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元琛和李氏,最關心的當然是遷調的問題。
忍了一上午,早已是百爪撓心,卻也不能上來就問,還得迂着來。
李氏拉着舒沫的手,笑得前所未有的溫柔:“太妃對你可好?”
她這性子,不愛吭聲,不比小五嘴甜,想討好老人家怕是有點難度。
“嗯~”果然,舒沫只輕輕點了點頭。
“府裡的姨娘呢,沒刁難你吧?”李氏撇了撇嘴,狀似關心地問。
聽說太妃年紀還不到五十,正當盛年,她們之間還有得鬥呢!
左右也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這婆媳之間那些彎彎繞的道理呀,她才懶得教!
“可能初來乍到的關係,都還好。”舒沫輕聲道。
“這就好~”李氏道:“這些下作之人,最喜弄着各種名目做妖。你如今是戶部在冊的慧妃,自不必與她們一般見識。可也不能慣着,得讓她們知道,誰纔是主子!”
“母親說的是~”舒沫垂着眉,恭敬地應了。
想着這些年與府裡的姨娘們鬥法,要防着她們搶丈夫,還得防着她們生兒子,搶了嫡子的風頭不說,一個弄不好象舒元琛一樣,連嫡子的位份都弄沒了!
二十幾年殫精竭慮,想起來便心酸,不由得多說了幾句。
舒沫反應卻是平平,李氏便有些怏怏不樂。
再一想,舒沫這個側妃本就是從姨娘扶上來的,且生母孫氏也是個姨娘。
她苦口婆心說些肺腑之言,聽在舒沫耳裡,說不定倒成了諷刺。
舒元琛見她說來繞去,竟在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打轉,挨不到正題,忍不住輕咳一聲,提醒她趕緊說正事。
李氏打起精神,含了笑問:“王爺呢,可憐惜你?”
舒沫含羞帶怯,垂了頭不言語。
趙嬤嬤小心翼翼地湊了句趣:“夫人這話可問得多餘了,七姑娘聰明伶俐,性子又乖巧柔順,哪有人不喜歡的?”
李氏便含了笑道:“我這話可不是多餘?若不喜歡,也不能扶了慧妃~”
能讓陰狠暴戾的睿王看中,納到府裡做妾,又能在短短几個月之內,一躍成爲王府裡唯一的側妃,沒有幾分手段,可是不成的。
以前倒是小瞧了她。
“全憑母親教導有方。”舒沫依舊態度恭謹。
這話明知是假,聽在耳中卻很是受用。
“對了,”李氏滿意地笑了:“上次託你打聽的事,可有消息了?”
“王爺從不把公事帶回內宅,”舒沫還是那句話:“他也不喜歡女人干涉前朝之事。”
李氏一愣,笑容僵在臉上。
合着竟是白舍了林瑞家的?
“王爺說得對,女子是不該干政~”舒元琛額上滲出汗,嘴裡笑着插話,眼裡卻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舒沫話鋒一轉:“不過……女兒有一事不明,還望父親指點~”
“是什麼?”李氏見還有希望,精神一振。
舒沫卻望着舒元琛,似笑非笑,眸光犀利:“這裡似乎有些不便,可否請父親移步書房?”
“喲~”李氏聽她的語氣,竟是連她也要瞞着,臉色越發不好看了,強笑道:“你們爺倆啥時這般親厚,竟要揹着我說私話不成?”
舒元琛聽她話中有話,象是知道了什麼,心中咯噔一響。
他忍不住再看一眼舒沫。
舒沫嘴角微翹,笑得意味深長。
舒元琛心臟打鼓一樣咚咚亂跳,起身就走,因起勢太急,竟帶翻了凳子:“我們到書房談~”
用舒沫的話說,她只是個內宅婦人,哪裡懂前朝那些事?
必是王爺授意她來問的。
可見,王爺必是有所察覺了。
問題是,他知道多少呢?
他又該怎麼辦?是和盤托出,還是閉口不談?
舒沫瞧了他的神色,已知所料不差,衝李氏微微一笑,福了一禮,在李氏驚訝的目光下從容離去。
到了書房,舒元琛摒退了左右,父女二人相對而坐,半晌無語。
“王爺,想知道什麼?”良久,舒元琛輕聲問。
“全部~”舒沫不動聲色。
“那可太多了,一時半會怕說不完。”舒元琛苦笑:“而且,我也着實不知要從何說起?”
“不急,”舒沫淡淡地道:“若無頭緒,父親可以從頭說起。”
“聽說過嗎?”舒元琛想了想,問。
舒沫搖頭:“清吏司倒是常聽說,職方,武選,營繕等等。”
“這是聖上十年前親自創建的,不吏屬六部中的任何一部,由聖上管理,所查事件也只對聖上一人稟報的秘密部門。”舒元琛輕輕地道。
舒沫面上不動聲色,暗道:名字倒是好聽,說穿了,就是錦衣衛嘛!
“主要的任務,是暗中考查各地官吏的德行品性,定時收集整理,彙報給皇上。”舒元琛看了舒沫一眼,慢慢地道。
舒沫笑了笑:“林青山林大人,就是的總負責人,你的頂頭上司?”
這並不難猜,在十年前創建,他剛好在那時辭官歸隱,時間上太過巧合。
且,這也可以解釋,林青山爲何要專程到河州造訪之前關係並不親厚的舒元琛。
“是~”舒元琛點頭:“我負責考查嶺南一帶武官的職行操守。”
舒沫微笑,大膽揣測:“林大人負責對各皇子的考察,以確定其是否有做儲君的資格。”
這是她綜合太子被廢之前,新太子冊封之後,林青山的所作所爲,得出的結論。
不幸的是,在這張長達十年的考卷上,前太子的分數明顯低於新太子,於是就有了年前那場雷厲風行的殺戮和風雲色變的打壓。