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門口等了一會,便等到了糜雪的契爺了。
曹大華帶着一頂黑色的帽子,遮住了禿了大半的頭頂,跟一般中老年男人無異,但穿着一套深色西裝、白襯衫、紅色領帶,倒是顯得精神奕奕。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戲的影響,他舉手投足間的風範,很有一股正氣凜然的味道,想必跟他一樣形象固化的石堅,也會有如此反之的情況。
這一對銀幕搭檔,一正一邪,一直分別代表著好人與壞人的寫照
曹大華本來不疾不徐地走了上來,一走近見面是盧東傑,面孔上當即換上一陣不喜之色。
“阿雪,我們打的士去,這位大名人的座駕,我們坐不起。”曹大華衝糜雪招手道。
“爲什麼呀?阿杰他開車很厲害的,又快又穩,車程時間都比平日省下一半了。”糜雪趕緊上前挽着他的手臂,搖頭撒着嬌道。
“阿杰,阿杰,叫得這麼親密,他現在是個大人物了,我們何必去高攀他。”曹大華對盧東傑的神色有點厭惡,說話一點都不留情面。
“華叔,我剛好去灣仔,正好順路送你們一趟,”盧東傑打開車門,面色如常的笑着走了下來。
“順路?怕是別有用心,順路就順到別的地方去了。”曹大華似乎對盧東傑有偏見,說起話來還夾槍帶棒。
“契爺呀,你不要這樣了,就當給一次面我,好不好。”糜雪搖着他的手臂,苦苦哀求道。
曹大華看着糜雪爲難的樣子,頓時心腸軟下來,擺了擺手,氣呼呼地說:“算啦算啦,上車。”
“你趕緊給開一下門。”糜雪霎時轉悲爲喜,趕緊向盧東傑使了一個眼色。
“華叔,上車。”盧東傑頓時暗自鬆一口氣,笑着拉開車門
看樣子曹大華是最怕這一招了,他是沒法對女性板起臉色,而恰好女人都善於來這一招,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技能。
“以前男人講風度,一心一意對待女朋友,哪像現在,下作的男人多哪,你要好好小心,別找個花心大蘿蔔,到時候哭都沒眼淚。”曹大華沒打算這麼輕鬆就放盧東傑,開口就風刀霜劍。
“契爺呀,你今日怎麼了,老是在胡言亂語的。”糜雪臉上有些燥熱,如坐鍼氈。
“哼,誰做過什麼虧心事,心中自知。”曹大華冷笑一聲,這分明指名道姓是說盧東傑。
別看他平日都像一個嫉惡如仇的華探長,一旦拉下臉色來,完全又是一副笑面虎的樣子。
“華叔你別含沙射影,把我說得十惡不赦的壞人似的。”盧東傑反倒若無其事的笑道。
“難道不是?”曹大華冷笑一聲,接着不以爲然的道:“我活了幾十年,什麼人我沒見識過,你這樣的年輕人,打着什麼樣的注意,還能騙得過我。”
盧東傑沒反駁了,只好笑了笑,專心開着車。
三人都不出聲,車內安靜的氣氛有些尷尬,盧東傑伸手撥開了電臺。
“人人追求名與利,無暇與妻共嬉戲,前日布政司羅弼爵士在婚姻指導委員會上指出,香港是一處難以維持快樂婚姻的地方.....”
“雖然今日是某女星的大喜之日,我們不妨再延伸一下話題,娛樂界的婚姻一直給人一種兒戲的感覺,有像看兩相厭的,有閃婚閃離的....
“像近兩年離婚的有黃沾與嬅娃、謝閒與甄貞,何受信與歐嘉慧、秦詳林與蕭方方、孫泳恩與陳家孫、陳萍與吳丁保、趙婭之....”
“你看看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把婚姻當兒戲,唉,我是看夠受夠了,所以你們女孩子啊,嫁人的時候,眼睛要睜得大一點。”曹大華終於他嘆口氣,感慨說道。
“有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該嫁的年紀,又遇到合適的,只好嫁了,婚後感情破裂,乾脆就離婚了,勉強在一起也沒有幸福呀。”盧東傑笑着道。
“你這是什麼混賬說話,你們年輕人真是一點婚姻責任心都沒有。”曹大華直斥其非。
“契爺,現在的人對婚姻的看法與觀點都不同了,他們都喜歡追求自我,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呀。”糜雪笑着插了一句嘴。
“阿雪,你怎麼也會如此荒謬的想法呢?”曹大華有些氣急敗壞地說。
“從前車馬慢,一生只夠愛一人,現在不同咯,尤其是在香港地,人人爭先鬥快,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盧東傑裝模作樣的感嘆一下。
“人家都說愛情婚姻是需要雙方共同扶持,共同經營的。”糜雪笑眯眯的看了盧東傑一眼。
“嗯,既然選擇了結婚,就應該想着白頭到老,廝守一生的。”曹大華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其實現在這個浮躁的社會,大家能夠做到一半已經很好,要求降低一點,就少點失望,緣分已盡的時候,就應該體面結束了呀。”糜雪大眼珠轉動,慧黠一笑。
“那還結什麼婚?當一輩子情人就好了”曹大華臉色一黑,冷哼了一聲。
“就算結爲伴侶,雙方也是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又不是誰的附庸。”盧東傑笑着接了一句。
“女人始終找一個誠實可靠的男人,才能託付終身的。”曹大華眼睛斜看着盧東傑,氣哼哼地說道。
盧東傑與糜雪相視一笑,但沒敢笑出聲,怕刺激到曹大華老人家了。
兩人其實是笑老人家的語氣似五六十年代的粵語片對白,什麼門當戶對,從一而終。
“我也知道,現在的世界跟以前不一樣了,你們年輕人講究自由戀愛了。”曹大華長長吁出一口氣。
“我們也羨慕契爺你呀,娛樂界也沒有第二個像你那麼好的模範丈夫了。”糜雪拉着他手臂笑着道。
“人好有什麼用?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壞男人了。”曹大華若有所指地哼了一聲。
果然,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盧東傑笑而不語。
曹大華下車的時候神情有些沮喪落寞,他本來還想教訓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誰知他們兩個合夥你一言,我一語,生生把他給受教育了一次。
“契爺他是一個傳統道德的好男人,你一下子講那麼多離經叛道的觀念給他,你也不怕把他的元神都震散了。”糜雪臨走前,偷偷湊過去跟盧東傑抱怨了一句。
“宜將剩勇追窮寇,我還想說下去呢,要不然以後見到他,我還不掉頭走。”盧東傑聳了聳肩。
“記得今晚準時來接我們回去,你敢去花天酒地,我就收拾你。”糜雪臨走還不忘威脅一番。
“放心,今晚我會爲你守身如玉的。”盧東傑低聲在耳邊笑吟吟的道。
“哼,流氓阿飛。”糜雪臉頰刷的一下就紅了,輕啐了一句,便急衝衝地走了。
盧東傑擡頭看了看天空,此時滿天的晚霞,正好映襯出一個幻彩的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