髮通透雪白,生命力磅礴。
如果傅宗義還在身旁的話,肯定要感嘆一聲:“九尾銀狐?原來如此,難怪能活這麼久。”
可惜這美景是沒人有機會欣賞到了,白長景仰着頭,很明顯的看得到,第二道怒雷馬上就要來了。
“轟!!”
紫雷猶豫蛛網般,張牙舞爪的朝着白長景襲來。這第二道,竟是遠比剛纔的滲人的多。
比十人環抱的古樹還要粗壯得多的怒雷,不等白長景任何準備的時間,眨眼之間就來到了他的頭頂。
“霹”
紫雷就像是一道瀑布般,沖刷着地面上的人。人影在閃耀着的雷電之中,甚至只能看見一縷黑影。
刺痛。
這時白長景的身軀接觸到天雷時的第一反應,天雷就像是無數燒紅了的鋼針,順着白長景的毛孔拼了命的想要擠進來。
皮膚就像要被撕裂開來,內臟就像要被撞擊成一灘爛泥。
和剛接觸時的刺痛不同,接下來的彷彿疼痛程度由一級逐步上升,直至無封底的級別,白長景在疼痛中,已經失去了意識。
怒雷到底能霹多久?答案是一秒鐘。
但對白長景而言,卻猶豫在地獄中折磨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說來也好笑,在這比下油鍋還要折磨人的刺痛中,他腦中雖然空白,但此時卻還能分出神來想到裴妄。
他在想,如果穿書進來時,他沒有嫁給裴妄會如何?
或許接下來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了,裴妄也不會被他矇騙,也不會遭受喪子之痛。
也不知道是他現在更痛,還是裴妄大魔王更痛?
大魔王真的會心痛嗎?白長景有些疑惑。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白長景甚至能感覺到身後的幾隻狐尾已經在怒雷的洗刷中湮滅,化爲了塵土飄散。
“咚”
這一聲,是白長景倒在地上的聲音。他分明能聽到自己倒地的聲音,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可就是身體怎麼都不聽使喚,只能將額頭抵在地上。
耳鳴加上頭顱的暈眩,讓白長景對自身體內的聲響更加敏感了。
“砰砰”,微弱的跳動聲在他腦海中響起。
白長景對這個聲音很陌生,這是我的心跳聲嗎?跳的可真結實。他甚至此時都還在自嘲。
“砰砰”
又是一聲心跳聲。嗯?不對,這心跳聲是不是也太密集了,還是說我被雷霹的已經心臟亂跳了?白長景不解。
“砰砰”“砰砰”“砰砰”
心臟的跳動聲由虛弱逐漸變得強有力起來,越跳越精神,像是又恢復了過來。
不對!這是兩個心跳聲。
白長景這才意識到,一個人的心跳就算跳的再快,也不可能有這麼密集,他聽出來了,是兩個不同心跳的聲音。
其中一個是他的……那另外一個……
又是誰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