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生平第一次踏上道宗主峰,號稱天下第一峰的都天峰。
萬頃碧波上浮着一座千丈方圓的浩大白玉廣場,再然後,便是佔據了半個廣場的巍峨道殿。
蕭煜慢慢踏上與白玉廣場相連的水晶拱橋,一直走到拱橋最高處,才停下腳步。
駐足而望,白玉廣場上的道宗衆人盡收眼底。
蕭煜微笑,道宗衆人訕笑。
片刻後,秋葉帶着慕容、林銀屏登上山頂,至於呂心蓮則沒有跟來。
道宗衆人一齊施禮道:“參見首徒,諸位道友,有禮了。”
蕭煜、慕容、林銀屏還禮,秋葉還半禮。
見禮之後,已經有道宗弟子將那一百名知客道人扶走,而張天命則親自將塵葉扶了上來。
被蕭煜打得被迫回神的塵葉此時神情呆滯,被張天命以一根銀針鎮在天靈之上,勉強止住塵葉的神魂震盪,不至於傷及神魂,水塵道人又給塵葉喂下一顆淡白色的丹藥後,塵葉原本蒼白的臉色開始好轉,但也是真正的失魂落魄,元氣大傷。
好一個履霜戰天人。若是蕭踏入天人,那該是怎樣的一個光景?
此時此刻,道宗衆人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位道宗新貴。
蕭煜望着塵葉,皺了皺眉頭,道宗的出竅神遊自然神妙,只是蕭煜在鍛鍊體魄上身兼佛魔兩家之長,又失了未央劍經,體魄之強遠甚於神魂,此時蕭煜的神魂已經被牢牢鎖在體魄之中,休說如秋葉這般出竅神遊萬里,就是似以前在安國公府時的靈識出遊都已經沒有半分可能。一旦身死便死的不能再死,也算是有得就有失吧。
蕭煜來時曾笑言問秋葉,是否要帶些禮品,當時秋葉似笑非笑的說,從來都是師尊賜旁人東西,還未見旁人有師尊可看上眼的東西。送的不好還不如不送,一窮二白的蕭煜也就只好作罷。
西北苦寒啊,蕭煜要養三十萬大軍已經是捉襟見肘,至於修行界中人喜愛的天材地寶更是一個沒有,他手裡倒是有一本天魔策和大歡喜禪,可想到這本就是掌教真人當年遺留在菩薩居處的物品,還是秋葉打開菩薩居處時轉贈予他的東西,就更拿不出手了。
沒到過東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權,沒到過都天峰,不知道什麼叫富。
道宗雖然兩分,但是千年前鼎盛時積攢下的財富卻未曾少半分,單看這道宗主峰上白玉鋪地,水晶爲橋,就可見一斑。
蕭煜忽然停止了自己紛亂的思緒,似有所覺的擡起頭來望去,剛好與一雙丹鳳眸子對上。
論相貌,陳煥之可稱得上是些長眉入鬢,面若冠玉,比起蕭煜的清逸之容自然要強上太多。可在氣度上,興許是在鎮魔殿這等陰私所在呆的久了,難免沾染上幾分陰柔之氣。而蕭煜坐困東都二十年,自然也是一身陰鬱之氣,但在西北邊又經過一年殺伐征戰,現在更是已經初掌西北大權,蕭煜基本上已經磨去了大部分陰鬱氣,威嚴日盛。
權利是最好的妝飾,不管一個男人在相貌上多麼不起眼,甚至是醜陋,巔峰的權利足以讓最平庸的男人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這與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讀書人道理本就是同根同源。
若是一年前的蕭煜可能會如臨大敵,但如今的蕭煜只是輕淡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朝陳煥之走去。
隨着蕭煜逼近,反而是陳煥之感覺到自己周圍的壓力開始變大,蕭煜的每一步,都似是踏在他的心口上,他的臉色微微發白,背後的七星劍開始隨之輕輕顫鳴。
蕭煜在距離陳煥之還有三步之遙的時候,站定,溫聲道:“還未請教,閣下是?”
陳煥之所承受的壓力在蕭煜開口的那一刻達到了巔峰。
直到這一刻,陳煥之才感受到蕭煜身上的磅礴氣焰,近乎跋扈。
陳煥之難掩心中震驚,這種氣焰,他只有在幾位沙場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萬人敵武道修行者身上感受到,蕭煜雖然身兼多家之長,怎麼會有這種一步一個腳印來不得半點取巧的武道修爲?
這當然不是武道,而是劍意。
一年率軍征戰,養一劍諸侯劍意。
三劍中第二劍諸侯劍的劍意。
諸侯劍本就是沙場上的劍,自然與武道意境頗爲相似,甚至還有霸道幾分。
蕭煜未曾拔劍,已經劍意四溢。
自上山以來,不管是道宗衆人的迎客,還是蕭煜的還禮,都一直無動於衷的秋葉忽然對一旁的慕容說道:“看來蕭煜與徐林一戰後收穫頗多,如今,秋月未必會是蕭煜對手。”
神情古井無波的慕容輕哼了一聲,似是對秋葉言佛門首徒不如蕭煜這位道宗俗世弟子有些不滿,但還是開口道:“蕭煜畢竟三入天人境界,天人境界該有的感悟他一點也不曾少了去。若是秋月入得天人,那勝負五五之數,若入不得天人,勝負九一之數,蕭煜爲九,秋月是一。”
秋葉輕輕感嘆:“一騎絕塵未免太過無趣,兩騎並行纔有些意思。”
慕容沒有半點平日裡的端莊儀態地白了秋葉一眼後,與一旁竊笑的林銀屏站在一起,只剩秋葉一人站在原地啞然失笑。
蕭煜心中明白,自上山以來,秋葉一直不作爲就是一種默許,默許他可以放手施爲,在道宗中立威,只要鎮得住塵葉、陳煥之這兩名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就算是在道宗立住腳了,至於那些老輩人物,多自持身份,不會說什麼的。
當然如果自己本事不濟,立威不成反被別人來了個下馬威,以後就只好夾着尾巴做人了。
蕭煜既然已經壓下了一個塵葉,就不介意再壓下第二個
陳煥之感覺到蕭煜身上的氣勢越來越重,氣機牽引之下,他自己體內的元氣也開始不安分起來。背後七星劍的顫鳴聲越來越大。
蕭煜的履霜境界竟會如此厲害?簡直比一般天人更有過之!陳煥之自付修爲,平日裡也是敢於與天人境界相鬥,不說勝,但起碼能維持一個不敗的局面。但遇上了蕭煜這個怪胎履霜,才知道爲何塵葉天人之姿,就那般敗了。
傳聞中蕭烈能以天人之姿搏殺雲端上的逍遙神仙,今日蕭煜也能以履霜之態誅殺天人不成?!
陳煥之此刻說不出什麼心情,再也不刻意壓制自己體內元氣,背後的七星劍蒼然出鞘。
長劍出鞘一半,滾滾青蓮劍氣已經在陳煥之身周如一朵青色蓮花綻放。
蕭煜忽然想起了秋葉的青龍吟,此時陳煥之的劍氣之盛已經不下於青龍吟!
一個學道,一個學劍。
合作一處便頂得上一個秋葉?
蕭煜笑了笑,伸出一手。
陳煥之瞳孔猛然收縮,心神全部被這一手所牽引,根本移不開半分。
這隻手輕而易舉地破開他的青蓮劍氣,然後在他的視線中一點點放大,最後落在了他背後的七星劍劍柄上。
已經出鞘一半的七星劍被這隻手一寸寸推回鞘中。
磅礴的劍氣對於這隻手根本無可奈何,只能聽得劍鳴之聲愈來愈小,最後戛然而止,寂然無聲。
陳煥之的面部表情僵硬,擡手示意一位面帶憂慮之色且正向兩人走來的女冠止步,額角微微滲汗,臉色發白道:“在下……鎮魔殿補天闕,陳煥之,有禮了。”
蕭煜雲淡風輕的笑了笑,按住七星劍柄的手從劍柄上移開,拍了拍陳煥之的肩膀,越過他去,大步向前。
此時,一名看起來大概七八歲的小道童從道殿中走出,對衆人脆聲道:“奉掌教大老爺諭旨,請諸位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