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取捨

立夏忍不住取笑道:“小姐往年不是嫌梨酸,分了來也總賞了人,怎麼這會倒象是饞蟲附了身似的?”

“別人送的,跟自己摘的,哪能一樣?”

“東家小姐說得有理~”陳東一臉贊同:“梨子運到集上去賣,總是要存些日子,總不如直接從樹上採下來新鮮。”

“可不是?”舒沫心癢難耐,不管三七二十一,從陳二牛手裡搶了根竹竿,戳了顆梨下來,一口咬下去,汁水橫溢,滿口清香,直甜到心裡去。

“小姐~”立夏來不及阻止,只好膽顫心驚地瞧着。

小姐真是,樹上的果子,直接摘下來就吃,也不怕拉肚子?

舒沫已經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真甜哪!”

“哈哈哈!”那些佃戶,原還十分拘束,見了舒沫天真未泯的模樣,個個爽朗地笑了起來。

一時間,整座果園裡,滿是歡聲笑語。

舒沫和立夏兩個一開始還老老實實地呆在樹底下,看着那些佃戶們爬的爬樹,拿的拿竹竿戳,忙得不亦樂乎。

陳東到底是莊戶人出身,要他呦五喝六,監督別人做事,自己卻躲在一邊偷懶卻是做不到。

因此,瞧了一會,見人手似有不夠,便袖子一挽,親自上陣了。

舒沫和立夏沒了人管束,嘻嘻哈哈地在樹下穿梭,瞧中哪顆梨子了就去摘下來,偶爾幫着遞個空筐什麼的,倒也其樂無窮。

玩得累了,就在樹下休息一會,吃顆梨子,甜絲絲,涼沁沁,愜意得不得了。

陳東看看時間不早,吩咐收工,大家把工具放在果園裡,打算第二天再來,只把裝了筐的梨子擡下山,入到倉庫中。

許媽早在院外望了無數回,這時見大家安全回莊,終是鬆了口氣。

“有熱水沒有?”舒沫進了門,就癱在椅子上:“快打些來,出了這一身臭汗,要好好地泡個澡。”

立夏聽得屋子裡靜悄悄的,皺了眉問:“春紅還沒回?”

許媽壓低了聲音:“春紅就算了,怕是夫人留她問話,又許久沒回府,總有幾個交好的拉着多說幾句也是常情。綠柳那丫頭,這一整天,卻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這時都不着家。”

“許媽也不知嗎?我還以爲她跟你說了。”立夏吃了一驚。

“她幾時把我放在眼裡過。”許媽苦笑。

“太不象話了!”立夏氣得擰緊了帕子:“真是越來越沒規矩,究竟眼裡還有沒有小姐?”

“怕是早就沒了~”許媽搖頭,聲音越發低了:“瞧見了沒?早上小姐要她拿首飾出來,竟然擺臉色。”

立夏冷笑:“看到了。”

“別跟小姐說,省得她傷心。”許媽低低囑咐。

“用不着我說,小姐心裡跟明鏡一樣。”立夏淡淡地道。

“是不是小姐跟你說什麼了?”許媽狐疑地問。

立夏微微一笑:“許媽還看不明白嗎?咱們小姐,不是個糊塗的。別人怎麼想,我管不着。反正,我是決定這輩子跟着小姐,一條道走到黑了!”

舒沫半天見不到人,驚訝地問:“人都哪去了?”

“就來~”立夏忙應了一聲,把衣服找出來,交給許媽,到廚房去打熱水。

到掌燈時分,綠柳和春紅一前一後回了莊子。

“老爺和夫人把你趕出來了?”立夏見她拿着被摔爛的盒子,已然料到結果。

“知道還問?”春紅噘了嘴,把一隻荷包交到立夏手上:“哪,這是賣布料子的錢。”

“春紅就算了,”許媽問:“綠柳這一天,上哪去了?”

“家裡有點急事,臨時上了一趟京。”綠柳胡亂搪塞。

立夏哪裡肯信,也不說破,只冷冷地拿眼睛斜着她。

她一整天都在,可沒瞧見有哪個人來找過綠柳,分明就是謊話。

“急到跟小姐說一聲的功夫也沒有?”許媽忍不住叨唸。

“不就是回了趟家,多大的事?小姐都沒吭聲,有你什麼事!”綠柳發了脾氣。

“你!”許媽氣得直髮抖:“小姐是我奶大的,我怎麼就不能教訓你了?雖說今時不同往日,比不得候府的規矩,但下人,就得有個下人的樣!蹬鼻子上臉可不行!”

“怎麼了,這是?”綠柳正在回嘴,淡雅的女聲忽然響起。

衆人回頭,見舒沫笑吟吟地站在門邊,忙一個個都閉了嘴。

“都回來了?”舒沫看一眼春紅,又看一眼綠柳:“今日中秋,有什麼事,都瞧在我的面子上,都揭過不提。咱們高高興興吃頓團圓飯,成不成?”

她發了話,誰還敢多說什麼?

默默地幫着周嫂把飯擺在院子裡。

舒沫心情大好,一直在說着果園裡的梨。

“知道嗎?咱們果園裡有三十幾畝梨樹,今年年成好,梨子大豐收。據陳管事估計,陸陸續續,可以收七八萬斤梨。按五文錢一斤算,能賣四百多兩銀子呢!”

“真的?”許媽一直愁着銀子,這時也不禁跟着歡喜起來。

就連春紅,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輕鬆了許多:“若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小姐那些料子,總算可以留下幾匹,等過年時,做幾件新衣裳。”

“梨園豐收,梨價就賤。”綠柳兜頭一盆冷水潑了下來:“小姐,不要高興得太早!那些個泥腿子,淨揀好聽的話,胡弄你呢!再說了,這麼多梨要摘,光是採摘和搬運,就要不少工錢。搞得不好,賣梨的錢,付工錢都不夠!”

一句話,把大家澆了個透心涼。

滿桌的人都訕訕的,不吱聲了。

“你什麼意思?”立夏氣不過:“看不得小姐好,是不?”

“我只是說實話,你們不愛聽就算了。”綠柳板着臉,說完話竟然自己起身走了。

“不象話,太不象話了!”許媽直搖頭。

“對了,”舒沫忙轉移話題:“你可見到二哥了?”

“這可咋辦?”春紅神色尷尬:“我只在門口走了遭,連大門都沒進。東西,託守門的阿貴轉交,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二少爺手上。”

“不要緊,”舒沫安慰她:“大不了我明天早些起,趕在貢院開門之前去見他一面就是。”

“小姐這樣有心,二少爺一定很感動。”許媽慨嘆。

“在府裡,也只有二哥待我最好。這點事,算什麼。”舒沫半是真心,半是掩飾地道。

“吃梨吧~”立夏削了梨,切成塊端過來:“這梨可真甜。”

“我今天吃多了,不吃了。”舒沫起身:“明兒要早起,先睡了。”

她一走,大家也沒心思賞月,都散了。

立夏跟進來,低聲道:“綠柳這蹄子,準是在弄啥夭蛾子。”

“隨她去,”舒沫漫不經心地道:“唱這齣戲,原就是要逼她走。”

“可她,”立夏不服,咬了脣:“也太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豈不是更好?”舒沫忍不住笑:“我倒是怕她不動,到時爲了她,真得吃糠咽菜了!”

立夏噗哧一笑,想起春紅,又收了笑容:“春紅的話,小姐也不要全信。她今日定然是進了府,又得了夫人的什麼指令了。”

她說是去賣布,可這些有陳二虎辦,她也不過是去領銀子罷了,哪裡要這多時間?

“不怕,”舒沫抖開被子*:“她有張良計,我有過隔梯。”

立夏幫她把被子掖上,目光觸到她的脣,猛地想起一事,壓低了聲音問:“昨晚,可是那人又來過了?”

她瞧着,小姐嘴上的傷可不象是她說的那樣,是無意間撕破的,倒象是誰咬的……

“哪有什麼人?”舒沫翻過身,臉朝裡:“別羅嗦了,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立夏見了她的模樣,越發起疑。

但見她不肯談,也就不敢提,只在心裡暗忖。

明公子是個惜花之人,必不會做這魯莽之事;

熠公子斯文儒雅,更無可能。

算來算去,能對小姐做這種壞事的,就只有又冷酷又兇惡的睿王了。

若真是那人,事情還真是有些難辦呢!

相府公子,康親王世子,睿王。這三個男人年齡相當,又都有權有勢,似乎都對小姐有着若有似無的情意。

她越想,竟越是覺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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