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茵離去時,見到了站在門口的關青,有些愕然,大抵是相比傅奚亭,她對關青更爲熟悉。
二人接觸的時間是傅奚亭的數倍,見面次數也是傅奚亭的數倍。
關青見鄒茵,及其客氣的招呼。
鄒茵禮貌點頭回應。
“需要派車送您嗎?”關青秉持着作爲秘書的自覺。
而鄒茵本覺得沒什麼可聽到關青這話時,微微一愣,隨後詢問關青:“能問一下爲什麼嗎?”
這個爲什麼問的實在是太過廣泛,但這廣泛當中關青又知道這其中的深意。
於是,他沒有過多思考,直接回應:“傅董的意思。”
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過都是因爲老闆要求罷了。
身爲下屬,老闆給什麼指示就做什麼指示,而顯然,傅奚亭之所以會做這一切,都是因爲江意。
如果不是江意,誰會願意一頭扎進這個無底洞裡呢?
他不過是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愛屋及烏罷了。
其餘的?誰敢肖想?
鄒茵這日離開,沒有急着回醫院,相反地去了江意公司旁,坐在露天咖啡館裡,一呆一下午。
人生總是在做各種各樣的選擇,有心甘情願也不得已,而這些選擇注意所映射出來的每一次抉擇都是內心期待已久並且已經暗暗下過抉擇。
鄒茵來找傅奚亭只是爲了一個答案而已,江意不願她靠近,那便不靠近吧!
這日傍晚,傅奚亭接她下班。
見到人時,傅奚亭剛剛掛斷電話,側眸望着江意,詢問她的意見:“司柏聯繫了一家江邊燒烤,邀請我們去聚餐。”
明明是告知性的話語,江意卻看見了這人眼眸中的詢問之意,似是等着她回答,等着她決定。
江意倒也還好,傅奚亭既然能提出來證明他並不反對,於是,她淡淡迴應:“我都行。”
夏日的夜總是黑的較晚,七點,太陽仍舊掛在天邊,火辣辣的熱浪席捲着整座城市,江意坐在車裡,側眸望着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的人。
腦海中猛然想起前幾天傅奚亭說起鄒茵於是,於是,轉頭望向男人,卻不想一眼就扎進了他溫柔的眸子中。
“怎麼了?”江意不明所以,似是不知傅奚亭爲何這樣看着自己。
“你今天很美,”傅奚亭眉眼彎了彎,伸手握住了江意的掌心。
傅奚亭說的這個美,江意是不願意承認的,爲何?
前兩日伊恬也說過這番話,休息幾日臉色好了且還長了肉,看起來面色紅潤,倒也是頗有一番韻味。
江意聽着這話,有些不敢迴應。
說她美,固然是好的。
但是這種美建立在長胖之上,江意就有點接受不了了,熟識她的人都知道,她這人,對自己要求極高,身材也必須是自己掌控之內。
傅奚亭這句話破天荒的沒有得到迴應,他凝着江意,但也不說話,默默的盯着她,等着太她做出反應。
“不接受我的讚美?”男人語調輕輕揚起。
“傅先生那話就跟誇等一下很可愛似的,不走心。”
江意柔柔的將自己的掌心從傅奚亭手心收回來。
傅奚亭猝然失笑,捧着自家愛人的面龐笑的春心蕩漾。
江意抿了抿脣,伸手推開傅奚亭,嬌嗔的瞪了他一眼:“傅董今日很閒?”
閒?
方池聽到這句話,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有些抖,傅董是閒了,關青他們就差住在公司了,這幾日高層都在議論此事,傅董跟小太太關係不好時,公司裡的低氣壓讓人受不了,傅董跟小太太如膠似漆時,傅董兩手一攤啥都不管的戀愛腦仍舊讓人受不了。
大家叫苦連天,可又不敢當面哀嚎,苦哉!苦哉!
“見你要緊,”傅奚亭迴應的倒是誠實,江意若是沒聽到東亭副總的那些言論時,是一定回信的。
可她聽到了,便只覺得傅奚亭不過是在正兒八經的忽悠她罷了。
有錢人的生活總是繽紛多彩,司家兩兄弟似乎都很會玩兒,司柏在江邊圈了塊地,將五星級酒店的大廚聘請過來掌廚,江意跟傅奚亭去時,尚未下車,就見夢瑤在彎身跟司柏說什麼,而後者,約莫着是語氣不太好,讓夢瑤愣怔了一下,略微紅着眼別開了目光。
“苦情人吶!”江意一邊嘆氣一邊推開車門下車。
傅奚亭脫了身上的西裝,着一件灰襯衫在身,跟在江意身後,一邊走一邊系鈕釦,動作散漫的像是舊社會裡的浪蕩公子哥兒。
走近,四下散開的人又聚攏了。
“傅董果然大牌,每每聚會總是姍姍來遲,”司柏靠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
傅奚亭走近,拉了拉褲腿坐在他對面:“不如司總閒是真的。”
司柏夾着煙,輕笑了聲,伸手在菸灰缸裡點了點菸灰:“來一根?”
“不用客氣,”傅奚亭回絕了司柏抽菸的提議。
“怎麼?大好生活就這麼結束了?準備走向人生第三階段了?”
人生三大階段,成家,立業,生子,傅奚亭這已經不是快人一步了。
而是快人多步了。
“也不是不行,”傅奚亭並不抗拒來個小生命。
嘴上說的那也不是不行,可面上盪漾的淺笑險些讓司柏爆粗口。
一副掉入愛情漩渦的戀愛腦模樣讓人難受。
司柏吸了口煙,煙霧繚繞的氣息從嗓間出來:“幸好我沒爹媽催婚,不讓你這樣的人絕對會被踢出去。”
傅奚亭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落在膝蓋上,指尖起落之間,目光從司柏身上移到夢瑤什麼:“不怕金絲雀跑了?”
金絲雀?
司柏看了眼夢瑤,目光無所謂收回,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旁的沒有,金絲雀還能少?”
語氣中帶着不屑,那種輕蔑的眼神緩緩從夢瑤身上略過時,恰好被她捕捉到。
僅是一瞬間,夢瑤好像看出了什麼,牽了牽脣角,什麼都沒說。
江意坐在傅奚亭身上,不知道從哪裡撿了個石頭這會兒正拿在手中把玩着。
光溜溜的一面有些呲溜溜的,一手大拇指漫不經心的磋磨着,一手撐着腦袋。
眼見夢瑤過來,她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開口:“夢秘書考慮跳槽嗎?司總給你多少工資我給你雙倍,日常工作就是白天,晚上可以正兒八經的休息擁有自己的私人時間。”
挖牆腳這事兒司柏這些年不是沒見過。
但是跟江意這麼陰陽怪氣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什麼叫日常工作就是白天?
晚上可以正兒八經的擁有自己的私人休息時間?
她這話裡話外都像是在內涵什麼。
“江總怕是請不起啊,”司柏陰陽怪氣回去:“還覺得自己是國際首席呢?”
言外之意是,你現在是江意,不是江芙。
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資本。
江意明知他在陰陽怪氣的,倒也是不惱,淺笑了聲:“我是沒有,但我老公有呀,司總莫不是不瞭解現如今的情況?”
傅奚亭聽聞這話,脣角笑意勾起,大抵是因爲江意的這聲老公讓他心情愉悅,臂彎落在江意腰後,不輕不重的撫着他的後腰。
司柏被強行塞下一口狗糧。
坐在椅子上及其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而夢瑤,目光落在江意腰間的掌心上,眸中有一抹羨慕一閃而過。
她與司柏多年,從未享受過這種光明正大偏愛與袒護。
而傅奚亭與江意不過是這衆多家族聯姻中的一員,卻能成爲彼此的光亮,也能給對方明目張膽的愛意,這些東西,是她羨慕不來的。
江意捕捉到夢瑤眼眸中的羨慕一閃而過,笑意溫溫和和:“夢秘書,你覺得如何?”
夢瑤今日,未曾避諱,反倒是點了點頭:“可以考慮。”
司柏目光倏然落到夢瑤身上,帶着殺氣與警告。
而後者,只是悠悠然的轉回目光,淡漠的好像一個陌生人。
自古這種聚會,除了八卦還是八卦,但有些人不敢將八卦聊到當事人身上,只會陰陽怪氣的用別人的故事彰顯出來。
這日,江意去衛生間的路上,三五不時的就能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那陰陽怪氣的腔調就差直接報她的名字了。
江邊的衛生間,本就簡陋不堪,隔音自然是沒有,江意正準備推門出去時,意外的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你說他最近在勾搭誰?”
“時月,一個從國外回來的藝術家,據說在新北路開了家畫廊,”
新北路,首都人民都知曉,那是藝術聖地,能在那裡開畫廊的人都是非富即貴,要麼背後就是有金主大佬加持。
江意聽着,微微挑眉,其實沒想到那位白衣飄飄的仙女還是個小有才氣的畫家。
“新北路?不是吧!那地方光租金一個月都上百萬呢!”
有人不信,發出驚呼的質疑聲。
有人淺笑了聲:“誰說不是呢!我當時聽到的時候也很驚訝,可那女生看起來也不想是個家裡有錢的主兒,莫不是後面有男人?”
“有男人他還會搞人家?我看不像!”
這年頭拜金的女人不少,但那些豪門公子哥兒可不是傻得,一個個的賊精似的,玩兒女人也會挑着玩兒,首都這麼個魚龍混雜牛鬼蛇神衆多的地方,萬一玩兒到了別人家的女人豈不是自找死路?
“也是,沒那麼傻。”
江意聽着二人漸行漸遠,伸手推開隔間的門出去。
將出衛生間,就被司柏攔住去路,江意擡眸望向他,稍有些疑惑不解:“司總有事?”
“司翰可以給你當司機,但是不能成爲你的槍桿,江總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吧!”
司柏知道江意最近在翻之前舊賬,且私底下的調查腳步已經到前秘書身上去了,在下一步,便是將當初的人一個個的挖出來,然後收拾。
這些事情一旦觸發了某些人的利益,那就不是危險兩個事可以解決的了,搞不好會搭上身家性命。
司柏自然不願意司翰去冒這個險。
江意聽着,淺扯了扯脣瓣:“那司總把弟弟帶走啊!在我手底下就要爲我辦事兒,至於辦什麼事兒那也是我說了算,人在我手上還想讓我按你的規律辦事兒,司總覺得可行?”
即便司柏不說,江意也不會將人如何。
他這話,擺明就是多此一舉。
她當然會聽了不高興了。
司柏這人——不說也罷,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像是一個實打實且妥妥的渣男。
跟夢瑤拉扯這麼多年都沒個結果也不準備給人家女孩子結果的,能有幾個好東西,她等着他以後追妻火葬場。
“管天管地還管起老孃來了,可笑!”
江意扭頭就走。
不給司柏半分反駁的機會。
江意出去,就見一羣人正圍着手機,似是想目睹某人的廬山真面目。
“長的但是挺漂亮的,但是看面相就不是個安分的。”
“這人還挺面熟,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新北路55號?”
“牛哇!首都大學的教授都進不去的藝術街,她在,這段位還挺高啊!”
“有後臺?”
“新北路不是傅先生的地盤嗎?”
衆人:……
……
夜間十點,二人早早歸家,這種宴會本就沒多少可待性,傅奚亭會來,本就是爲了賣司柏一個面子。
象徵性的露個臉,也該歸家了。
路上,江意目光從車窗外收回來,回眸望向傅奚亭時,恰見這人在低頭擺弄手機。
“鄒女士今天去找你了?”
男人目光從手機中移開,淡淡的嗯了聲。
“聊什麼了?”江意好奇,她想象不出來鄒茵和傅奚亭坐在一處會聊些什麼。
“一些你以前的事情,”傅奚亭將手機合上,放在身旁,起了跟江意好好聊聊的架勢。
以前?
在鄒茵哪裡,她的以前無非就是懂事罷了,還能有什麼?
她淺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不問問我們具體聊了什麼?”
“月無非就是那些事兒,”那是鄒茵的談資,是她一直以來引以爲傲的事情,是她這輩子最光榮的歷史。
不需要知道,因爲這麼多年她都是這麼過來的。
“意意……,”傅奚亭身上握住了江意的掌心:“那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回答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