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知道她是殭屍,心中便篤定了一些,她身子微微上前傾,企圖看清楚她眉心的那一滴血印,她眉心似乎真有些東西在流淌,但至於是什麼,她看不清楚。
紅衣女子笑了一聲,“你喊人?莫非你覺得此時此刻,喊人來能幫到你?再說,我來找你不過是討一樣東西,又不是要找你麻煩,你何必如此緊張?”
陳如兒蹙眉看着她,道:“你要的東西,不在我這裡,你讓毛樂言親自來,或許,我能告訴她,她要的東西在哪裡!”
“她是她,我是我,她找你所爲何事我不管,我既然能來這裡找你,自然是確定你這裡有我要的東西,否則,豈不是浪費我的時間?你覺得我有這個美國時間跟你在這裡耗?”紅衣女子面容陡然一冷,語氣也嚴峻了起來。
陳如兒雖心生畏懼,但是,因對方不是仙界的人,她也告訴自己不必太過害怕,她挺直腰桿,冷笑道:“是麼?既然你覺得我這裡有你要的東西,那你自己找去,何必問我要?”
紅衣女子恣意一笑,走近兩步,陳如兒強迫自己鎮定地面對她,她強迫自己和她對視,這才驚訝地發現眼前的女子竟然是瞎子。她全身的戒備鬆弛下來,開始冷笑。紅衣女子也察覺到她的笑意,她自己嘴角的笑意越發加深,甚至有一絲頑劣的意味。
陳如兒因爲警戒降低,並沒有留意她嘴角這抹笑容,還兀自鎮定地看着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嘴角的笑容加深,陳如兒開始有一絲迷惑,並且覺得四周的空氣越來越熱,熱得她幾乎有些受不了。她伸手拉開領口,企圖讓冷風鑽進去,驅散一身的燥熱。
但是,連風都帶着灼人的溫度,她脣乾舌燥,四周彷彿有無數星火向她襲來,呼吸都是熱氣騰騰的,她開始出汗,汗水從額頭滲出,慢慢地往下滴,她能清晰感受到後背的濡溼,她伸手拉了拉衣裳,而那錦緞衣裳,竟要比往日還要滑上幾倍,不止滑,甚至還有些冰冷,她再伸手摸了一下,陡然整個人一震,全身的雞皮疙瘩頓時豎起,那盤踞在她身後的,不是衣裳,而是一條蛇。
她用力一扯,那蛇便跌在地上,她也終於感到一絲涼意,她纖手一揚,嘴角有陰狠的弧度,她的手噴出一道火光,火光迅速把地上搖擺肢體的蛇焚爲粉末,她冷笑一聲,看着紅衣女子,“下三濫的手段!”
四周的空氣終於恢復正常,驅散了她的潮熱,一絲涼風掠過她的身體,讓她舒適地打了個寒戰。而就在此時,她竟然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站立在紅衣女子面前,而紅衣女子紋絲不動,嘴角依舊是那一抹笑意。
她心頭駭然,方纔那一切,只是幻覺?沒有什麼蛇,那只是她的衣裳,而方纔她親手焚燬的,也是她的衣裳。
方纔她喊人,而如今,侍衛們姍姍來遲,數十人持劍衝了進來,見此情況,全部都呆若木雞。
“滾!”陳如兒咬牙切齒地大吼一聲,她一直都冷靜柔和,從不發火,即便多麼生氣,也僅僅在臉上生出一抹不悅的神色,而像此刻這樣勃然大怒,是從未有過的。
侍衛奪命逃去,陳如兒咬牙切齒地看着紅衣女子,怒道:“是你?”
紅衣女子淺笑,“我聽說你擅用迷魂術,想看看你的道行到底有多深。如今看來,你還不值得我出手。”
如此輕蔑的語氣,帶着濃濃的譏諷和鄙視,幾乎把陳如兒氣得發瘋,她臉色白一陣青一陣,陰惻惻地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跟我作對,不會有什麼好處。”
“你是不是想說你是紫薇帝君座下的人,我對你做什麼,紫薇帝君對會爲你出頭對嗎?可不管是紫薇帝君還是他的夫人,我都不放在眼裡,你想我不跟你作對,乖乖地把劉漸的魂魄交出來。”紅衣女子收斂笑意,神情淡漠得像天邊最遠最遠的一顆星子,語氣冷然而嚴峻。
陳如兒心頭大駭,對方連她的來頭和心思都一清二楚,看來,此人真是惹不得。她權衡了一下,劉漸的魂魄留在自己手上也無用,也不能對他做什麼,再說,她的目的只是要他讓出皇位,要他下臺,辦法有許多,不必得罪眼前這個紅衣女子。只是,就這樣交出去,未免也憋屈了。自己怎麼說,也是紫薇帝君座下的仙子。
陳如兒忽然想起剛纔紅衣女子說的一句話,她不把紫薇帝君甚至他的夫人放在眼裡。帝君的夫人,是執掌三界法度的龍家傳人龍星兒,如今雖然不是當家人,但是龍星兒在龍家有很大的影響力,她連龍星兒都不放在眼裡,會不會,她壓根就不是什麼殭屍,根本就是龍家的人?如此想着,臉色已經煞白,若是龍家的人插手,那事情就變得很不簡單了。不止她所求的未必能得到,甚至連她的仙籍,都隨時會被沒了去。
她聲音軟了下去,聲音有些微顫,“你是龍家的人?”
紅衣女子退後兩步,重新依偎在身後的石柱上,淡淡地道:“你猜?”
陳如兒不敢猜,也不敢胡亂說話,心裡煩亂得緊,恐懼橫生,她所籌謀的一切,若因龍家的人出現而功虧一簣,她此生都不會甘心。
“怕?你不必怕,”紅衣女子雙手抱胸,竟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我不會破壞你的好事,你既然是夜澈授命,你要反夜澈,也只是你們主僕的事情,正好我跟夜澈的夫人有些仇怨,所以,這件事情上,我樂得袖手旁觀。”
陳如兒驚疑不定,“那你爲何出手相助毛樂言?”
紅衣女子淡淡笑了,“因爲,我欠她一個人情,陳如兒,我耐心有限,已經在這裡跟你磨嘰了許久,我要的人你若是不給,我也不勉強……”
“我給!”陳如兒急忙道,既然紅衣女子說不插手管這件事情,她儘快打發她走便是了,她要什麼,那便給什麼吧,劉漸的利用價值基本已經沒有,可以放走他了。
她把一個裝有紅色符咒的小瓶交給紅衣女子,懇切地道:“劉漸的魂魄就在裡面。”
紅衣女子伸出手,手指秀麗,但是掌心卻起了厚厚的繭子,那是長期手握龍杖所致的,陳如兒把瓶子放在她手心,紅衣女子用手一握,笑道,“回去穿回衣裳吧,雖然我看不見,但是,你的體臭還是飄過來了。”
陳如兒的臉色不知道是恨還是氣,咬咬牙,道:“那,不送了!”說罷,便疾步回了屋。
紅衣女子手握住瓶子,無神的眼睛對着月明星稀的天空,喃喃地道:“人不死,哪裡會重生?”
丁丑年三月十五,這一日,彷彿註定是個不簡單的日子。
回顧之前所有的危機和戰事,雖然都危機重重,但是最後都能安然步過。
劉漸是劉國開國以來,被百姓評爲最有作爲的皇帝。皇家的事情,本不能隨意談亂,但是,在酒館茶肆都能聽到說書人用鏗鏘有力的語調去強調這一個事實。
功在社稷,百姓的心是最公道的。
毛樂言今日,穿着一襲布衣,帶着莫顏出宮。陽光直直地從頭頂透下來,把這個春日渲染得張力十足。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這條繁華的東大街,金器店,衣飾店,農具店,糧油店,還有各種工藝品店都十分熱鬧。
她今日做婦人打扮,髮髻綰起,用一支別緻的銀簪彆着,耳墜上帶着一對碧玉耳環,耳環在日光下流瀉出醉人的綠光。書生和小二,一直都跟在她身邊,只是,如今兩人都不是昔日的心態,跟在毛樂言身邊,除了有容身之所之外,還希望能修煉法術,在等待投胎的日子,也不至於碌碌無爲。
毛樂言命人去王府,約了羅雲裳出來。在書生心中,往昔許多事都已經釋然了,唯獨放不下的,便只有年邁無人供養的父母。
毛樂言和莫顏去了御水華門酒樓,這家酒樓已經有悠長的歷史,屹立百年,依舊繁華如昔。
因爲來得早,所以還能有一間樓上雅座,房門一關,書生和小二便從耳環上幻化下來,像個凡人一樣安坐在桌前。
書生並不知道毛樂言這一次帶他出來所爲何事,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潛心修煉,但是也知道如今大敵當前,實在是應該沒有閒情逸致出來遊街玩耍的。所以,他坐下後便問道:“小姐,帶我們出來所爲何事?”
毛樂言看着書生,從剛來到古代沒多久,便認識了書生和小二,那段歲月,雖然可以說狼狽得叫人沮喪,可如今對比起來,那樣狼狽的日子,纔是真正的生活。而如今,身處天下最富貴的地方,每日食不知味,不過是在熬日子罷了。
“書生,我約了一個人,想讓你也見見她。”毛樂言直言道。
書生一愣,“是什麼人?”他在塵世已經沒有什麼牽掛,認識的人不會記得他,他也不想再記得任何人了。
“來了你便知道了。”毛樂言輕聲道。
書生便不再問,他一直信賴毛樂言,這種信賴,是曾經共患過生死,歷經多種劫難才生出的。
莫顏坐在凳子上,百無聊賴地撥弄面前的杯子,忽地擡頭問毛樂言,“你說,那梅妃到底想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