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跟我來。”
紀氏總裁辦公室,叢笑還記得方向是怎麼走的,不過有人願意當引領者,她自然不會出口拒絕人家的好意。
她禮節性地頷首,然後跟着閔倩進了電梯。
閔倩在電梯裡,若有所思地道,“叢小姐的風采依舊,不過看上去心情比之前好多了。”
對於閔倩斟酌的用詞,叢笑微微一愣,也許吧,從祁墨工作的那個小縣城回來之後,她的心境,比起先前,是愈發的豁然開朗了。
辦公室有一個同事還戲謔道,“小叢,你身上過去那股迷人的淡淡憂鬱,怎麼忽然不翼而飛了呢,讓我好不習慣。”
或許吧。
因爲祁墨而有所改變,這種改變,她本人也有些意識到,但是並沒有旁人瞧得這般清晰。
“閔秘書說得是哪裡的話,我一直都是這樣。”
若是以往,叢笑肯定會這般反駁,不過今日個,她倒是話到了嘴邊,臨時一改,“或許吧。”
雖是嘆息,但是嘴角卻忍不住微微往上一揚,表情極爲愉悅。
真的不一樣了。
閔倩不知道總裁呆會見到這樣容光煥發的叢笑,心情會如何?
肯定會不好,總裁對叢笑的心思,全公司她閔倩最爲清楚。當初他不能出院拖着那副殘軀、寧可踐踏自己的身體,也要迫不及待地趕去救她。
可是,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爲他人作嫁衣裳。
叢笑依舊留在了祁墨的身邊,棄總裁於不顧,漠視了總裁的真心。
總裁後來還傻傻地問了自己一些追求女孩子的技巧,他投其所好,想要挽回叢笑的心。
可是後來,他還是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閔倩在心不在焉的情況下,發現電梯很快就到了,比以往都來得快,她寧可電梯上升的速度慢點,讓她能有招可支。
可是不經意間擡頭,看到叢笑的表情,她就知道這個女人有着自己強大的主見,不可能會聽從自己的建議,何況,她如今選擇了祁墨。
如若她對總裁還有情,都不會如今日這般坦然自信。
她是徹底地拋開了過去……
算了,自己從中斡旋不了,總裁都無法掌控的,自己更加是無濟於事,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註定了。
閔倩將她帶到總裁辦公室門口,便獨自離開了。
叢笑擡手敲了幾下門,“進來。”紀無憂的聲音極爲冰冷,連站在門口的她,都爲之一怔。
她深吸了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
紀無憂沒有擡頭,低頭專注於手頭的卷宗,不時地在上面提筆簽名。
叢笑不知道他是否是故意這般而爲之,她上前,在他辦公桌前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也不吭聲。
紀無憂的嗅覺還是敏感的,叢笑的氣息,對他而言,朝思暮想,極爲熟悉。
他手頭的筆,很快就停了下來,也沒着急擡頭,而是緩緩地擡頭,迎上了她那一雙明亮的雙眸。
她的氣色相當好,自己是望塵莫及,太陽穴邊上,又隱隱地作痛起來了,最近頭痛的次數極爲頻繁,可能是用腦過度了。
“你來了。”
他那張英俊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半分欣喜,而是以公事公辦的口吻道。
“這是本次合作項目的方案,還望紀總過目。”
既然他能夠用這樣的態度對自己,叢笑忍不住鬆了口氣,她怕的是他的糾纏不休,看來,他是看開了。
那一晚的那條短信,肯定是他抽風所爲,事後後悔了,不然也不會長時間沒有打攪自己。
紀無憂,一直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他的自控能力,一般人望塵莫及。
叢笑這樣告誡自己,是自己多慮了。
紀無憂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然後動作極爲優雅、如同一個貴公子一般接了過來。
紀無憂其實內心宛若被一塊沉甸甸的巨石給壓得透不過氣來,她怎能無動於衷,把自己當成陌路之人呢?
他裝得這般辛苦,他多麼渴望能夠將她擁入懷中,可是他遲疑了,知道這個舉動肯定會嚇壞她,把她嚇跑。
他渴望能夠多跟她相處會兒,可是同處一室,爲何還是讓他覺得不夠呢?
他想要的不是這樣,不是兩個人形同陌路。
該死的。
他真的很想一拳敲在辦公桌上,將上頭凌亂的一堆趣件通通給揮開,想要發泄這一股無名涌上來的狂怒。
他無數次告訴自己要死心,上一回她表態得夠明白了。
他也給自己很長的一段時間來修復這一道很深的傷口,可是還是做不到,他忘不了這個女人,她就像罌粟一般,讓人慾罷不能。
從前,他不知道,現在他是深深地體會到了。
他甚至害怕黑夜的來臨,每當他閉上眼睛躺在牀上時,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來,腦海裡全部被她給充斥了。
她的不悅,她的冷淡,她的嘲諷……她在自己面前呈現的都是她消極的一面,可是他還是渾然忘我地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啪”的一聲,他有些火大地將她遞給自己的那份方案給丟得遠遠的,叢笑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狠狠嚇了一大跳。
他這舉動,真的是在她的意料之外,明明適才好好的,他還正常,爲何他……又無緣無故發起脾氣來,這個男人的性情,也太陰晴不定了。
叢笑內心舉棋不定,不過眉心微微蹙了起來,還是表達了她的不悅。
“紀總是對我做的這份方案哪裡不滿意,可以明說,不需要發這麼大的脾氣?”
那幾張紙,真的是何其無辜。
叢笑嘴角露出了個譏誚的笑容。
還以爲紀無憂正常了,他依舊不正常,是自己高估他了。
自己對他的那些行爲跟言語,對一貫倨傲、高高在上的他而言,是帶了極致侮辱性的,他豈會心甘情願容忍?
一向是他拋棄女人,玩弄女人的感情,何曾被一個女人這般無情地對待過?他的內心,肯定依舊無法平復下來。
“叢笑,你非要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嗎?”
他的憤怒,當下就爆發了出來,他發現自己一向引起爲傲的自控能力,在自己所愛的女人面前,瀕臨崩潰的邊緣,她的一點情緒,都會牽引到他的。
“紀總希望我用怎樣的口氣,不妨說出來。”叢笑並沒有被他的狂怒震懾到,也沒有屈服,她過去受他的牽制太多了,如今她不會再愚昧了,大不了丟了這份工作,雖然這份工作她挺喜歡的,可是她發現她的心軟了。
不忍心看到祁墨爲自己兩地奔波,辛苦至極,她也希望能夠爲他做點事情。
兩個人的婚姻,不能讓一方總是無底線地退讓跟付出,而另一方理所當然地坐享其成。
在此之前,她或許覺得這樣的行爲,並沒有什麼不妥,但是在那個小縣城生活了短短的一星期之後,她改變了自己這念頭。
他的付出,比起自己來,真的是多太多了。
而她既然認定了這個男人,便也要爲這個男人稍作妥協。
自己眼下的這份工作太過忙碌了,若是接下來還要他一昧地來回跑,她真擔心他的精力不夠。
她甚至產生了一個從前她從未想過的念頭,去那小縣城工作,找份清閒的工作,或許可以做SOHO一族,比較自由。
這個念頭,是回來之後產生的,她還沒有跟任何人提及。
這或許也是今日她能夠坦然面對紀無憂的緣故,因爲不必太過在意這份工作的得失,所以更加自信。
之前,她是因爲孩子的顧慮,還有工作能夠給她帶來精神上的寄託。
如今,她的重心開始有所轉移,祁墨也侵佔了冰山一個重要的一角,還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角。
紀無憂發現,自己被無盡的落寞給包圍了,她居然……她居然如此反問自己,這讓他挫敗不已。
該死的。
肯定是她被祁墨給俘虜了,所以纔會這般對待自己。
他紀無憂哪裡及不上祁墨了?
她先愛上的是自己,她應該對自己還留有餘情的。
“爲什麼?”
他那張英俊的面孔上,開始佈滿了痛苦之色。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問她什麼?
不確定。
叢笑幽幽地嘆了口氣,此時的紀無憂,無疑不再強大,看上去跟個小可憐一樣,她都有些起了憐憫之心。
只是,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了,所以他任何的舉動,對自己而言,都是多此一舉,不會讓她莫名感動,從而回心轉意的。
她站了起來,慢慢地踱到被他扔掉的那份方案面前,俯身撿了起來,有一張裂開了一角,或許跟他的人一樣,某一處有了一角無法縫合的裂縫。
叢笑重新將那份方案輕放在紀無憂的辦公桌上,意味深長地道,“人,不應該太過糾結於過去,紀無憂,你我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我不恨你,你也別再耿耿於懷了,大家都應該重新過自己的新生活。你的人生,還很漫長。你也應該明白,無論你怎麼做,我都不會再回頭了。”
“這話,我上次已經明確過了,我想你肯定也不會忘記,你從來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我想你應該振作,這世上的女孩,多半是可愛的,我其實,一點也不可愛。失去了一個叢笑,還有千千萬萬的叢笑在等着你,何必爲了一顆樹放棄整座森林呢?這一向不是你紀無憂的作風。”
“若是你不想再見到我,只要一句話,這份方案就可以轉手於我公司裡其她的同事接手,對你而言,易如反掌,何必在這事上斤斤計較呢?”
“今天我似乎說了太多的話了,希望沒有惹你厭煩,不過我說得也是實話,具體的,你喜歡或者不喜歡,只能接受,除此之外,我也沒有別的彌補措施。” Wшw▪тTk án▪C O
叢笑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後,覺得自己剛纔的這番話有點哄小孩的成分,不由感到汗顏。
不過紀無憂似乎並沒有察覺自己所說的話對他而言,幼稚了點。
他坐在辦公椅上,靜靜地坐着,眉頭越擰越緊,都快成了個“川”字。
時間一分一秒流失,紀無憂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叢笑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遲遲沒有下趣,導致她也處於尷尬的境地了,現在是想走也不是,留下來又不知道他保持這個姿態還需要多久。
過了將近十來分鐘,紀無憂終於擡起頭來,“你確定祁墨就是你那個要廝守一生的男人?”
他問得直接,語氣不太痛快。
“是。”
叢笑沒有遲疑,重重地點了下頭,語氣堅定無疑。
她選擇的,便不會後悔,就想當初她離開紀無憂想要獨自生下那個孩子一樣,當然,孩子沒了,是個意外。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她肯定也會生下那個孩子,也會好好撫養他長大成人,或許跟紀無憂之間的了斷,也不會這般迅速。
“如果他對你不好,你隨時可以回來找我。”
他咬牙切齒道地道,給出了這麼一個承諾。
儘管極爲不甘,但是她幾次三番如此明確表態了,她要的不是自己,而是祁墨,他又能如何?
總不能強取豪奪吧?
她的心,不再在自己的身上了,哪怕自己將她綁在身邊,她還是會想着逃脫。
與其這樣,還不如放手。
儘管他的心,痛得如刀絞成一團,他還是要拼命剋制住。
這一次,他真栽得很慘。
今天,他也無比確定,她不會回頭。
自己給的這個承諾,他倒是樂見其成,希望祁墨對她不好,這樣她還會有希望回到自己的身邊。
只是有可能嗎?
這個希望,真的是太過飄渺了,如人站在雲端一般,不切實際。
祁墨愛她,毋庸置疑,如果設身處地自己身爲祁墨,肯定是對她百般呵護,讓她忘卻過去的一切心傷,霸佔她的這顆七竅玲瓏心。
自己錯了一步,將這個女人成功地阻在了門外,也永遠地將她推到了別的男人的懷抱中。
她是一顆蒙了塵的明珠,無論在哪裡,都會發光發亮,總會有識貨的伯樂,自己最初,真的是有眼無珠,纔會讓她有機矇蔽了雙眼。
“至於這個方案,我會轉手讓別人接手。”
這句話,是叢笑今天踏入紀無憂辦公室聽到最美好的一句話,爲此,她覺得這一趟,總算沒有白來。
離開的時候,紀無憂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她知道,他不久後便會振作的,因爲,他是紀無憂,在任何人面前,他都不會將他的脆弱暴露在人前。
叢笑經過秘書室的時候,碰到了剛從裡頭出來的閔倩,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巧,淡淡地跟閔倩打了個招呼後,叢笑便走了。
閔倩站在原地,看着叢笑的背影遠去之後,加快了步伐趕往了總裁辦公室。
叢笑離開的神色,比起來之時,更加的放鬆,也不知道總裁怎樣了。
叢笑回到公司之後,便跟甄總要了其它的工作任務,說紀氏那邊,不需要她本人接洽了,紀氏總裁覺得她在這方面還是經驗不夠老辣,反正是儘可能地貶低自己,爲了跳出這個泥沼。
反正這內情,紀無憂是不可能跟甄總說的,所以隨便自己胡編亂造,都不會被人給戳破。
甄總雖然納悶,但也沒多問。論資歷,叢笑是比其她同事差了一大截,之前是紀氏那邊看中她,自己也就順水推舟給她歷練的機會。
後來,她做得不太快活,他也周旋過,不過紀氏那邊先前一定點中她這個人,自己跟紀氏那邊打過交道的人打聽,也沒有探聽出個所以然來。
甄總內心還是覺得叢笑肯定跟紀氏高層有人認識,不然人家也不會這般器重她,有熟人總是好辦事,不過若是本人不願意,那麼也是無濟於事。
此事,甄總最後還是交給了其他人接手。
能跟紀氏這樣的大公司合作,沒有人能夠拒絕這塊到手的肥肉,成功了就能夠出人頭地,不成功就當是鍛鍊,有益無害。
紀無憂接下來,並沒有騷擾叢笑,那天的話,想必他這回是真正聽進去了,叢笑也安心了,只要他不主動來招惹自己的話,自己是斷然不會主動去招惹他的。
過了幾天,祁墨打電話通知她,晚上要回來。
叢笑打算好好下廚犒賞他一番,還將他臥室的房間清理了一番,他那房間,也有陣子沒有住過了,她還將他臥室的被單什麼都給換了一套,換上了一套乾淨的。
祁墨回來的時候,先去洗了個澡,叢笑還沒有將飯菜做好,他回來得比叢笑預想中要來得早。
因爲險情是徹底控制住了,上頭好好嘉獎了這幫人一番,還給所有在前線這些天日夜忙個不停的人放了三天的假,讓他們好好跟家人團聚,休息放鬆下。
這些天,真的是苦斃了。
祁墨洗好澡出來的同時,叢笑的飯菜也都端上了桌。
吃着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還是叢笑親自做的,祁墨覺得家的氛圍更加的濃郁溫馨了。
他自然是發現自己臥室的牀單被套什麼都被人換過了,這個人,除了叢笑,沒有別人了。
他吃着飯,還想入非非,難道晚上她打算要跟自己一塊兒住?
就算是不可能,他也要把這變成可能。
主要還是之前在那個小縣城,她對他真的是體貼入微,沒有拒絕過他的求歡,他也做不到再次面對她,還能做到無動於衷,還能讓兩個人住在同一屋檐下還分牀而睡了。
叢笑吃着飯,也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怎麼了?”
他在想什麼呢?想得這般的出神?
“沒怎麼。”
自己心裡那點齷齪的想法,自然不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太那個了。
他在想怎樣才能做到順其自然地擁着她入眠?不能動用暴力手段。
想想容易,真正實施起來,還有點困難。
吃好飯後,叢笑沒讓他收拾碗筷,祁墨很主動地要幫忙收拾,叢笑見他打發不掉,也由着他忙乎了。
收拾好之後,他又很殷情地幫她削水果,熱情得有點讓叢笑扛不住,覺得他肯定有求於自己,不然的話,有必要這般討好自己嗎?
可是他又不說,她決定拭目以待,也不盤問。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房了,你也早點休息。”
兩個人在客廳裡看電視看到了十點,叢笑覺得時間有些晚了,於是站起來道。
祁墨放了三天的假,他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跟叢笑報告了這個好消息。
原本是不用管他早睡晚睡的問題的,不過他瞧上去近幾天來都沒有休息好,叢笑還是多事多說了一句關心的話。
“笑笑,我剛纔在我房間看到一隻蟑螂爬上我的牀,我的牀,看來不能睡人了,不如我跟你擠擠將就一晚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逼真,叢笑卻聽得想發笑,這藉口,也太蹩腳樂吧。
她最終還是忍住沒有笑出來,一本正經地道,“不會吧,我今天才給你打掃了房間,不至於房間有了蟑螂我都沒有看到。”
他原來心裡打的是這般的小九九,所以纔會晚上對自己殷情備至成這樣啊,真是意外。
其實,她並不抗拒,他若是主動過來要求跟她一塊兒睡,她也不會拒絕他的。
畢竟,經過了那一星期的相處,她是真的接受了這個男人,本來兩個人就有夫妻之名,夫妻之事履行,也是很正常的。
想必他絞盡腦汁了,在洗完澡後,就開始糾結於這個問題了。
祁墨以爲她單單給自己換了牀單跟被套,沒想到她整個房間都打掃過了,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弄巧成拙了,但是他又不能承認,整張俊臉當下因爲難堪下不了臺漲得通紅。
“我……我……”
看到他侷促不安的模樣,叢笑有些於心不忍了,不忍心繼續捉弄他了,她轉身之際,淡淡地拋下一句話,“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