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兇險奪舍
做好了防備之後,蘇傲天也開始精心消融禁制。一開始,由於他是首次做這種事情,因而格外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一邊消融一邊摸索,因而進度不快;漸漸的熟能生巧,在消融的過程中逐步摸索到一些禁制佈置的巧妙之處,進而觸類旁通,對自己的禁制修爲也是起到了帶動的作用,這樣一來,消融的速度逐漸快了起來,對禁制的理解更加深刻。鍾未休的速度本來遠超於他,待得見到蘇傲天進展漸快,也是心中欣喜,破解起來勁頭更足了。
然而這個禁制畢竟是元嬰修士所布,非同小可,雖然威能極弱,但也不是區區兩個築基修士可以輕易對付的來的,二人雖然不是全面破解,只求打通一條通道,也是在殫精竭慮的情況下,耗費了足有一個月的時間,二人從兩邊分頭破解,這條通道才堪堪將要碰頭。
眼見得通道即將打通,鍾未休卻突然開口說道:“蘇道友,且先停下來。”蘇傲天聞言,不知他有何意,就收回神識,望向鍾未休。只見鍾未休微微一笑,說道:“雖然即將大功告成,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畢竟是元嬰修士佈下的禁制,須得小心提防。你我連日來破解這禁制,神識也頗爲疲勞,不如先休息二日,調養一下精神,同時在周圍再巡視一番,看是否有旁人察覺了,正等坐收漁利。”蘇傲天見他行事小心,不急功近利,對此人又多了幾分好感。當下點頭稱善,二人先好好地調養了神魂,再細細地巡查了四周數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鍾未休說道:“可以了。蘇道友,你我二人須得小心行事,時刻做好自保,切記急功冒進。”蘇傲天應允了,二人遂凝起神識,做最後的破解。
雖然這通道只剩下了薄薄一層,但二人還是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地消融。終於聽到輕微的一聲響動,不等蘇傲天有所反應,眼前一花,似乎是進入了一個空間,定睛看時,已在一個山洞裡面。
這個山洞並不大,高不過丈許,寬有四十餘尺,看起來像是一個人工修建的洞穴。洞中並無照明之物,卻是光線明亮柔和,視野清晰分明。蘇傲天還未及打量,已經聽到鍾未休驚喜地說道:“成了,看來我們已經破開禁制,進入這遺蹟了。”
蘇傲天細細打量這洞穴,只見這洞穴從地面到洞頂,通體用一種不知名的白玉鋪成,質地晶瑩,柔和的光線正是從這種白玉上發出。洞裡陳設極爲簡單,只有一榻、一桌,兩把石凳,地上放着幾個蒲團。桌子上放着兩三本書籍,榻上卻盤膝跌坐着一具屍骨。
眼前的景象,與蘇傲天想象中的元嬰修士的埋骨之地大相徑庭,他不由得產生出一種失落感。鍾未休卻是驚喜不已:“終於等到今天了,真是蒼天不負有心人啊!”聲音中竟然帶着一絲絲顫抖。
蘇傲天看他夙願得償,神態都有些失控了,也是提起了一些興趣,說道:“這裡如此簡陋,一無是處,莫非另有機關禁制,這元嬰修士將寶物另行隱藏了不成?”
鍾未休嘎嘎笑道:“一無是處?蘇道友可是看走眼了,這是個如假包換的元嬰修士埋骨之所,裡面的寶物都是你聞所未聞的,你能進到這裡,真是天大的造化啊!”聲音尖利,手舞足蹈,狀若癲狂。
蘇傲天見他如此失態,心中微異,想到:“這人在外面時,看着沉穩冷靜,怎麼一進入此地,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難道真是利令智昏麼?”忍不住出言說道:“哦?有什麼寶物?倒要請道友指教。再說,這些寶物乃是元嬰修士所留,只怕不好拿到手吧。”
鍾未休說道:“若是你麼,只怕是要費一番功夫,對於我來說,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哈哈,哈哈!”
蘇傲天見他越說越興奮,與他先前的樣子判若兩人,不禁心裡嘀咕:“此人轉變得如此厲害,莫非此處有古怪?”心下沉吟,不由得留神仔細打量,對鍾未休也是暗加提防。
鍾未休卻猶如未覺,口中嘎嘎怪笑,說道:“道友今日不辭辛苦進到這裡,鍾某無以爲報,就送道友一場大大的造化,哈哈!哈哈!”說來搖頭晃腦,語氣中甚是得意。
蘇傲天越聽越覺得不對,心中有了一絲不好的念頭,一面暗自戒備,一面出口問道:“哦?聽道友口氣,似是對此地頗爲熟悉,莫非道友以前來過這裡?”
鍾未休說道:“來過這裡?不,不能這樣說。頗爲熟悉,你倒是說對了,就讓我給你介紹一下吧。你看,這榻上之人,便是此地的主人,元嬰修士。據我所知,此人名叫雲頂上人,乃是近萬年前東青龍州頂尖的存在,一身修爲通天徹地,神鬼莫測。你是看此處沒有任何寶物,心中很是失望吧?告訴你,元嬰修士的能耐,不是你能想象的。你且看他右手腕處,是否有一個手鐲?”
這手鐲也是色做銀白,但是並無耀眼光芒,看上去很是普通,蘇傲天早已發現,但不以爲意,此時聽鍾未休一說,似乎這個手鐲大有來頭,於是順着他的話問道:“不錯,是有此物,不知有什麼講究?”
鍾未休哈哈笑道:“似你這等低級修士,只怕今生到死也不會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我看你隨身掛了幾個儲物袋,這種東西就是拿到結丹修士面前,也是大丟臉面,若是元嬰修士也像你一般出門攜帶着幾個布袋,那還不臉面丟光?告訴你吧,那是一個儲物手鐲,內中大有乾坤,雲頂上人的全部身家,就在那裡,裡面的東西,保準讓你見了後話都說不出來!”
此人的話越說越張狂,渾不似他在外面時的那一副沉着老練謙遜模樣,言語間愈加不把蘇傲天放在眼裡,蘇傲天越想越是奇怪,暗忖難道他還有什麼秘密瞞着自己,有必勝的把握不成?暗想若是你老老實實的也就罷了,若是你心懷不軌,就別怪我不客氣,你有底牌,我就沒有底牌麼?這麼一個築基後期修爲的修士,怎麼也不會對自己造成致命的威脅,想到此處心裡一寬,嘴裡也就順口說道:“鍾道友看來是見多識廣啊!”言語中也不是那麼恭敬了。
鍾未休說道:“老夫的見識,你這等毛頭小子想都沒法想。不過呢,這次來到此處,你實有大功,更有大用,老夫若是不送你一場天大的造化,實在是對不起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像是發瘋了一樣。
蘇傲天心裡越發感覺不妙,已經知道這老者有事瞞着自己,現在倒不急着與他翻臉,且看看他有什麼目的,於是就問道:“什麼樣的天大造化?我倒是很想知道呢!”
鍾未休說道:“小子,我看你雖然資質平平,但也是修到了築基,說明你意志堅定,毅力過人。最主要的,是你這一副肉身,老夫也算見多識廣,但是從未在這東青龍州發現一個肉身比你更堅韌之人,更妙的是,你的神識居然比你的修爲高出不知凡幾,若非你修爲實在平平,老夫幾乎要懷疑你是一個元嬰修士假扮的了。老夫苦求多年而不可得之事,突然出現在眼前,這場造化,不送給你,還能送給誰?”
蘇傲天聽他居然早已經把自己看透了,不由得一驚:“不好,此人果然有些不對,他竟然早已經知道我的情況,還敢將我帶到這裡,看來必有驚人手段,我還是有些大意了。”但聽他言語,居然是有好處送給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假,事已至此,他反而沉住氣來:“說不得,只好一拼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心裡做好了準備,一旦這鐘未休露出歹意,就要搶先動手。嘴裡說道:“道友說了這麼多,我還不知道你說的造化到底是什麼呢?”
鍾未休說道:“不急不急。我給你的造化,就是…”故意拖長了聲音,頓了一頓,才接着說道:“你想不想成爲…元嬰修士?”最後四個字,他加重了語氣,大聲說出。
饒是蘇傲天再有防備,甚至都做好了話一說完立即翻臉動手的打算,聽到“元嬰修士”四個字,還是腦中猶如雷擊,口中不由自主地嚷道:“什麼?”
就在此時,腦袋中猛地感到一陣劇痛,就好像有人用針在自己的頭上紮了一個窟窿一樣,緊接着,感到腦海中好像多了點什麼東西。來不及多想,劇痛已經猶如海浪洶涌一般把他包圍了,忍不住雙手抱頭,在地上打起滾來。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好,遭了這老頭的毒手了!”想要還擊,但是劇痛實在是不能自持,連翻身站起都做不到,更別提什麼還手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麼遭到了鍾未休的暗算。
在地上翻翻滾滾,鍾未休卻沒有上前動手。過了一會,蘇傲天正自奇怪,卻聽到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小子,痛麼?識相的,就不要掙扎,乖乖地將你的肉身交給老夫,待老夫還你一個元嬰修士,讓你這具皮囊名揚東青龍州,以免你埋骨荒野,暴殄天物!”
蘇傲天心中驚疑不定,卻感到腦海中的疼痛減輕了一點,勉強睜眼看去,只見鍾未休站在一旁,臉上神色古怪,身體一動不動。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讓蘇傲天不明所以了,腦海中又想起了鍾未休的聲音:“這一具皮囊,只有在老夫的手裡才能發揮出作用,待老夫借用了你的身體,看着東青龍州還有何人能與我抗衡!元嬰算什麼,老夫定要衝破阻礙,探求大道!”
蘇傲天猛然間明悟了:“奪舍!這老匹夫想要奪舍!”想到此處,渾身直冒冷汗,急忙將神識沉入腦海,果然看見一個身形在泥丸宮中飄蕩,看面目正是鍾未休!
心下恍然,難怪那鍾未休站在一邊動也不動,臉色古怪,原來他的神魂趁自己不備,已經進入了自己的識海!這老匹夫從一開始看到自己,就打的是奪舍的主意!
怪不得他一直對自己呵護有加,看似是爲自己着想,其實是在保護自己的肉體!自己一直都是防備着他利用完自己後出手加害,萬萬想不到他的目的竟然在此!
現在鍾未休露出了真實面目,此時萬分兇險,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神識被滅殺,肉身被人佔據,世事之慘莫過於此,然事已至此,絕不能束手待縛。蘇傲天定了定神,想到先拖延一點時間再謀劃對策,於是問道:“你究竟是誰?爲什麼會到我的識海里?”
鍾未休的神魂大爲得意,面露不屑說道:“我是誰?嘿嘿,說出來嚇破你的膽子,老夫就是當年的東青龍州第一人,雲頂上人!”
聽到此話,蘇傲天陡然一驚,沒想到他就是雲頂上人!腦中一面飛快地想辦法,一面問道:“不可能!雲頂上人早已隕落了!你不是說榻上的屍骨就是雲頂上人麼?”
鍾未休冷笑一聲,說道:“小輩無知!元嬰修士神識永存不滅,肉身隕落而神魂常在,老夫的那一具肉身沒了,難道不能換一具麼?”
蘇傲天一驚,說道:“原來這鐘未休是被你奪舍了!”
鍾未休,也就是雲頂上人,說道:“老夫當年受困於元嬰境界,苦修不得突破,大限到後,無奈之下佈下這個洞穴,寄養神魂,以待有緣。老夫故意留下線索,引誘修士前來此地,奈何尋來之人都難入老夫法眼,老夫遂將他們一一滅殺。及至後來,神魂亦不能持久,萬般無奈之下才奪了這廢物鍾未休之舍,借他的肉身在世間行走,搜尋有緣人。真是天不滅我,在這具臭皮囊即將歸墟之時,等來了你這具奪天地造化的肉身之軀,看來老夫福緣非淺啊!”
蘇傲天這時纔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完全瞭解,這老匹夫敢情早已經盯上了自己,嘴裡說道:“原來你早該死了,既然這樣,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早日投胎去吧。”
雲頂上人縱聲狂笑:“小輩狂妄!你以爲螢火之輝,能與皓月爭空麼?老夫本不願讓你受苦,故而才勸你不要做無謂反抗,乖乖地讓老夫抹去神識。既然你不識好歹,老夫就讓你嚐盡滅魂之痛,讓你生不如死,哀求老夫快點將你神魂抹去不可!”說完,神識一聳,惡狠狠地撲了上來。
蘇傲天早已準備拼死一搏,此時毫不猶豫地迎上。兩股神魂糾纏在一起,互相撕咬吞噬,那種疼痛不是肉體之痛所能比擬的。蘇傲天只痛得死去活來,若非他心志堅毅不拔,單是這種疼痛就能讓他放棄抵抗了。
纏鬥了不知多長時間,蘇傲天在地上翻來滾去,早已經撞得全身血肉模糊,筋斷骨折,但是他卻感覺不到。雲頂上人越鬥越是吃驚:“不想這個小輩的神魂居然如此強大,我雖然並未小看他,卻沒有想到如此難纏。”此時心裡暗暗有些後悔:“早知道當初不招惹他,換一個人好了。”但此時騎虎難下,雲頂上人也是暗自發狠:“這小輩神魂越強越好,我就是拼着神魂受損,也要奪舍了他,待得吸收了他的神魂,不僅能補損,定然還有增益。”他也是道心堅毅,心志不凡之輩,此時遇強則強,拋開顧慮,務必要置蘇傲天與死地。兩股神魂都在拼命惡鬥,渾未察覺旁邊有個身影在來來去去地跑了好幾遍。
蘇傲天也是立下死志,決不讓雲頂上人得逞,但是奪舍畢竟是在他體內,肉體和神魂兩方面都承受着難以言表的劇痛,雲頂上人又是近萬年的修爲,苦苦支撐了這麼長時間,蘇傲天漸漸地落入下風,只是憑着意志,死戰不屈。
雲頂上人眼見形勢好轉,正要鼓足餘勇乘勝追擊,忽然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不耐煩地說道:“唉,我說你是不是傻啊,自己打不過,不會找幫手啊?”
忽然聽到有人說話,雲頂上人驚得呆了,自己正在別人識海中奪舍,情形兇險萬分,不是敵人滅亡就是自己魂飛魄散,這等緊要關頭居然有人插話,難道是還有旁人也來趁機奪舍?從來也沒有聽說奪舍也能插一腳的啊?
再轉頭望向聲音傳來之處,不由得更是傻了,自己明明和這小輩撕咬的死去活來,現在這個小輩居然好生生的,在一團水波里盪來盪去,好不愜意!
更可怕的是,正和自己撕咬的這個小輩,呆了一下之後,居然怒吼起來:“你不傻?看了半天,還不打?”
話音一落,兩個神魂一起撲了上來。雲頂上人雖然是靈魂形式,也再一次地靈魂出竅了:“這是什麼怪物?”
說話的,正是蘇傲天的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