塹壕中,魏斯滿身泥污,而且佩戴的是代表軍校學員身份的黃色領肩章,單從外觀無法辨認出他在部隊所擔當的職務,但看他腰間插着手槍,且在大聲招呼周圍的同伴,眼前這名諾曼兵挑起嘴角,只見他邁出右腿,身體前傾,雙手緊握步槍,如同長矛突刺一般,明晃晃的刺刀猛然刺向魏斯的胸口。
在跟敵人刺刀對刺刀的情況下還發聲招呼士兵們向二線陣地撤退,魏斯這既不是託大,也不是無知,而是故意賣個破綻,讓對手以爲勝券在握,誘使其放鬆警惕。眼角餘光瞥見諾曼兵出招,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動作,直接手腕一抖,用“格魯曼燒火棍”的前端磕開敵人的刺刀,接着,左手收、右手出,刺刀在空中劈出一道弧線,刀尖靜止的剎那,正對着諾曼兵的脖子。
殺!
魏斯心中一聲怒吼,雙手握緊步槍,使出樸實無華的突刺技能。這個套路,是他在格鬥訓練中摸索出來的小必殺技,對戰沒跟自己交過手的同僚,一擊取勝的概率接近四成。
在上一場大戰中,參戰國軍人的單兵素質以威塞克斯和諾曼帝國爲公認的最優,其次是聯邦軍人,然後是弗里斯、法萊恩等小國。諾曼士兵能跟以精銳著稱的威塞克斯士兵齊名,不僅得益於他們出衆的團隊精神,也是優等戰鬥技能的體現。魏斯眼前這名諾曼兵,魁梧但不笨拙,勇猛卻不魯莽,就在刀尖刺向他喉嚨的一霎那,他竟用難以置信的反應速度擡槍格擋。槍機磕碰刺刀,發出清脆聲響。
一擊未中,魏斯連忙收力,提防對手使出後招。這名諾曼兵果然老練,他迅速向後退了半步,手腕一轉,刺刀的刀鋒朝魏斯橫掃過來。
魏斯穩住下盤,側身舉槍一挑,用槍管靠前位置挑開對手的刺刀。短短几秒,雙方攻防往來,轉換節奏快若閃電。三招之後,諾曼人主動後退一步,瞪眼盯着魏斯。那種陰狠的眼神,給魏斯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兩軍交戰之地可不是個別人的決鬥場,魏斯與諾曼兵對峙不過兩三秒,一對一的形勢便被打破:不知是誰從魏斯身後開了一槍,射中了這名諾曼兵的右肩。縱使這傢伙健壯如牛,也敵不過3.2PIR(16mm)口徑槍彈的可怕威力,他的身體就像是被卡車颳了一下,踉蹌後退,那肩膀被削去了比拳頭還大的一塊皮肉,直接露出了森森白骨。可是,這傢伙沒有痛叫,而是悶哼一聲,手裡居然那抓着步槍,雙目血紅地瞪着開槍者。
緊接着,兩名諾曼兵出現在了塹壕上方,一人徑直跳進戰壕,另一人瞧見魏斯,舉槍便要對他射擊。這一刻,魏斯已經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心理準備,卻被二線陣地的同伴救了一命。那名只差一秒就要將他射殺的諾曼兵,則被機關炮彈轟得倒飛了出去。
“快撤!”有人在魏斯身後喊了一聲,他沒有任何的遲疑,一邊拉栓裝彈,一邊退入交通壕。撤退途中,聯邦軍士兵用卵形菠米彈阻滯了諾曼士兵的追擊,爲自己安全撤回二線陣地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聯邦國境防線的一線陣地再度宣告失守。
回到二線陣地,魏斯喘得就像是臺破風箱,可形勢不等時間,時間不等人,他匆匆招呼巴斯頓學生團的官兵們嚴防諾曼人攻過來。就在這時,留守部隊的正牌指揮官奧托-倫德斯帶着一隊士兵們趕過來。
“你們看到克倫伯-海森了嗎?你們……嘿,龍,你還活着!”
見倫德斯一臉欣慰,魏斯咧嘴道:“戰爭還沒打贏,我怎麼能死?”
經過戰火的洗禮,倫德斯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冷傲而又自負的學霸了,他嚷道:“沒死就好!我們把你的發明帶來了,趕緊用它組織火力吧!”
克倫伯-海森工廠以戰場驗證名義運來的兩挺水冷重機槍,先前分別佈置在第1戰鬥營旁邊的射擊掩體裡,後來魏斯讓士兵們將其中一挺搬到團部附近。圍繞國境防線的戰鬥打了一個星期,這兩挺機槍都獲得了參加戰鬥的機會,而且斃傷了至少數十名諾曼兵。毫無疑問,它們的射速和持續射擊能力都要優於手搖式轉管速射炮,但也出現過卡殼的情況。除了射程和威力不及聯邦軍裝備的那兩種速射炮,缺乏彈藥也是制約它們發揮威力的一個致命問題——魏斯他們想盡一切辦法也才搜刮到一萬多發1.4PIR口徑的子彈。在這般激烈的戰鬥中,若是放開了用,這些子彈可撐不了多久。
“好吧!我想你和你的支援來得正是時候!”魏斯上前給了倫德斯一個輕輕的擁抱,然後對臨時機槍組的學員和預備兵說:“夥計們,把機槍擡到這邊來!敵人隨時都會發起二次進攻!”
一二線陣地之間,每隔三四百尺就有一條交通壕,交通壕之外的區域易於遭到守軍槍彈和炮火的殺傷,諾曼軍隊要從一線陣地到二線陣地,主要兵力一般會沿交通壕進攻。所以在部署防禦的時候,巴斯頓學生團圍繞它們配置兵力和火力。當然了,諾曼人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令進攻部隊擺開散兵隊形,以涌潮之勢碾過戰場——所付出的代價或許要多一些,或許要多很多。對聯軍國境防線形成取得前後夾攻之勢的諾曼軍隊,無論戰術還是心理層面都佔得優勢,一個星期的時間還沒拿下聯軍防線,可不是因爲他們心慈手軟或有欲擒故縱的盤算,而是兵力不足、火力有限。在聯軍後方實施空降登陸的諾曼軍隊,前期投入作戰的不過兩萬人,經過陸續增兵,或有三萬多人,野戰實力超羣,投入攻堅作戰可就力有未逮了。此前他們曾經攻破一線陣地,突入二線陣地,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當守軍盡遣預備部隊發動反擊時,諾曼人若是再在前線投入幾個團,有很大的機會保住戰果。
在聯軍國境防線北側,自地面一路攻打過來的諾曼軍隊,投入攻堅戰的兵力也不多,且是孤軍深入,補給線不斷受到聯軍正規部隊和威塞克斯游擊隊的襲擾。諾曼人迫切的想要結束這場拉鋸戰,拿下關鍵性的一分,但如果兩支攻擊部隊都損失過大,即便奪取了聯軍防線,也很難抵擋住聯邦第2和第4軍團爲奪生路而進行的拼死反撲……
魏斯的機槍組剛剛就位,陣地上便有人高喊:“注意!諾曼人!”
話音未落,槍聲驟起。“格魯曼燒火棍”那單調沉悶的槍聲彙集成片,反倒是讓馬萊格特速射炮的嘶吼聲顯得零零落落。
“我們的速射炮,彈藥所剩無幾。”倫德斯皺着眉頭說道,“友鄰部隊的情況也差不多。今早的補給,本該有一萬發速射炮彈,但據說只卸下來兩千發,分配到我們這裡還不足一百發!”
“真糟糕!”魏斯迴應說,“就算把機槍頂上來,也最多能撐一天。如果指揮部不想失去國境防線,必須想方設法爲我們運送足夠的彈藥物資和補充兵員。”
“問題是撤退中的第2和第4軍團也要依靠空中補給維持作戰所需。”倫德斯道。
魏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轉身趴在塹壕邊緣,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了看。交通壕外面並沒有出現大股敵軍部隊,這意味着諾曼人仍將以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氣魄沿着交通壕發動強攻。
狹窄的交通壕限制了諾曼人的戰術發揮,守軍本來只需要一門速射炮或是幾箱菠米彈就足以封鎖一條交通壕,可今天的狀況不同以往。在己方地面部隊突破守軍一線陣地後,戰場上唯一一艘諾曼巡防艦冒着守軍防空火力逼近防線,以直瞄炮火俯射守軍二線陣地上的火力點。炮彈襲來,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感官世界地動山搖,這塹壕中頓時充斥着刺鼻的硝煙味,隱隱讓人覺得到死亡的氣息正在彌散。
魏斯摸着塹壕壁朝前走了一段距離,巴斯頓學生團防區右翼的交通壕岔口原本由第3戰鬥營負責防禦,但那裡的守衛部隊此時已是死傷枕籍,佈置了一門速射炮的火力點也被敵方戰艦的炮火所毀。
如不及時補防,諾曼士兵很快就會從這個缺口涌入二線陣地。魏斯拽起幾個爲躲避炮火而縮在塹壕裡的士兵:“2營、3營的都跟我上,用菠米彈堵住敵人!機槍小隊!機槍小隊跟我來!”
臨時編組的機槍小隊共有4名士兵,2人是巴斯頓軍校學員,2人是預備兵。聽到魏斯的召喚,他們連忙擡着克倫伯-海森工廠製造的水冷機槍和裝有子彈帶的彈藥箱趕了過來。
“你們把機槍架在那裡,看到諾曼人再開火!”魏斯指着一旁被敵艦炮火轟開的掩體向他們吩咐。
硝煙還未散去,驍勇的諾曼士兵果然沿着這條交通壕衝了過來,被魏斯調去補防的士兵們朝交通壕投擲菠米彈,諾曼人亦從交通壕朝守軍塹壕投彈,伴隨着轟轟的爆炸聲,兩邊都是血肉模糊的場面。
諾曼戰艦火力壓制,諾曼士兵強衝猛攻,這仗可怎麼打?
魏斯咬牙眯眼,正好瞧見那艘諾曼巡防艦對應的虛框裡,戰艦圖形佈滿紅色斑塊,等效防護值的下限降爲零,行動速度的下限和上限都降到了兩位數,這意味着它的艦體被擊穿多處,動力系統出現嚴重問題,沒準只要再給它三兩發炮彈,就能夠讓它無法再對守軍施威。
窺得眼前這艘敵艦的“秘密”,魏斯匆匆往回跑,衝着奧托-倫德斯喊道:“敵人的巡防艦快不行了!給指揮部打電話,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再給它幾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