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不足一
說實在的,阿福覺得讓李固起外心是難的很。
可是別人卻不會這樣想吧?皇子龍孫,哪有一夫一妻的?就算平時恩愛,妻子有了孕,坐產坐褥這些時候,身邊總得有人伺候吧?皇帝或許就是因爲這樣纔將這個婉鈺賜來。李固也許並不一定要和這個婉鈺怎麼樣,但是……皇帝這是不是也是在暗示阿福太專寵了呢?
想不明白,阿福也不想去想。總之她離狐媚這詞兒相距何止十里八里!
兒子一哭,婆子丫頭就忙碌開了,換了尿布擦拭過又重包上,遞了過來阿福給他餵奶。軟軟的,肉肉的小身體抱在懷裡,眼睛還沒睜開,頭在阿福胸前亂拱,等終於含住了,就開始用力的吸吮,腦門兒脖頸後面不多時就出了汗,可見吃的有多賣力。怪不得人常說,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這吃奶的力氣着實是不小。
阿福拿帕子替他拭汗。
李譽,李譽,阿福心裡唸叨。
這是大名,小名呢?難道叫小譽?譽兒?這麼聽起來倒想女孩兒名字。比如剛纔出去那個,就叫婉鈺——
她想到這個的時候,李固也想到了,吩咐了一聲:“回來看看府裡的冊子,有重了字和音的,就都改了吧。”
阿福琢磨着,那個婉鈺姑娘,要是不叫婉鈺了,該叫什麼?
很快她就知道了,婉鈺改叫婉秋,瑞雲特意跑來告訴阿福:“是楊夫人給她改的。”
阿福看瑞雲小臉兒有點得意,笑着問她:“你笑什麼?”
“沒什麼啊。”瑞雲在宮中時顯得特別沉穩,在山莊住了這麼久,倒是漸漸放得開一些了,阿福又是難得的好主子,從來不打罵欺壓人,瑞雲一顆心全向着她,自然怎麼看婉鈺怎麼不順眼:“就是當面她倒是笑着應的,聽說回房去就關的死死的在屋裡悶着呢。”
阿福瞅着屋裡這會兒沒別人,小聲說:“瑞雲,你去端盆熱水來,讓我擦擦身。”
瑞雲唬了一跳:“夫人,這可不成!”
“唉,我身上眼看就要發臭了,這人髒了也會得病。再說,門窗都關的緊緊的,毛巾絞了水只擦一下,受不了風。”
瑞雲先是咬死了不肯,阿福央告再三,她才讓人去打了一盆水來端進來。外面的人倒沒多問,只當是小孩子要用的。
瑞雲死活不讓阿福下榻,自己挽起袖子給她擦了身上,阿福還想洗頭,這回瑞雲是堅持不肯。她剛把水盆收了去,朱氏就進來了。
“母親,坐。”
朱氏看看她的氣色,阿福臉色紅潤,穿着件淺綠的衣裳,精神也好。
朱氏可不知道她這是剛擦過身所以顯得神清氣爽。湊過去看了一會兒阿福身邊的兒子,又坐到她身邊來:“外面真是熱鬧的很,說起來——這也是皇帝的頭一個孫子吧?”
阿福點頭說:“是啊。”
朱氏有些感慨:“富在深山有遠親哪,好多人趕了遠道兒來的,禮也重。你小時候,有相面的說你面相好,是有福之人。現在看來,說的的確有理啊。”
相面的爲了多討些賞錢,當然是什麼好聽說什麼了。
朱氏略微躊躇,輕聲說:“這些日子,來給你哥哥說親的人家,也不少……”
阿福連連點頭:“正是。自從武家搬離京城再也沒了消息,哥哥的婚事也就耽誤了。來提親的是什麼人家?”
朱氏苦笑:“正是要說這個。都是……咱們攀不上的人家。”
阿福怔了一下,明白過來。
阿福與朱氏聲音都輕,怕吵醒了孩子。瑞雲端茶進來,看着阿福神情不大愉悅,再看看朱氏,怕是朱氏看出來她們剛纔做了什麼事,心裡微微發虛。她退出屋子,站在門旁想聽聽屋裡再說什麼。
“那哥哥的意思呢?這是他的終身大事,自得他自己喜歡願意才成。”
“你哥哥也說……豪門大戶咱攀不起。再說,武家那頭兒沒音訊,這親也沒有退定。我是想着,這要再耽誤下去,得耽誤到什麼時候呢?”
這倒也是啊。
武家那姑娘,阿福的印象已經模糊了,隱約記得是個很秀氣的姑娘,不肯大聲講話,阿福和阿喜到她家與做過一回客,她還贈過她們一人一塊手帕。後來他家惹了是非匆匆遷走,朱平貴的親事就一直耽誤了。
阿福想了想:“武家當時是遷到哪裡去了?”
朱氏嘆口氣:“說是遷到酆郡,可是酆郡這麼大,當時說的又不確切,上哪兒去尋呢。”
“那,武家在京中,還有親戚族人麼?”
“原來是有兩房親戚的,可是這一亂……也找不着人了。”
也就是說,真沒有辦法了。
這時候的人最重一個信字,沒有退親便另外聘嫁婚娶,就是官不糾律不裁,也會讓人戳脊梁骨。
“我再想想法子,母親不要擔憂。武家那位姐姐,今年該十七,還是十八?”
“十八了,到八月裡就十九了。”
“唔。”算是老大不小了,不知道武家現在如何,那位武姑娘會不會在南方已經嫁了人。
“阿福……”朱氏有些吞吞吐吐,想說話,又欲言又止。
“母親有話就說。”
“莊裡那個婉什麼的宮女,你,如何打算的?”
原來是這事兒,阿福笑笑:“母親不用擔心這個。”
“我自是不擔心她。王爺待你很好,這個我當然也看得出來,只是,你現在還在月子裡頭,不能服侍王爺,說起來也……”
她起個頭阿福就知道後頭她要說什麼了,擺了擺手說:“母親不用說了,王爺不是那樣的人。”
朱氏有點急了:“王爺是好,可是外人不知道,卻多半會說是你嫉妒,所以……所以王爺身邊兒纔會一個人都沒有。這可不是個事兒。你聽我說,我也是爲了你好,你身邊的兩個丫頭就都不錯的,心向着你,人也不像那有壞心歹意的,你好歹……”
瑞雲在外面連忙捂住了嘴。
剛纔不是明明在說夫人她哥哥的親事麼?怎麼一轉話頭卻說到了她們身上來了?
王爺是極好的,可是心裡除了一個夫人誰也容不下,瑞雲也從來沒有要想過自己給王爺做小……
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屋裡面傳出嬰兒的啼哭聲,朱氏便沒再說,瑞雲定定神,掀簾子進屋去幫阿福照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