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塵揮袖,玲瓏塔憑空出現,然後就見蕭煜從玲瓏塔內緩緩飛出,最後落在角落的一張福貴榻上。
此時的蕭煜已經沒有先前那麼駭人,從表面上來看,與常人無異,就像昏睡過去。不過在天塵的眼中,此時的蕭煜更像一件支離破碎的瓷器,雖然在表面上還是維持着原本的形狀,但在實際上卻處處都是裂紋,只消手指輕輕一碰,便會分離崩析。若想要將這隻瓷器修補完整,絕非一日之功。
幸好林銀屏不是天塵,看不出其中的玄妙,又聽天塵說蕭煜已無大礙,不日便能醒來,接着只需好好調養便是,也就放下了剛剛懸起的心。
至於蕭煜是如何受的傷,天塵沒有完全的含糊其辭,將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不過略去了蕭煜差點被青塵用兩大法劍殺死的這一段,只說蕭煜強行催動兩方印璽,自身元氣損耗過度所致。
天塵安頓好蕭煜之後,又留下一瓶金丹,吩咐林銀屏定期給蕭煜服用,然後便飄然而去。
送走天塵後,林銀屏回到牀邊,凝視着昏迷不醒的蕭煜。
蕭煜的表情很安詳,不復見先前的猙獰之色。
立志做一隻斑斕猛虎卻無奈現實是一隻波斯貓的斑斕喵喵叫着,跟在林銀屏身後也來到牀前,然後縱身一躍跳到牀頭位置,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輕輕碰了下男主人,見他沒有反應,便背過身去,自顧自地將身體捲成一團臥了下來,看樣子是不打算走了。
林銀屏好笑又好氣地伸手點了點它的額頭,“好吧,你先在這兒守着他,待會兒我再過來。”
說着林銀屏轉身離去。
這邊有個大的,那邊也不能忘了小的。
——
對於蕭煜重傷的消息,藍玉沒有秘而不宣,因爲在藍玉看來,與其強說蕭煜安然無恙卻遲遲不能露面,讓西北內部衆人生出諸多猜忌,倒不如直接了當地說蕭煜身負重傷,雖然性命無礙,但是需要休養一段時日。
果不出藍玉所料,這個消息並沒有在西北軍內部一石激起千層浪,或者說西北軍衆將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形。就在前不久的東北和西北大戰中,牧人起大軍攻入西河原內,中都危在旦夕,江陵行營大軍卻遲遲不能回師,而王爺更是昏迷不醒,即便情形危急至此,西北軍不是同樣挺過來了嗎?更何況現在的局面是西北軍三面合圍直隸州,與當初的情形相比可以算是一個天一個地,那就更沒有理由因爲此事而擾亂軍心。甚至魏禁還在齊州邊境打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勝仗,迫使趙青剛剛展開的進攻姿態再次變爲守勢。
俗世中風平浪靜,似乎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但是在修行界中,嶗頂之變卻是意義深遠。
這個意義不在於蕭煜,而在於天塵。
這一戰,四大法劍齊出,天翻地覆,海水倒立,自然沒法瞞住有心人的窺視,而天塵展現出的強橫戰力,則是震動了整個修行界。
在這之前,隨着掌教真人飛昇,青塵叛教,原本佔據了天機榜三個席位的道宗,只剩下一個排名墊底的天塵,雖然因爲掌教真人飛昇的緣故,天塵隨之進了一位,從天下第十人變成了天下第九人,但是對於執修行界牛耳的道宗來說,還是太弱了。也難怪有人說,“道宗江河日下,天下各大宗門再也不用畏道宗如虎了。”“對付道宗,一個上官仙塵足矣。”
大多數人都忘了天塵曾經與上官仙塵齊名,即便有人記得,也只會說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現在的天塵可擋得下上官仙塵的三劍?
現在天塵已經給出了答案。
擋得下的。
在這一戰後,傅塵順水推舟地放出了最新天機榜十人。
道宗掌教真人紫塵飛昇,第一人的名頭當之無愧地落到了大劍仙上官仙塵的頭上,即便有傳聞說上官仙塵在東崑崙一戰中受傷頗重,以至於閉關不出,但仍舊沒有人質疑他天下第一人的位置,可以說是衆望所歸。
第二人和第三人也沒有懸念,分別是佛門魁首牧觀和魔教大長老刁殷,有句話叫做不瘋魔不成佛,佛魔二道,本就是相生相成,牧觀和刁殷自登上天機榜始,名次就是一前一後,這次排名也在情理之中。
接着便是重頭戲,天塵從第九人一躍成爲第四人,擠掉了青塵,讓他重新變回第五人。傅塵更是在一旁拼命煽風點火,特地做了評語,說青塵雖然修得斬三尸之法,但終究比不得一氣化三清這樣的康莊大道,而且兩大法劍都被天塵收去,實力難免大降。反觀天塵這邊,有道宗鎮壓至寶玲瓏塔,又有都天印以及四道法劍,孰高孰低一目瞭然。
青塵名列第五人不再多說。
接下來的第六人卻不是後建大將軍慕容燕,而是變成了東都大丞相蕭烈。慕容燕則是落到第七的位置。傅塵也特地做出評註,言蕭烈的人仙之道趨於小圓滿境界,一百零八處竅穴堅不可摧,抱元守一,見神不壞,故將蕭烈定爲第六人。
接着第八人的位置,因爲橫渠先生張載已經身死,所以由金剛寺寺主八目頂上。
至於第九位置,卻不是蕭煜,蕭煜還是停留在第十人的位置上,傅塵點評蕭煜在嶗頂之變中身受重傷,且失去都天印,戰力有所衰退,所以仍定於第十人的位置。
登頂第九人位置的,甚至不是微塵、溪塵、南謹仁、徐振之、大劍奴這些名聲在外的老牌高手,而是一個新晉不久的逍遙境界。
白蓮教,徐鴻儒。
這個以前不過是天人境界的白蓮教護法好像是一步登天,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踏足逍遙境界的,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名副其實,但他的名字的的確確地出現在了天機榜的榜單上。
如此一來,天機榜完成了掌教真人飛昇之後的第一次修訂,以上十人便是新的天下十人。
除了天機榜更新這件大事意外,還有第二件大事,那就是白蓮教正式由暗轉明,在江南紫金山開山立派,廣收門徒。
傅塵雖然沒有露面,但是新晉升的天下第九人徐鴻儒卻以副教主的身份廣迎天下客。
這次白蓮教開山立派,其聲勢直追當年道宗鼎盛時的論道大會,魔教話事人李詡不惜遠赴萬里來到紫金山,金剛寺和佛門也因爲半個“佛”字的情分前來道賀,劍宗緊隨其後,素有“江南王”之稱的陸謙更是親自到場恭賀,與徐鴻儒相談甚歡,言稱此乃天下盛事,江南幸事。
如此一來,只剩下江河日下的道門和風雨飄搖的儒門還在保持緘默,由於道門被孤立已經是修行界上下默認的事情,想必道門的大真人們也斷不會用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至於儒門,因爲魁首人物張載身死,剛剛凝聚起來的局面幾乎又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此時已經是自顧不暇,又哪有心思去管別人?不來也在情理之中。
在許多有心人眼中,這次白蓮教開山立派,其根本目的還是定下反道之爭的基調,使反對道宗千年大計的各路力量聯合起來,將道宗真正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正因如此,所以魔教來了,劍宗來了,金剛寺來了,哪怕是一直扮演着道宗盟友的佛門也來。即便是與道宗並稱佛道的佛門,也不願見到道宗真正實現自己的千年大計。
除了道宗,誰也不想重見千年前的景象,道宗之掌教如同修行界之帝皇,諭令即是法旨,法旨一出,莫敢不從。
這樣的修行界,對於他們來說,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