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的列車終於停靠在了距離首都自由城兩千多裡的伊瓦車站。下車之後,魏斯找到車站工作人員,出示證件並說明情況,隨後得以搭乘運送軍用物資的專用列車轉往數十里外的霍芬蒂斯軍事基地。
輾轉抵達自己首次正式擔任軍職的部隊,魏斯的心情是忐忑的。在各種物資堆積如山的軍用車站等待了十多分鐘,便有一名年輕軍官驅車前來接站。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模樣看起來也很普通,是個混在人羣裡不怎麼惹眼的角色。
看到這名軍官佩戴的是見習軍官的領、肩章,魏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以地球文明的標準,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風俗習慣和思維方式偏近西方,直來直往、不拘小節,但作戰參謀好歹是師參謀部的中級軍官,只派這麼個見習軍官前來迎接,即便有這樣那樣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不重視、不看好。
儘管心裡有些不快,但是面對這名無辜的見習軍官,魏斯沒有任何不善的言行,而是主動與之攀談起來。此人名爲拉福-麥克斯,是諾斯諾德軍校的應屆畢業生,畢業後在第41戰鬥師擔任見習軍官,在那裡只待了兩個星期,便遭遇了馬洛戈斯-塞爾西洛防線之潰,部隊被打殘,倖存的部分軍官、士官以及老兵以自願的方式轉入了第11國防師。
麥克斯介紹說,第11國防師不僅融入了第41戰鬥師的部分官兵,還接納了第87和第89警備師殘部——這兩個二線師在防守馬洛戈斯-塞爾西洛防線時就遭到了重創,隨後撤退到海曼城,還沒來得及休整就又諾曼軍隊痛揍了一頓,團級以上軍官或死或傷,部隊在撤退途中潰散,成爲聯邦軍隊首批被裁撤戰鬥番號的師級作戰部隊,殘兵敗將全部打散編制進入新組建的國防師。
來自以上三個師的官兵共3400餘人,連同第二批動員的新兵12000人,第11國防師的實有人數達到了預定編制的95%,接近滿員狀態。武器裝備方面,他們已從軍需輜重部門接收了足額的槍械和八成火炮,訓練用的彈藥也較爲充裕。看得出來,軍方高層對這些新組建的國防師非常重視,極盡所能地給予了人員和裝備方面的保障。
當魏斯問起第11國防師跟前期組建的10個國防師有何區別時,麥克斯很是自豪地介紹說,第二批組建的6個國防師,軍官和士官的配置比例提高了不少,速射武器的數量也增加了,除此之外,狙擊手學校抽派的精英學員組建了6個狙擊分隊,分別加入到這6個國防師的師屬偵察營,而配備給第11國防師的狙擊分隊,是由聯邦軍王牌狙擊手博格維因上校的得意門生、連續兩屆聯邦陸軍金射手大賽冠軍得主安德雷斯-巴塞利少尉領銜!
應魏斯的要求,麥克斯特意繞路去了一趟訓練區。偌大的訓練場,成千上萬的士兵正在進行技戰術操練。同樣的裝束,同樣的裝備,不同部隊展現出的精神面貌不盡相同。放眼望去,哪些是新組建的部隊,哪些是已經編訓了一段時間的部隊,其實還是比較容易辨認的。
麥克斯將車停在路旁,指着不遠處:“喏,那就是我們的部隊,第931步兵團。今天932團和師屬偵察營出去進行武裝行軍訓練,933團是在進行戰術訓練,師屬炮營和防空營在射擊訓練場。”
魏斯凝目注視着正在進行靜態射擊訓練的官兵們,無論趴在泥地裡操練臥射的,還是保持站立瞄準姿態的,隊伍並不特別齊整,但卻給人一種井然有序的感覺,那似乎是一種從容不迫、沉着冷靜的氛圍,一種忍辱負重、臥薪嚐膽的心態。
觀察良久,他自言自語道:“不錯,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
“接下來是去看看933團訓練,還是直接去師部?”麥克斯問道。
魏斯想了想:“去師部。”
兩腳油門下去,車便來到了外觀被僞裝成山包的師部。麥克斯在前領路,魏斯不急不忙地跟在後面。進入營帳,見一羣軍官圍在沙盤旁,貌似正在進行一場兵棋推演。
麥克斯向爲首的軍官——一名頭髮斑白、身形敦實的將官,大聲彙報說:“報告,我已經把我們的新作戰參謀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接回來了!”
軍官們紛紛將目光投向站在營帳門口的魏斯。
所謂的代理上尉,是指沒有得到正式軍銜任命,因戰時形勢需要或其他特殊原因而獲得的臨時軍階。這種臨時軍階在累計一定的任職經驗或戰功戰績後即可轉正,也可能隨着戰爭或其他特殊狀態結束而解任。
雖然在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的學業只進行了一半,但隨同巴斯頓學生團參加邊境戰役的殘酷經歷,讓魏斯積累了可貴的戰場經驗和心理底蘊。在一衆軍官各懷心思的注視下,他昂起頭、挺直胸,大步流星地走向沙盤,爲首的那名將軍則緩步朝他走去。兩人相互敬禮,魏斯自報家門,而將軍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好,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歡迎加入第11國防師。我是指揮官埃米利奧-德盧卡少將,這位是參謀長菲利普-華斯-布蒂奇上校,這位是督察官雷默-弗羅伊勒中校,這位是軍需官本-薩卡尼奧少校,這位是情報參謀若奧-哈特鮑爾上尉,這位是通訊參謀馬蒂亞-戈森中尉。”
魏斯以不卑不亢的姿態跟軍官們逐一握手。在這個營帳裡,除了見習參謀麥克斯之外,每一個人的年齡都比他大,而且看起來大了不少。有鑑於此,他以後輩的誠懇口吻道:“諸位,因戰事所需,我和我的同伴們臨時中斷了在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的學習,以代理上尉的身份加入一線戰鬥部隊。雖然我們的經驗有所欠缺,相信在各位的幫助和支持下,我們能夠很快融入到戰鬥團隊當中,爲扭轉戰局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
在聯邦軍隊裡,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可是一塊響噹噹的招牌,軍官們可以輕視魏斯這樣一個連畢業證都還沒拿到的代理軍官,卻無法輕視這樣一個羣體,更不可能否定軍方的決策。參謀長布蒂奇上校,一個濃眉大眼、貌似正直的軍官,便帶頭回應道:“我從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畢業已有十四年,迄今依然非常懷念當初的學員生涯。歡迎你,我的小學弟,克倫伯-海森代理上尉。”
情報參謀哈特鮑爾上尉微笑着說:“作爲你的學長,一個三年前畢業的老學員,對你表示熱誠的歡迎!”
德盧卡少將也相應提高了說話的聲調:“在接到總參謀部的委派命令後,我跟我的老朋友穆根-施密特將軍通了電話,他告訴我,派到我們這裡來的小夥子看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是個相當有實力的傢伙。嗯……幾個月前曾在兵棋推演中鬥敗過諾曼帝國皇家陸軍學院派來的精英學員,當時你好像還是作爲巴斯頓軍校的一員吧?”
穆根-施密特是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的三大“院寶”之一,是聯邦陸軍赫赫有名的戰術專家,魏斯聽過他七八堂課,對他在戰術策略方面的深厚功力印象深刻,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還知道自己以前的事蹟。至於跳級插班的話題,魏斯並不避諱:“確實,我兩個多月前剛剛從巴斯頓軍校畢業,因在兵棋推演和陸戰炮術方面的特長,通過特別考試進入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就讀。”
對於魏斯所述,在場軍官們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而且對於這種插班行爲,他們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反感態度。
德盧卡少將道:“戰場,是個用實力說話的舞臺。真正有實力的人,不應受到年齡、資歷等等條框的限制。來來來,我們剛剛還在以兵棋推演的形式,解析諾曼軍隊的攻堅戰能力。你是我們的作戰參謀,又是兵棋推演高手,正好幫我們分析分析。”
看過了第931步兵團訓練,魏斯覺得這位德盧卡少將應該是有些本事的,而他既然問過了權威人士,還是急不可耐地想要試探新作戰參謀的本事,拿捏斤兩,若不是另有所圖,就說明這位指揮官確實是求才若渴,是將心思真正放在了部隊建設上。
重新梳理了想法和心態,魏斯言無二價地跟着軍官們回到沙盤旁。這地形佈局一看就是馬洛戈斯-塞爾西洛防線之戰,六十多萬聯邦軍依託兩座堅固要塞和具有縱深體系的野戰防線抵擋四十萬諾曼軍隊的進攻,按說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聯邦軍這一邊,但戰役的結果卻是聯邦軍迅速潰敗,這是個令聯邦軍隊各級軍官以及軍事專家們反覆思考和爭論的疑難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