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牀上躺了幾天,孫大山已經能在妻子王芳地攙扶下慢慢走動,一步重一步輕,走路十分費勁緩慢。他的頭髮日漸蒼白稀少,一兩個星期的時間彷彿讓他跨越了十年一般,才五十歲不到的他,成了白髮蒼蒼的老人,憔悴虛弱。
王芳安靜地陪伴着丈夫在醫院的草地上做着復健運動,凝視着丈夫陡然蒼老的面容,心中的哀慼無以形容。
“阿泰阿嶽還有雯月,他們在家裡還好吧?”孫大山低聲道,忽然,只有一點點知覺的右腿沒使上勁,王芳馬上用力撐住他的右半身,不然只怕要摔倒了。
“嗯,都好。阿泰出去找工作了,雯月下班回來偶爾也能幫忙做飯給阿嶽吃!”王芳輕聲說道。
“那公安局方面還有沒有消息?”孫大山帶着期盼地看着妻子。
王芳目光沒有焦距地盯着虛空某一點,苦澀道:“如果有的話,就好了。”
“哎,阿芳,對不起,辛苦你了!”孫大山幽幽一嘆,低頭看着自己的右腿,蒼老的眼眸盡是慘淡。
“老夫老妻一輩子了,有什麼好對不起的。”王芳輕輕擦拭掉眼眶中的淚水,“即使再苦再累,我相信以後會好起來的。倒是你,儘快康復,讓幾個子女能安心孝順你。”
“……”孫大山自嘲一笑,沒有說話。在路過的行人同情的目光中,一步一顫得朝前面走去,“短短几天裡,在我眼裡滄海桑田,什麼事情都變了模樣。再次見面,不知道李家阿仁認不認得出我來呢?”
“現在我們這幫模樣,暫時就不要跟他們家提起吧!先看看丹妍能不能借到錢再說……實在不行…我們求也要求李家借我們三百萬才行!”王芳噙着淚水低聲道。
孫大山黯然搖頭:“不要驚動他們家,今時不同往日嘍!如果丹妍和小然在一起,向他們李家借錢自是有個由頭,而今丹妍跟別人談感情,還有什麼理由向他們借錢?”
王芳正要說話,忽然見到孫丹妍遠遠從醫院大門口走來。她穿着黑色的連身裙,以一種平時從未見過的美麗脫俗出現在他們眼前。孫大山和王芳怔怔發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走過來,王芳不安道:“怎麼回事,平時丹妍從沒有穿成這樣子?這麼短的裙子,她一直就沒喜歡過!”
遠遠就注意到自己雙親錯愕的模樣,孫丹妍心中如荒漠般死寂。她勉強擠出笑容,走到父母面前。
孫大山看着自己的女兒,忽然開口道:“你怎麼回事,今天穿成這樣?這件衣服是誰的,看起來很貴氣!”
孫丹妍笑了笑,裝作輕鬆的樣子說道:“這件衣服是我朋友送我的!在成尚長輩面前,我總不能永遠那身打扮去成家吧?很失禮的!”
王芳關心道:“那他們家……”
孫丹妍笑着點點頭,從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挎包中拿出一份存摺遞給王芳:“媽,這個給你!還了銀行和親戚的錢吧!”
王芳接過那份紅色的存摺,打開一看,赫然有七百萬存額。王芳按在心口,喜極而泣道:“這下,我們家有救了!謝天謝地,丹妍,你要好好謝謝成家才行!這些錢,以後我們會慢慢還的!”
孫大山唏噓着說不出話來。兩人渾身輕鬆下來,沒有發現孫丹妍通紅着眼眶,悽絕的目光一閃而過。孫丹妍用力地眨巴着眼睛,將淚水逼回眼睛,然後笑道:“爸,媽,借了人家的錢,即使得還,這份人情也很大。一段時間裡,我想住進成家,好好孝順成尚的長輩。”
王芳笑容一僵,
抓住孫丹妍的手,顫聲道:“你…要跟那個孩子一起睡麼?這個怎麼行,要結婚以後才行!”
孫大山左手從王芳手中搶過存摺,用力擲在地上,悲愴道:“這個怎麼可以?這種赤裸裸的交易,這個錢,還給他們,我們不要了,還給他們!”
孫丹妍看着悲痛欲絕的父母,眼神悲涼。她撿起地上的存摺,依然擠出一抹笑意遞給王芳,說道:“你們不要胡思亂想,即使我願意,他們的父母也不願呢!他們只是想觀察我的舉止人品,有沒有資格做他們家媳婦而已!”
“真是這樣?”王芳顫聲着接過存摺。
孫丹妍用力點頭,眼淚卻再也忍不住地飛濺出來,只覺得心力交瘁,萬念俱灰。究竟……她還要欺騙多少人?圓多少慌?才能從這場噩夢中醒過來?真快撐不下去了!
“爸,媽,暫時不要跟阿然家提起這件事情,阿然會發瘋的!等他回來……我會跟他講清楚的。
“那你什麼時候帶他來見我們,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會的,我會帶他來見您們的!”
……
“張蘭!張蘭!等等我們!”
在校園大道上,張蘭捧着幾本書正獨自回寢室,遠遠就聽到別人的喊叫聲。她側着螓首望去,看到於成,錢家樂和王寶三人朝自己招手,尤其是王寶如球一般的身軀‘滾滾而來’,不禁噗哧一笑,笑靨如花綻放。
好不容易站在張蘭面前的王寶氣喘吁吁,雙手撐膝彎着身體,彷彿隨時要躺在地上休息的模樣。
“王胖,你們三人幹嘛呢這麼着急叫我?”
“孫丹妍怎麼回事,這幾天都沒來?”於成帶着微喘,面色凝重地看着張蘭。
張蘭輕聲道:“你們不知道,成尚和丹妍分手了。丹妍可能有些難受,請假了!”
“我們早已經知道的。孫丹妍請假,成尚整天冷着一張臉,現在全班都議論紛紛的樣子呢!可暑假都沒幾天了爲什麼還要請假呀!會不會有隱情?”錢家樂皺眉道。“那麼李然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吧?”
“孫丹妍說自己打電話給李然的,我想他應該知道了,只是我以爲他會打電話過來詢問我!結果到現在也沒消息,我也不敢打電話回去,他不希望我打電話給他,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張蘭沮喪着臉,幽幽道:“其實,我能明白丹妍的心情,當初我被人拋棄的時候,我也是萬念俱灰,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管的心態。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書也是看不進去的!”
“那你知道不知道孫丹妍父親病情的情況?”王寶問道, “我總覺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這幾天,我們仨人仔細想着,他們兩人分手總覺得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
張蘭心一驚,問道:“怎麼這麼說?丹妍說,成尚的父母不許他們交往,又要鬧到孫丹妍家裡那裡去,所以才分手的!你們也知道,孫丹妍的父親得了糖尿病,激不得的!”
“是這樣麼?”王寶喃喃一聲,才舒心道,“看來是有這個可能性,只是他們兩個鬧得這麼兇,又覺得不像……”
“什麼這麼兇?”張蘭狐疑道,“你們知道什麼東西而沒有跟我說的,對了,你們怎麼知道他們兩個人分手的,丹妍跟你們說起這件事了?”
錢家樂摸着後腦勺,扯了扯正要說話的王寶,訕笑道:“沒事了,我們也只是隨便問問!我們先走了!”
張蘭詫異地看着李然的同室好友走了,猶疑地搖了搖頭,也走了。
“剛纔拉我手幹嘛?”王寶不滿地朝錢家樂說道。
“你傻了,你跟張蘭說成尚扇了丹妍一巴掌,張蘭跟李然一說起這件事情!李然不殺了成尚纔怪呢!”
“這倒是……”王寶訕笑着摸摸自己的大腦。
這時,錢家樂看着若有所思的於成,納悶道:“阿成,你幹嘛呢,皺着眉頭好像我們欠了你一百塊錢似的!”
於成低頭苦思半晌,才停下腳步。這番模樣讓於成和王寶也停下腳步,問道:“幹嘛?”
於成輕聲道:“即使張蘭的解釋能說得通,但是我依然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我們……是不是漏掉點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