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斯帶着百人預備隊奔襲敵軍後營之時,爲遊擊先遣隊擔任後衛的其他戰士繼續在樹林裡不急不忙地絞殺諾曼人的陸戰部隊。這種碾壓優勢,一部分要歸功於“天時與地利”,在這種霧氣和硝煙瀰漫的環境裡,人數較少還分隊行動的諾曼人不得不各自爲戰,結果被對手逐一擊破。此外,這支陸戰部隊的近戰水平,貌似比諾曼人的常規野戰部隊要至少低一檔,跟那些威名赫赫的精銳部隊更是沒得比——遙想當年的北方邊境戰役,諾曼軍隊的皇家陸戰師以一當十,創造了不可戰勝的神話,此後諾曼軍隊殺入阿爾斯特國境,屢屢施展地面推進聯合空降突擊的立體戰術,摧城拔寨,風光無限。奧城一役,諾曼人的精銳陸戰部隊,更是在聯邦軍固若金湯的防禦體系上強行撕開了一個口子,將空降作戰的威力推向了頂峰……在這片樹林裡,跟聯邦軍遊擊先遣隊的戰士們若是那樣的精銳戰力,豈會是這般一邊倒的局面?
當前之敵確實孱弱,這點魏斯早就意識到了。回程途中,他帶着百人預備隊掃蕩了兩股負隅頑抗的諾曼士兵,緊逼之下,這些諾曼人竟有一多半選擇繳械投降。林間的戰鬥進入尾聲,一個整連諾曼陸戰隊被俘了近百號人,其餘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些慌亂不已地逃向了山林深處。在這不到半小時的時間裡,匆匆撤出戰鬥的諾曼戰艦一直在天上“袖手旁觀”,甚至沒有裝模做樣地開上幾炮,也不知逃散的諾曼士兵回去之後,會不會向上級狠狠告一狀。
被擊傷的諾曼巡防艦不下來,魏斯的部隊空有昂揚鬥志和充足彈藥也無可奈何,他審時度勢地下令轉移——己方傷員由諾曼戰俘擡着走,諾曼人的傷員則由諾曼人自己的醫護兵做了緊急處理,然後留在這裡等待援兵前來搭救。
趁着晨霧還未消散,魏斯帶着這支後衛部隊全速追趕主力部隊。穿過低窪地帶翻越第一個山頭時,魏斯駐足觀望,看到那艘諾曼巡防艦在先前的交戰位置緩緩下降,艦上的指揮官很快就會從己方傷員和逃散人員那裡獲知戰鬥的大致經過,並且報告給指揮部——在部隊徒步行軍的過程中,魏斯他們的無線電干擾設備必須拆開攜帶,也就無法繼續發揮干擾作用了。事實上,如果諾曼人掌握了無線電跳頻技術,這種定頻干擾手段便基本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從一個山頭到另一個山頭,這支負荷不算太重的隊伍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在第二個山頭,魏斯回首觀望,發現那艘差點被迫擊炮幹沉的諾曼巡防艦循着自己轉移的方向追了過來。雖說它此時的飛行高度處在迫擊炮的打擊範圍內,但如果自己帶着後衛部隊重新部署陣地,依葫蘆畫瓢地揍它一頓,能否將它幹掉兩說,肯定要耽誤不少時間,而且晨霧已散,山林中的戰鬥痕跡肯定會給諾曼人的後續部隊提供指引,就此招來滅頂之災也說不定!
於是,魏斯決定不搭理這條“賴狗”,由隊尾向隊首傳令“隱蔽前進”,並向隊伍中的俘虜發出警告:如若喧譁鬧事,就地格殺無論!
在這近乎原始的山林中,高大的雲柏和樅樹、粗壯的櫳樹以及四季常青的櫟鬆構成了一片又一片蒼茫林海,雖然茂盛的植被、起伏的地形以及天然的溝壑給部隊徒步行軍帶來了一些麻煩,但只要不是冰封山谷的季節,游擊隊在這裡活動能夠得到非常好的掩蔽。當年洛林游擊戰士能夠在諾曼軍隊的反覆掃蕩下堅持一年,便是充分利用了洛林的山林環境——除非敵人調派大量部隊展開鐵壁合圍式的地空聯合掃蕩,否則的話,他們可以遊刃有餘地跟敵人兜圈子,逮住機會就咬敵人一口,讓諾曼人不勝其擾。
作爲聯邦軍最資深的遊擊指揮官,魏斯可不會因爲一場小小的勝利而忘掉自己的看家本領。針對敵方巡防艦的飛行路線,他從容不迫地帶着部隊走起了“迷蹤步”:時而在林中靜止、時而快速行軍,時而集中進行隱蔽、時而分批越過溝壑。戰士們矯健的腳步聲,與風吹葉浪的沙沙聲相融相合,敵人在數百尺的空中,在飛行戰艦的轟鳴中,根本察覺不到地面的異常響動。
及至午後,魏斯的這支隊伍已經走出了二三十里,算是“成功逃離事發現場”,若不是那艘諾曼巡防艦還在附近轉悠,這一仗堪稱完美。
清早的肉罐頭大餐,讓戰士們從戰鬥到轉移一直表現得非常給力,但他們畢竟不是鋼鐵之軀,從前日到今晨,他們在山林中跋涉了兩百多裡,投入戰鬥、迅速轉移,又走了幾個小時,精力和體力都已接近極限——魏斯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當部隊行進至一片有溪流淌過的樹林,他下令全員休整,就地進食飲水。
在將諾曼俘虜綁結實並且塞住嘴之後,戰士們抵擋不住重重的倦意,或坐或臥,就這樣酣然睡去。魏斯沒有安排哨兵,而是爬上一棵樅樹,以一己之力擔負起整個臨時營地的警戒工作。在他的特殊視野裡,裹挾而來的諾曼戰俘士氣低落,毫無鬥志,加上擡擔架耗費了他們相當大的體力,被綁住之後,壓根掀不起風浪來,至於那艘久久不願離去的諾曼戰艦,不僅速度緩慢,轉向時也顯得非常笨拙,看來外部推進和轉向裝置的損傷,的確影響到了它的機動性,之所以沒有撤離,顯然是得到了上級的指令,而且肯定會有後援部隊!
如果是調動飛行艦艇或者作戰飛機,從華倫斯或是更遠的基地來,有這幾個小時也差不多到了,然而遙遠的天際仍不見有敵人的蹤跡……早前出現過的諾曼巡洋艦,按說在華倫斯就可以緊急補充燃料物資或是裝載戰鬥人員,它沒來,很可能是被調往他處執行別的任務了。只要這個大傢伙不出現,戰士們的心理壓力就會減少很多,而充足的自信心,無疑是下一步行動的重要軟保障。
魏斯一邊觀察敵情,一邊盤算後續安排。他打算讓戰士們睡上四五個小時,雖然不能百分百的恢復體力,也足夠他們在下一次休整前維持正常狀態,而且四五個小時之後也天黑了,即便沒有霧氣,諾曼戰艦也基本上是“睜眼瞎”,只需要稍稍調整路線,就能夠徹底將它甩掉。可是,離天黑還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候,原本明媚的陽光被東邊飄來的大片烏雲給遮住了,天頓時陰沉下來,風也開始加勁。雨天的視線雖然沒有霧天那樣糟糕,對於在敵佔區孤軍奮戰的遊擊先遣隊來說,惡劣天氣總歸是有利的。
雨還沒有下起來,天邊又來了不速之客。進入魏斯視野的,是兩艘滿載戰鬥人員的諾曼運輸艦,從觀察到的戰鬥讀數判斷,一艘載員超過了800,還有一艘則是500+,剔除艦員,這兩艘運輸艦搭載的戰鬥人員應該在1200-1300之間,有可能是兩個普通的陸戰營,或是一個精銳的加強營,又或是若干連隊拼湊起來的烏合之衆。
兩艘諾曼運輸艦從東面乘風而來,速度頗快,當它越過先前發生戰鬥的那片樹林繼續往這邊飛來,魏斯心頭突然掠過一陣悸動,這種罕有的感覺,似乎只有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才會出現,難道說……自己的宿命之敵——亦是血脈至親,克倫伯-海森家族曾經的驕傲——諾曼皇朝賜封的軍事貴族,諾奧-斯卡拉佩劍男爵——那個淡卻了真實姓名的澤-克倫伯-海森,來了!
諾曼巡防艦此刻所處位置,離魏斯他們的臨時休整地點約有十里,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而那兩艘諾曼運輸艦從出現開始,便是以它爲參照物設定飛行方向的。到了這個時候,魏斯心再大也坐不住了,他從樹上滑了下來,先拍醒軍官和士官們,用簡練的語言告訴他們出現了新的敵情,他們再逐個叫醒戰士們,使得這個喚醒的過程安靜有序。
看樣子是受到了友軍戰報的警醒,兩艘運輸艦沒有貼着樹梢飛行,而是維持在千尺高度,抵達預定降落位置方纔減速、下降,最後半段基本上是在快速的垂直降落,其降落點恰恰是在這條溪流的上游,在那裡,鬱鬱蔥蔥的樹木缺了一小片,正好爲飛行艦艇的降落提供了無阻礙的條件——若是厚皮重甲的突擊艦,就算是茂密的樹林也能強行降落,而輕型戰艦和普通運輸艦就如同汽車一樣,強行撞樹可不會有好下場。
遊擊先遣隊的戰士們沒有安營紮寨,也不必拔營再走,醒來之後,拿上武器、拎起彈藥就能出發。他們給諾曼戰俘鬆了綁,驅使他們繼續兩兩一組擡傷員。在魏斯的指揮下,隊伍重新啓程,他們先是沿着溪谷往下游移動,等到雨勢驟起,天黑沉沉的,視線跟晚上一樣差,他們迅速越過溪流抵達對岸,並繼續向西行進。在溪流上游的那支諾曼軍隊,沒有因爲天降大雨而停止行動,他們派出零散分隊往各個方向散開,主力部隊則向西移動,也就是說,兩支隊伍相距十里,以平行路線冒雨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